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歹劫一劫
sat may 14 16:03:15 cst 2016
幺娃如今是东躲西藏，四处流浪，去找吴三哥与张根武，人家也怕受牵连，不敢帮忙。在城里闯荡了半年，他实在混不下去了，只得灰头土脸地逃回村。
出了城，走上一天路程，到了临近的镇子。此时天色已晚，不能再走，幺娃便寻了个客栈住下。那一夜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要回去，他实在心有不甘。可不回去，又有谁肯收留他呢？现如今，那些正道上的青衣袍哥们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外带切丝凉拌，他哪里还敢露面。但总不至于千辛万苦地跑出来，晃个半年又一事无成，回去了可怎么跟娘交代。整整一个晚上，幺娃除了不停地叹气，就是握紧拳头捶脑门。
第二日，算过房钱又再次上路。
一路上，幺娃依旧悔恨不已，为自己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壮丽事业感慨万分。林间鸟儿低鸣，枝叶摇曳，仿佛都感同身受地表达着对幺娃的同情与遗憾。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路面渐渐陡峭，蜿蜒的小道开始有了坡度。转上了林间小道，此时路面零星地有了些行人，赶集的村民、探亲的大爷、上山的小贩以及拿着弓箭的猎户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他们时而大谈国事，时而调侃逗笑，为这条偏僻的小道增添了不少热闹。到了晌午，大家都走累了，在山间的一块平地上聚成堆儿，摆起了龙门阵。
“这年头土匪凶哦，到处都抢钱杀人。”一个小贩说道。
另一个小贩接着话茬儿道：“就是，现如今，在这山上走都要千万小心，万一遇到了，那就是个死。”
旁边的猎户露出不信的模样，粗着嗓子说：“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哦，老子在这山里头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土匪？我倒想见识见识那土匪长啥子样！”
“快莫乱说，前些日子娄长沟那儿就出了土匪，把整个村子都洗白了。哎呀，造孽啊！死了好多人。连王癫子的媳妇儿都让拐上山了。”原本沉默的大爷也仿佛打开了话夹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哪个王癫子哦？”
“就是以前在河对岸炸麻花那个王曲才喃，背有点儿驼那个！”
“哦、哦、哦，是他嗦！我晓得。他老汉儿是保长的嘛！咋还遭抢媳妇儿啦。”
“咳~莫得用，土匪好多人啊，手里头又有枪，哪个惹得起嘛。”
猎户皱起眉头道：“那土匪这么歪，未必然国民党就不管？养那么多兵干啥的？”
“哪个说不管嘛，关键是管不到。之前剿了两次匪，路都找不到，拉了个大炮上山，卡到山尖上头下不来了，唉~瓜得很！”那大爷摇着头摆了摆手，把话题又拉到国民党的身上去了。
“你晓得不，听说连蒋总裁都遭关起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忽然来了兴致，全都都围到大爷身旁，竖起耳朵听他说话。那大爷见众人如此热情，有意吊足大家胃口，也不急着说下去。
旁边的小贩附和道：“我也听人家说了，说那个张少帅要先打小日本再打共产党。蒋总裁不干，非要先打共产党再打小日本，两个人就闹起来了，闹得凶哦！都打起来了。后头张少帅毛了，指到蒋总裁就骂：你龟儿子敢在老子地盘上闹，你娃闹个钏钏闹，然后就把蒋总裁关起来咯……”
众人一片唏嘘，个个摇头叹气地感慨着世道艰辛。那个猎户更是张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地语气道：“连蒋总裁都遭关起来了，还有莫得王法咯。”
大爷怒气冲冲地恨了小贩一眼，然后摆出忧国忧民的愁容道：“唉~小日本侵占东北，共产党又蓄势待发，我看着国民党危险咯！”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白幺娃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也没心思听他们讲国家大事。他此刻正琢磨着回到家怎么跟老娘交代，这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干了啥。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可假话也得编圆了。要是让人看出破绽，发现他撒了谎，万一他娘气不过，生出病来可怎么得了。
