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命案嫌犯
宏极殿，乃帝后临朝听政之所。
天后一身不合规格的墨色捻金龙纹朝服，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文武百官禀报的大大小小的政事，面色平和，不怒自威。
“京兆尹，昨夜平康里的踩踏事件，死伤如何？”天后问道。
“回禀天后娘娘，死者三十余人，伤者百余人。”京兆尹持着玉笏，小碎步上前。
“死者三十余人，伤者百余人？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还不能确定死伤的数目，朕看你这个京兆尹，也该挪挪位了。”天后恼道。
“臣惶恐。”京兆尹扑通跪地。
“行了，安抚好死伤人员的家眷。若有差池，京兆尹就自动辞官吧。”天后挥一挥手，面有不耐之色。
京兆尹，从三品官秩，管理京城治安，至关重要。天后想换掉眼前这个无能的京兆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惜，苦无合适的提拔人选。看在京兆尹没有推卸责任的份上，天后便暂时睁只眼闭只眼了。
“大理寺卿，连环开膛剜心的命案，可有眉目？”天后问道。
“回禀天后娘娘，据老臣推断，凶手应当是屠户。”大理寺卿出列。
“何出此言？” 天后面色缓和。
“仵作验过，凶手落刀的手法干净利落，切口整齐。”大理寺卿道。
“杀人动机呢？”天后微微蹙眉。
“死者皆涉及桃色纠纷。死者蔡某、周某，乃京中富户，死者孙某、刘某，则是国子监监生，四人曾经皆为争夺玉兔姑娘的一支脱衣艳舞而大打出手。老臣大胆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是玉兔姑娘的爱慕者。”大理寺卿道。
“贺才人，你来告诉大理寺卿，昨夜死的虞某，是不是也爱慕玉兔姑娘！”天后怒极反笑。
“虞某，秀才出身，提前进京备考，从未去过平康里。”贺望舒行礼道。
“擢贺才人为大理寺少卿，彻查此案，狄大人从旁协助。”天后道。
贺望舒从内宫里的小小女官一跃而成朝堂上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这将凭着实打实的政绩而熬出来的满朝文武的颜面置于何地。
更何况，女人嘛，即使入仕，也不过是为了攀上高枝，哪里有什么胜过男人的胆识。再加上，日后嫁人生子，一大堆的家宅内务，就更无闲暇时间提升自己了。
当然，在官场上混成老油条的大臣，敢怒不敢言。龙椅上那位，可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舍得下手的狠角儿。
“天后娘娘，微臣不服。”大理寺少卿狄彬站出来，不卑不亢。
天后瞟了一眼，隐隐感到头疼。
大理寺原本设少卿两人。奈何，狄彬刚正不阿，断案如神，出尽风头而不知收敛，以致于无人乐意迁升为大理寺少卿，终日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天后的确欣赏他的才干，但是他还有爱多管闲事的坏毛病。倘若手头没有案件可查，就会抢了御史的活儿，今日弹劾这个，明日弹劾那个，得罪了大半个朝廷。
“凶手应当是个女人。”贺望舒冷声道。
话音刚落，一片喧哗，甚至夹杂着冷嗤声。
“死者蔡某，祖籍浔阳，十年前入京。原是米铺的伙计，后来得了米铺老板的青眼，入赘到米铺，五年前原配刚刚病死，就纳了两房妾侍。”贺望舒提及病死二字，停顿了片刻。
