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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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巴蜀好汉初相识

    sat may 14 16:05:20 cst 2016

    白幺娃急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两名汉子挡住去路。左边的汉子,五短身材,皮肤白净,梳了个中分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右边的汉子,三十年纪,瘦高个头,弯背叉腰,干瘪的身躯上插着一个硕大的脑袋。两人一副老实模样,却龇牙咧嘴,鼓珠瞪眼,挤出副凶恶模样。

    白幺娃想不到此地还有人敢劫道,于是假作无知问:“你们要爪子?”

    “嘿~嘿~”两人配合着搭腔,边蹦边比划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幺娃心中明了,前后分腿,身体前倾说道:“钱莫得,命要不要?”。

    那个中分头将脸凑上前笑道:“莫的钱,你可以……”。

    话未说完,白幺娃猛然起脚踹在他脸上,将他踢倒在地。那瘦子先是一惊,急忙上前来打,白幺娃弯腰一撞,和瘦子一起摔在地上。中分头爬起来从后背将幺娃抱住,瘦子又抱住双腿,三人混作一团。白幺娃死命挣脱,见两人抱得紧,扭头一口咬住中分头的手臂。

    “啊~~~”那中分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瘦子急忙大喊:“放手!”

    中分头尖叫道:“放锤子手,放口。”说着抡拳头就砸,可任两人怎么捶打,白幺娃就是不松口,死死咬住不放。

    瘦子急忙吼道:“快捏住他的鼻子,他吸不了气,就松口了。”

    中分头一听有理,便强忍疼痛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苦等了一会儿,见还不松口,回头一看。白幺娃咬着胳膊,嘴里大口大口呼着气。那中分头气急败坏就地骂道:“你个哈儿,出个锤子主意。他用嘴在喘气。”

    幺娃咬得更欢了,一用力,惨叫声响遍山林。

    一顿好打,两个强盗光溜溜蹲草堆里,冷飕飕缩成团,面面相觑,心里寻思:这他妈谁抢谁啊!白幺娃在一旁翻着土匪的衣服,摸了半天,没见着半个铜板,怒骂道:“你两个龟儿子,身上钱都不带,也敢出来抢钱。”

    “有钱,哪个还出来抢嘛”。 那个中分头万分委屈地回答道。

    白幺娃一边翻着衣物,一边喋喋不休道:“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小钢牙是啥子人物,抢钱抢到老子头上了,硬是不想活了。”

    那瘦子正摸着胸口的排骨发神,忽的眼珠一转,站起来,双手交叉,竖起大拇指,屁股往边上一撅,喊道:“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白幺娃一听,连忙丢下衣服,也是双手交叉,竖起大拇指,身子一侧,撅个屁股喊道:“哥老倌儿也是袍哥人家,敢问哪班辈的大哥。”

    中分头大喜道:“哎呀,原来是一家人啊。”

    白幺娃急忙捡起衣服,递给两个土匪,待二人穿好衣服,又上前赔罪。瘦子拦住他说:“唉,不知者无罪也,更何况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

    三人大笑一场。结伴走到一片草坪上,盘腿坐下。

    交谈中,白幺娃得知那个瘦子姓李,是个说评书的,乡亲们都叫他李干虾儿,因为说评书得罪了当地的舵把子,离乡逃难来到此地。那个中分头姓沈,叫沈有财,因祖辈都是剐黄鳝的,又被叫作沈黄鳝。

    两人一路走来,结伴同行,因缺了盘缠,不得已只好干起了劫道的勾当。他们在山里埋伏了半天,前后过去几拨人都没敢下手。正在发愁呢,忽听远远传来几声惨叫,举头望去,见个瘦弱单薄的孩子边跳边唱地往这边蹦弹。他俩儿本以为是个傻子,有心抢他一番,不曾想钱没抢着,反倒挨了顿打。

    白幺娃问道:“那不知二位哥哥现下要往何处去?”

    沈黄鳝道:“我有个大哥,在重庆当官,这次本想和李干虾儿一起去投奔他,结果听说他到南京去了,我们现在也是无处可去。”

    白幺娃大喜,站起来道:“既然如此,二位哥哥何不随兄弟同去参军。”

    两人心中一凛,对视一眼说道:“参军?”

    白幺娃道:“如今国难当头,山河破碎,小日本儿欺凌中华。我等大丈夫理当投军从戎,报效国家,以不负七尺之躯。更何况,日过如若有飞黄腾达之日,也可得个锦绣前程。不知二位哥哥意下如何?”