凝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借口来，他心中烦躁不已，胸口似堵了口闷气，一时难以宣泄。怒上心头，幺娃忍不住仰天大喝一声“咳～”，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不等大家反应，从林间小道的两边忽然窜出伙儿强盗来。那些个强盗手拿长枪短刀，满脸凶神恶煞，将幺娃等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们挥舞着鬼头大刀在大家面前连做了几个砍杀的动作，嘴里叫骂个不停，把众人唬得惊慌失措，有胆子小的当场就哭了起来。
一时间嘶吼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整个林间小道乱作一团。
片刻过后，总算安静下来。幺娃与其他路人畏畏缩缩地蹲在一起，让两个拿大刀的土匪看守着。其他土匪将一个行人拉倒路中央，三下五除二地扒了干净，搜出钱袋子和贵重之物，随手又将衣服丢还给他，让他回去蹲好，接着又叫下一个。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路人被搜得七七八八了。幺娃蹲着后头，看着这些土匪，暗地里寻思：既然不能在城里头寻个去处，何不加入这伙儿强盗，做个浑水袍哥也好啊。想当年，梁山好汉宋江不也是绿林出身吗？还有武松、林冲、鲁智深等。那些个英雄好汉也都落过草，不也闯出番事业来。
幺娃心里打定主意，见轮到自己了，急忙笑嘻嘻上到前来，摆出袍哥的手式大声道：“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敢问哥老倌儿是哪路的好汉！”
那几个强盗见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亮出江湖上的招呼，知道是道上的人，也都各自比了手式。其中一个头领开口道：“小兄弟也是自家人啊！敢问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幺娃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在黄大哥的手下干两年，又在刘老大的赌场扎过场子。还在……”幺娃胆子也大，把之前得罪过的几位大哥的名号都报了出来。那些个土匪一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对幺娃刮目相看。那些被打劫的路人这才知道之前那个沉默寡言，幼嫩稚气的少年居然认识这么多袍哥大爷，纷纷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土匪见幺娃是同道中人，大手一挥道：“既然是自己人，那你走吧，我不劫你。”
幺娃怒道：“不劫怎么行，遇上是缘分，好歹劫一劫。”
“什么？什么？”土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连旁边的路人莫名其妙地愣住了。幺娃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的家当，双手奉到胸前，道：“今日能与诸位大哥相逢便是缘分，兄弟我愿略尽心意，与各位交个朋友。”
那土匪连连推开，死活不肯收。幺娃却偏要给，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推脱客气。旁边的路人眼珠子都快看掉了，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被抢的主动送钱，劫道的还打死不要。
客气了好一会儿，那土匪实在盛情难却，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又不好意思白拿他的钱，便豪爽地邀请幺娃到山寨小聚。
幺娃就等这句话呢，心想：我要上了山寨，只怕就不会轻易下来了。不混你个小头领当当，哪儿对得起我交上去的票儿喃。心里虽如此盘算，可幺娃嘴上却推脱不去，说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那土匪急了，死死抓住幺娃的胳膊道：“不去可不行，都是江湖好汉，怎么也得到山寨小住几天，不然兄弟们可不答应！”
说完，十多名土匪热情地簇拥着幺娃上了山。这山路也是九曲十八弯，极不好走。若影若现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荆棘遍地，四周灌林丛生，寸步难行。走上一会儿，便要拨开杂草，才能继续前行。有时没了路，还得凭记忆爬上一段山才能找着路继续走。过了浓密的树林，又是悬崖陡峭。左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右边是万丈深渊，脚下只有瓦片宽的台阶，层层叠嶂，远远没入悬崖后面。何况那台阶也并非平坦直线，而是上下起伏。最高的地方，几乎是呈垂直的高台，需要人手脚并用才能爬得上去。若是攀爬时稍不留神，脚底那么一滑，便会跌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幺娃如今是东躲西藏，四处流浪，去找吴三哥与张根武，人家也怕受牵连，不敢帮忙。在城里闯荡了半年，他实在混不下去了，只得灰头土脸地逃回村。