“死者周某，祖籍临川，八年前入京。投奔开金铺的舅父，与表妹珠胎暗结，草草成亲，四年前原配难产而死，同年便续了弦。”贺望舒谈及难产而死四个字，也停住了半晌。
“死者孙某，祖籍长沙，六年前入京。擅长作画，颇得国子监主簿的赏识，便将女儿下嫁给孙某。三年前原配路遇强盗而惨死，不久就传出通房丫头有孕之事。” 贺望舒将惨死二字咬得极重，嘴角噙着冷笑。
“死者刘某，祖籍江夏，四年前入京。在吟诗作对方面有些名声，被国子监丞看上，也是将女儿下嫁给刘某。去年原配无故疯掉，落水而死，刘某写完那首悼念诗，就再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孀居女儿。” 贺望舒露出鄙夷的神色。
“死者虞某，祖籍衡阳，一年前入京。曾经是衡阳才子，喜欢上一名青楼女子，并替她赎了身。今年原配被烧死，就跟太常寺少卿的女儿订立了亲事。” 贺望舒素有洁癖，说起虞某，已经思忖着下朝后，要重新漱口。
“这五个死者的共同点是，祖籍都在江南西道，托得妻子的福，方过上舒坦生活。传言夫妻和睦，却在妻子去世后，另结新欢，活脱脱的陈世美。” 贺望舒冷冷地道。
陈世美，便是珍珑斋新出的话本子《铡美案》的负心汉男主。编排成戏剧后，火爆整个京城。贺望舒被阿棠撒着娇儿，拉去看过几场，不大喜欢，却将剧情记得七七八八。
“凶手盯上这五个死者，大概是自己也遭受了类似原配的经历，却侥幸存活，心中存了怨恨，实施报复性行为。”贺望舒叹道，语调之中，显露出对凶手的同情。
“狄大人，现在可服气？”天后难得见到狄彬吃瘪，调笑道。
“臣恳请，代替贺才人，查探此案。”狄彬若有所思，道。
狄彬唯一的哥哥，被嫂嫂戴了绿帽子，气得饮酒过多而猝死，便种下心结，向来瞧不上女人。
“请狄大人牢记，贺望舒现在是大理寺少卿，而不是才人。”天后道，三分笑意七分威严，不容置疑。
下朝后，狄彬第一次被天后堵得满肚子的闷气。
那贺望舒确实有几分才华，能够迅速捕捉到连环开膛剜心之命案的线索。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与女人共事呀！
“狄大人，请留步。”贺望舒盈盈一礼，算是给足了狄彬面子。
凭着狄彬多次弹劾天后牝鸡司晨而从未招致牢狱之灾这一点，便知狄彬深受天后的器重，日后必会飞黄腾达。
“贺大人，如无公事，本官告辞。”狄彬径直下了逐客令。
“舒儿想向狄大人讨个人情，昨晚狄大人亲自逮捕了一名此次命案的嫌犯，恰好是舒儿的故友，可否允许探监？”贺望舒轻声道。
“贺大人何必这么套近乎。天后钦点了贺大人为大理寺卿，自然有权力审问嫌犯。”狄彬道，言辞不善。
“礼节上，还是要过问一下。”贺望舒也是个高傲的人，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气恼，想起阿棠那凡事多笑笑的洗脑性灌输，竟然真的扬起少许笑意。
“不必了。贺大人已嫁娶，请自重。”狄彬别过脸去，尔后不辞而别。
贺望舒自知才貌出众，可压根没有意识到，像她这种只应天上有的绝色仙姝，不笑还好，堪堪令鸿雁南归，鱼潜水底，月落乌啼，百花羞涩。一旦笑靥如花，恐怕也只有同样富有盛名的留渊上神方抵挡住她的魅力。
狄彬的不辞而别，大半是心虚，因为耳根子上染了可疑的薄红。
地牢，设在京兆尹府衙的南边，一般关押着罪行比较轻的囚犯，以及涉及命案的嫌犯。
典狱长候在地牢门口，迎接贺望舒和阿棠。
“贺大人，这地牢晦气重，先过过烧了艾叶的火盆。”典狱长从狱卒手中夺过火盆，小心翼翼地搁在贺望舒的脚下，极其殷勤。
贺望舒懒得抬头，踏着步子，径直从火盆旁边走过。
阿棠倒是新奇，抱着麒麟小兽苏苏，轻巧地跳过火盆。