    沈黄鳝沉思半响道:“反正也无路可走,不如跟白兄弟去参军,横竖有口饭吃。”

    李干虾儿点头道:“既然如此,也只有参军咯。”

    “好!”白幺娃拍手叫道,将两人扶起。大家有说有笑,大步走向山下。

    行了小半日路程,过了山丘,走上宽阔大路。时至晌午,大家腹中都有些饥饿难耐,幺娃见前面有个用草棚搭的酒馆,便提议到馆中吃些酒水。李干虾儿与沈黄鳝为难地摸摸口袋示意没钱,幺娃豪爽道:“没事,兄弟我手头还有两个银元,今日能结识二位大哥,愿做个东道,请二位吃饭。”说着,拉紧两人的手进了馆子。

    这小酒馆用草棚搭了个厨房,拿石头堆了个炉灶,上面烧着口大锅,炖着猪肉的汤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旁边一个大石磨盘上摆着菜板,横梁上挂着两只烤鸭,仅有的两张饭桌都摆在外面,一桌坐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玩命地猛吃。

    三人坐好位置,要了一只酱鸭,一盘猪耳朵,几碟小菜,先打半斤白酒。三人端起酒碗,李干虾儿道:“今天这酒敬白兄弟,算我们不打不相识。”

    沈黄鳝道:“就是,白兄弟,来,我敬你!”

    白幺娃谦虚道:“多谢二位大哥”,挺脖就饮。嘴刚碰到碗边,他忽然想起那两个银元他还给娘亲了,当即猛拍桌子,大喊一声:“哦嚯~~~”。

    这下可把他二人吓得不轻,忙问缘故。白幺娃看了看两人,刷白的脸慢慢变得铁青,接着透出羞红,再由红转紫,由紫变绿,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半响,渐渐明亮,立起大拇指,指着酒碗尴尬道:“这个…这个…我们老家有个规矩,人家喝酒喊干,我们喝酒喊哦嚯!刚才是喊了家乡话,二位莫怪,莫怪”。

    两位大哥这才长舒口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白幺娃一脸苦笑地喊大家吃菜,手却偷偷摸光身上口袋,没摸出半个铜板,当即笑得更‘开心’了。

    李干虾儿奉承道:“别看白兄弟岁数不小,人却豪爽大气,日后定能有番作为。”

    沈黄鳝也说:“就是,白兄弟这边慷慨仗义,哥哥我没白结交这个兄弟,以后有事尽管招呼。”

    白幺娃端起酒碗,泪眼婆娑道:“啥都不说了,哥几个,喝一个。”

    “哎呀,白兄弟,你怎么哭了?”沈黄鳝大吃一惊道。

    白幺娃略带哭声地说:“没啥子,能结识二位哥哥,兄弟我心里头激动啊!来,喝一个。”,说完,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干虾儿与沈黄鳝你一言我一语,大力吹捧,极尽赞扬。白幺娃却是汗流浃背,如坐针毡,正为难如何收场,忽寻思以前没钱付账也是有过的。那时候人小胆大,身上没钱却喊了好些酒肉,吃得豪迈万分,潇洒至极,不曾想结识了邻桌的大爷们。一伙儿人情深酒浓,结为知己,不等白幺娃说话,人家就把两桌钱都给结了。

    当下寻思故技重施,他抬头见隔壁桌坐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肥头大耳,憨莽壮实,极像庙子里供的弥勒佛。白幺娃暗想:这人这么魁梧,想必是江湖中的好汉。不如把他请过来,好好结交一番,到时候将两桌钱一道给了也说不定。心中打下注意,对那人喊道:“哎呀,那位大哥一个人吃酒有啥意思,不如过来跟兄弟伙一起吃,也好交个朋友啥。”

    那莽子也不答话,只顾埋头吃饭。

    李干虾儿与沈黄鳝也开口来请,那莽子见桌上已是空碟空碗,又瞧了瞧幺娃那满桌的酒肉,索性丢下手中剩骨,直冲冲走过来坐下,抓起酱鸭就啃。大家也不见怪,连连敬酒。两个大哥不停客套白幺娃,白幺娃就死命巴结那莽子,那莽子又闷着头吃饭,一桌子好不热闹。

    吃到后头,四人酒足饭饱。李干虾儿摸着胸口歇气,沈黄鳝打着饱嗝剔牙,那莽子摸着肚皮溜圆,白幺娃趴在桌子上发‘醉’。看吃得差不多了,李干虾儿给沈黄鳝打了个眼色。两人就叫白幺娃,可任他们怎么叫唤,幺娃就是不醒。拿手推,用筷子敲,喷茶水……什么法子都用尽了,都不管用。那沈黄鳝甚至轻捏幺娃的脸,可他依然闭着眼睛,沉醉不醒。他俩儿又开始翻找幺娃的口袋包袱,没见着半个铜板,也不知道他把钱藏在哪儿了。这下两人傻了眼儿,都为难地不知所措。

    这时候,那莽子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老板,结账!”

    白幺娃嗖地一声弹了起来,佯装掏着口袋,说:“我来结账,我来结账,哪个都不要抢……”。那老板跑过来一脸赔笑道:“总共78文钱。哪位哥老倌结账。”

    那莽子指着白幺娃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