出了城，走上一天路程，到了临近的镇子。此时天色已晚，不能再走，幺娃便寻了个客栈住下。那一夜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要回去，他实在心有不甘。可不回去，又有谁肯收留他呢？现如今，那些正道上的青衣袍哥们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外带切丝凉拌，他哪里还敢露面。但总不至于千辛万苦地跑出来，晃个半年又一事无成，回去了可怎么跟娘交代。整整一个晚上，幺娃除了不停地叹气，就是握紧拳头捶脑门。
第二日，算过房钱又再次上路。
一路上，幺娃依旧悔恨不已，为自己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壮丽事业感慨万分。林间鸟儿低鸣，枝叶摇曳，仿佛都感同身受地表达着对幺娃的同情与遗憾。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路面渐渐陡峭，蜿蜒的小道开始有了坡度。转上了林间小道，此时路面零星地有了些行人，赶集的村民、探亲的大爷、上山的小贩以及拿着弓箭的猎户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他们时而大谈国事，时而调侃逗笑，为这条偏僻的小道增添了不少热闹。到了晌午，大家都走累了，在山间的一块平地上聚成堆儿，摆起了龙门阵。
“这年头土匪凶哦，到处都抢钱杀人。”一个小贩说道。
另一个小贩接着话茬儿道：“就是，现如今，在这山上走都要千万小心，万一遇到了，那就是个死。”
旁边的猎户露出不信的模样，粗着嗓子说：“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哦，老子在这山里头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土匪？我倒想见识见识那土匪长啥子样！”
“快莫乱说，前些日子娄长沟那儿就出了土匪，把整个村子都洗白了。哎呀，造孽啊！死了好多人。连王癫子的媳妇儿都让拐上山了。”原本沉默的大爷也仿佛打开了话夹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哪个王癫子哦？”
“就是以前在河对岸炸麻花那个王曲才喃，背有点儿驼那个！”
“哦、哦、哦，是他嗦！我晓得。他老汉儿是保长的嘛！咋还遭抢媳妇儿啦。”
“咳~莫得用，土匪好多人啊，手里头又有枪，哪个惹得起嘛。”
猎户皱起眉头道：“那土匪这么歪，未必然国民党就不管？养那么多兵干啥的？”
“哪个说不管嘛，关键是管不到。之前剿了两次匪，路都找不到，拉了个大炮上山，卡到山尖上头下不来了，唉~瓜得很！”那大爷摇着头摆了摆手，把话题又拉到国民党的身上去了。
“你晓得不，听说连蒋总裁都遭关起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忽然来了兴致，全都都围到大爷身旁，竖起耳朵听他说话。那大爷见众人如此热情，有意吊足大家胃口，也不急着说下去。
旁边的小贩附和道：“我也听人家说了，说那个张少帅要先打小日本再打共产党。蒋总裁不干，非要先打共产党再打小日本，两个人就闹起来了，闹得凶哦！都打起来了。后头张少帅毛了，指到蒋总裁就骂：你龟儿子敢在老子地盘上闹，你娃闹个钏钏闹，然后就把蒋总裁关起来咯……”
众人一片唏嘘，个个摇头叹气地感慨着世道艰辛。那个猎户更是张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地语气道：“连蒋总裁都遭关起来了，还有莫得王法咯。”
大爷怒气冲冲地恨了小贩一眼，然后摆出忧国忧民的愁容道：“唉~小日本侵占东北，共产党又蓄势待发，我看着国民党危险咯！”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白幺娃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也没心思听他们讲国家大事。他此刻正琢磨着回到家怎么跟老娘交代，这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干了啥。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可假话也得编圆了。要是让人看出破绽，发现他撒了谎，万一他娘气不过，生出病来可怎么得了。