“舒姐姐，那只瘌蛤蟆在偷偷地骂你。”阿棠主动挽着贺望舒的手，凑近她的耳畔，悄声道。
远远地跟在贺望舒后面的典狱长，并不知晓，阿棠刚才将那番“只不过是爬了墙的婊子，装什么清高”的咒骂，活灵活现地说给贺望舒听。
贺望舒蹙了蹙眉，倒没有在意典狱长的恶语，只是很不习惯阿棠这份过度的亲昵。
说来奇怪，她性子淡漠，同那活蹦乱跳的阿棠本不在一个调子上。然而，阿棠最近跑丹凤殿勤快，又自来熟似的贴上，接触了数次，关系也逐渐活络了。这是不是所谓的投缘呢？
“烟姐姐！”阿棠那声软软糯糯的欢呼声，打断了贺望舒的思绪。
那从地牢的入口向左拐的第七个牢房，坐着一位穿了暗紫色劲装的少女，平日里不离身的斩魔刀被典狱长缴了去，正忿忿不平，只能冲着隐藏在稻草之下吱吱叫的老鼠撒气。
“死阿棠，现在才来。”夜凝烟恼道，随手朝阿棠扔了一只老鼠，见阿棠吓得上蹿下跳，才消了大半的气，发出爽朗的笑声。
“烟姐姐，昨夜夫君哥哥为了护着阿棠而受伤，阿棠忙着照顾夫君哥哥了。”阿棠扁扁嘴。
嗯，阿棠想吃海棠酥了，就趁机原谅了夫君哥哥。
“重色轻友的家伙！等等，阿棠，你说留渊老师也过来了。”夜凝烟想到留渊上神，顿时怒气全消，柳叶眉弯弯，露出洁白的虎牙。
“烟姐姐，阿棠带来了你喜爱吃的辣子鸡。” 阿棠闹不明白，为何阿棠有点不大舒服听见，烟姐姐喊的那句留渊老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吧，便单纯地岔开了话题。
“阿棠，辣子鸡是留渊老师做的？”夜凝烟问道，又惊又喜。
“烟姐姐，辣子鸡吃起来酸酸的，应该是馊了。”阿棠那小胖手抓起的辣子鸡，伸出去一半就缩回来了，砸吧砸吧着樱桃小嘴，然后故作皱眉的表情，就将辣子鸡收回相思囊里。
“没关系，让留渊老师再做一大盘。”夜凝烟骨子里是个糙汉，哪里知晓阿棠这些弯弯道子，十分豪气地摆摆手。
“夜姑娘，那时，大家听说死了人，都慌张地向外逃，你反而登上台子，触碰了死者虞某的尸体。”贺望舒在典狱长的催促下，问道。
“不小心踢到的。”夜凝烟扬起柳叶眉，眉头紧皱。
“怎么个不小心法子？”贺望舒追问道。
语罢，夜凝烟躺在稻草上，翘起二郎腿，置之不理。
怎么个不小心法子？她能说，瞅到台子上闪过那朵神似绿茶花的影子，便一时头脑发热，跳了上去。结果，那个皮肤黝黑、生得颇俊朗的男人，怀疑上她的斩魔刀是凶器，就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抓起来。
这种笑话，够那个没心没肺的阿棠，笑上大半年呢。
天后一身不合规格的墨色捻金龙纹朝服，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文武百官禀报的大大小小的政事，面色平和，不怒自威。
“京兆尹，昨夜平康里的踩踏事件，死伤如何？”天后问道。
“回禀天后娘娘，死者三十余人，伤者百余人。”京兆尹持着玉笏，小碎步上前。
“死者三十余人，伤者百余人？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还不能确定死伤的数目，朕看你这个京兆尹，也该挪挪位了。”天后恼道。
“臣惶恐。”京兆尹扑通跪地。
“行了，安抚好死伤人员的家眷。若有差池，京兆尹就自动辞官吧。”天后挥一挥手，面有不耐之色。
京兆尹，从三品官秩，管理京城治安，至关重要。天后想换掉眼前这个无能的京兆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惜，苦无合适的提拔人选。看在京兆尹没有推卸责任的份上，天后便暂时睁只眼闭只眼了。
“大理寺卿，连环开膛剜心的命案，可有眉目？”天后问道。
“回禀天后娘娘，据老臣推断，凶手应当是屠户。”大理寺卿出列。
“何出此言？” 天后面色缓和。
“仵作验过，凶手落刀的手法干净利落，切口整齐。”大理寺卿道。
“杀人动机呢？”天后微微蹙眉。
“死者皆涉及桃色纠纷。死者蔡某、周某，乃京中富户，死者孙某、刘某，则是国子监监生，四人曾经皆为争夺玉兔姑娘的一支脱衣艳舞而大打出手。老臣大胆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是玉兔姑娘的爱慕者。”大理寺卿道。
“贺才人，你来告诉大理寺卿，昨夜死的虞某，是不是也爱慕玉兔姑娘！”天后怒极反笑。
“虞某，秀才出身，提前进京备考，从未去过平康里。”贺望舒行礼道。
“擢贺才人为大理寺少卿，彻查此案，狄大人从旁协助。”天后道。
贺望舒从内宫里的小小女官一跃而成朝堂上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这将凭着实打实的政绩而熬出来的满朝文武的颜面置于何地。
更何况，女人嘛，即使入仕，也不过是为了攀上高枝，哪里有什么胜过男人的胆识。再加上，日后嫁人生子，一大堆的家宅内务，就更无闲暇时间提升自己了。
当然，在官场上混成老油条的大臣，敢怒不敢言。龙椅上那位，可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舍得下手的狠角儿。
“天后娘娘，微臣不服。”大理寺少卿狄彬站出来，不卑不亢。
天后瞟了一眼，隐隐感到头疼。
大理寺原本设少卿两人。奈何，狄彬刚正不阿，断案如神，出尽风头而不知收敛，以致于无人乐意迁升为大理寺少卿，终日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天后的确欣赏他的才干，但是他还有爱多管闲事的坏毛病。倘若手头没有案件可查，就会抢了御史的活儿，今日弹劾这个，明日弹劾那个，得罪了大半个朝廷。
“凶手应当是个女人。”贺望舒冷声道。
话音刚落，一片喧哗，甚至夹杂着冷嗤声。
“死者蔡某，祖籍浔阳，十年前入京。原是米铺的伙计，后来得了米铺老板的青眼，入赘到米铺，五年前原配刚刚病死，就纳了两房妾侍。”贺望舒提及病死二字，停顿了片刻。
“死者周某，祖籍临川，八年前入京。投奔开金铺的舅父，与表妹珠胎暗结，草草成亲，四年前原配难产而死，同年便续了弦。”贺望舒谈及难产而死四个字，也停住了半晌。
“死者孙某，祖籍长沙，六年前入京。擅长作画，颇得国子监主簿的赏识，便将女儿下嫁给孙某。三年前原配路遇强盗而惨死，不久就传出通房丫头有孕之事。” 贺望舒将惨死二字咬得极重，嘴角噙着冷笑。
“死者刘某，祖籍江夏，四年前入京。在吟诗作对方面有些名声，被国子监丞看上，也是将女儿下嫁给刘某。去年原配无故疯掉，落水而死，刘某写完那首悼念诗，就再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孀居女儿。” 贺望舒露出鄙夷的神色。
“死者虞某，祖籍衡阳，一年前入京。曾经是衡阳才子，喜欢上一名青楼女子，并替她赎了身。今年原配被烧死，就跟太常寺少卿的女儿订立了亲事。” 贺望舒素有洁癖，说起虞某，已经思忖着下朝后，要重新漱口。
“这五个死者的共同点是，祖籍都在江南西道，托得妻子的福，方过上舒坦生活。传言夫妻和睦，却在妻子去世后，另结新欢，活脱脱的陈世美。” 贺望舒冷冷地道。
陈世美，便是珍珑斋新出的话本子《铡美案》的负心汉男主。编排成戏剧后，火爆整个京城。贺望舒被阿棠撒着娇儿，拉去看过几场，不大喜欢，却将剧情记得七七八八。