凝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借口来，他心中烦躁不已，胸口似堵了口闷气，一时难以宣泄。怒上心头，幺娃忍不住仰天大喝一声“咳～”，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不等大家反应，从林间小道的两边忽然窜出伙儿强盗来。那些个强盗手拿长枪短刀，满脸凶神恶煞，将幺娃等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们挥舞着鬼头大刀在大家面前连做了几个砍杀的动作，嘴里叫骂个不停，把众人唬得惊慌失措，有胆子小的当场就哭了起来。
一时间嘶吼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整个林间小道乱作一团。
片刻过后，总算安静下来。幺娃与其他路人畏畏缩缩地蹲在一起，让两个拿大刀的土匪看守着。其他土匪将一个行人拉倒路中央，三下五除二地扒了干净，搜出钱袋子和贵重之物，随手又将衣服丢还给他，让他回去蹲好，接着又叫下一个。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路人被搜得七七八八了。幺娃蹲着后头，看着这些土匪，暗地里寻思：既然不能在城里头寻个去处，何不加入这伙儿强盗，做个浑水袍哥也好啊。想当年，梁山好汉宋江不也是绿林出身吗？还有武松、林冲、鲁智深等。那些个英雄好汉也都落过草，不也闯出番事业来。
幺娃心里打定主意，见轮到自己了，急忙笑嘻嘻上到前来，摆出袍哥的手式大声道：“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敢问哥老倌儿是哪路的好汉！”
那几个强盗见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亮出江湖上的招呼，知道是道上的人，也都各自比了手式。其中一个头领开口道：“小兄弟也是自家人啊！敢问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幺娃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在黄大哥的手下干两年，又在刘老大的赌场扎过场子。还在……”幺娃胆子也大，把之前得罪过的几位大哥的名号都报了出来。那些个土匪一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对幺娃刮目相看。那些被打劫的路人这才知道之前那个沉默寡言，幼嫩稚气的少年居然认识这么多袍哥大爷，纷纷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土匪见幺娃是同道中人，大手一挥道：“既然是自己人，那你走吧，我不劫你。”
幺娃怒道：“不劫怎么行，遇上是缘分，好歹劫一劫。”
“什么？什么？”土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连旁边的路人莫名其妙地愣住了。幺娃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的家当，双手奉到胸前，道：“今日能与诸位大哥相逢便是缘分，兄弟我愿略尽心意，与各位交个朋友。”
那土匪连连推开，死活不肯收。幺娃却偏要给，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推脱客气。旁边的路人眼珠子都快看掉了，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被抢的主动送钱，劫道的还打死不要。
客气了好一会儿，那土匪实在盛情难却，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又不好意思白拿他的钱，便豪爽地邀请幺娃到山寨小聚。
幺娃就等这句话呢，心想：我要上了山寨，只怕就不会轻易下来了。不混你个小头领当当，哪儿对得起我交上去的票儿喃。心里虽如此盘算，可幺娃嘴上却推脱不去，说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那土匪急了，死死抓住幺娃的胳膊道：“不去可不行，都是江湖好汉，怎么也得到山寨小住几天，不然兄弟们可不答应！”
说完，十多名土匪热情地簇拥着幺娃上了山。这山路也是九曲十八弯，极不好走。若影若现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荆棘遍地，四周灌林丛生，寸步难行。走上一会儿，便要拨开杂草，才能继续前行。有时没了路，还得凭记忆爬上一段山才能找着路继续走。过了浓密的树林，又是悬崖陡峭。左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右边是万丈深渊，脚下只有瓦片宽的台阶，层层叠嶂，远远没入悬崖后面。何况那台阶也并非平坦直线，而是上下起伏。最高的地方，几乎是呈垂直的高台，需要人手脚并用才能爬得上去。若是攀爬时稍不留神，脚底那么一滑，便会跌入深不见底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