“凶手盯上这五个死者，大概是自己也遭受了类似原配的经历，却侥幸存活，心中存了怨恨，实施报复性行为。”贺望舒叹道，语调之中，显露出对凶手的同情。
“狄大人，现在可服气？”天后难得见到狄彬吃瘪，调笑道。
“臣恳请，代替贺才人，查探此案。”狄彬若有所思，道。
狄彬唯一的哥哥，被嫂嫂戴了绿帽子，气得饮酒过多而猝死，便种下心结，向来瞧不上女人。
“请狄大人牢记，贺望舒现在是大理寺少卿，而不是才人。”天后道，三分笑意七分威严，不容置疑。
下朝后，狄彬第一次被天后堵得满肚子的闷气。
那贺望舒确实有几分才华，能够迅速捕捉到连环开膛剜心之命案的线索。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与女人共事呀！
“狄大人，请留步。”贺望舒盈盈一礼，算是给足了狄彬面子。
凭着狄彬多次弹劾天后牝鸡司晨而从未招致牢狱之灾这一点，便知狄彬深受天后的器重，日后必会飞黄腾达。
“贺大人，如无公事，本官告辞。”狄彬径直下了逐客令。
“舒儿想向狄大人讨个人情，昨晚狄大人亲自逮捕了一名此次命案的嫌犯，恰好是舒儿的故友，可否允许探监？”贺望舒轻声道。
“贺大人何必这么套近乎。天后钦点了贺大人为大理寺卿，自然有权力审问嫌犯。”狄彬道，言辞不善。
“礼节上，还是要过问一下。”贺望舒也是个高傲的人，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气恼，想起阿棠那凡事多笑笑的洗脑性灌输，竟然真的扬起少许笑意。
“不必了。贺大人已嫁娶，请自重。”狄彬别过脸去，尔后不辞而别。
贺望舒自知才貌出众，可压根没有意识到，像她这种只应天上有的绝色仙姝，不笑还好，堪堪令鸿雁南归，鱼潜水底，月落乌啼，百花羞涩。一旦笑靥如花，恐怕也只有同样富有盛名的留渊上神方抵挡住她的魅力。
狄彬的不辞而别，大半是心虚，因为耳根子上染了可疑的薄红。
地牢，设在京兆尹府衙的南边，一般关押着罪行比较轻的囚犯，以及涉及命案的嫌犯。
典狱长候在地牢门口，迎接贺望舒和阿棠。
“贺大人，这地牢晦气重，先过过烧了艾叶的火盆。”典狱长从狱卒手中夺过火盆，小心翼翼地搁在贺望舒的脚下，极其殷勤。
贺望舒懒得抬头，踏着步子，径直从火盆旁边走过。
阿棠倒是新奇，抱着麒麟小兽苏苏，轻巧地跳过火盆。
“舒姐姐，那只瘌蛤蟆在偷偷地骂你。”阿棠主动挽着贺望舒的手，凑近她的耳畔，悄声道。
远远地跟在贺望舒后面的典狱长，并不知晓，阿棠刚才将那番“只不过是爬了墙的婊子，装什么清高”的咒骂，活灵活现地说给贺望舒听。
贺望舒蹙了蹙眉，倒没有在意典狱长的恶语，只是很不习惯阿棠这份过度的亲昵。
说来奇怪，她性子淡漠，同那活蹦乱跳的阿棠本不在一个调子上。然而，阿棠最近跑丹凤殿勤快，又自来熟似的贴上，接触了数次，关系也逐渐活络了。这是不是所谓的投缘呢？
“烟姐姐！”阿棠那声软软糯糯的欢呼声，打断了贺望舒的思绪。
那从地牢的入口向左拐的第七个牢房，坐着一位穿了暗紫色劲装的少女，平日里不离身的斩魔刀被典狱长缴了去，正忿忿不平，只能冲着隐藏在稻草之下吱吱叫的老鼠撒气。
“死阿棠，现在才来。”夜凝烟恼道，随手朝阿棠扔了一只老鼠，见阿棠吓得上蹿下跳，才消了大半的气，发出爽朗的笑声。
“烟姐姐，昨夜夫君哥哥为了护着阿棠而受伤，阿棠忙着照顾夫君哥哥了。”阿棠扁扁嘴。
嗯，阿棠想吃海棠酥了，就趁机原谅了夫君哥哥。
“重色轻友的家伙！等等，阿棠，你说留渊老师也过来了。”夜凝烟想到留渊上神，顿时怒气全消，柳叶眉弯弯，露出洁白的虎牙。
“烟姐姐，阿棠带来了你喜爱吃的辣子鸡。” 阿棠闹不明白，为何阿棠有点不大舒服听见，烟姐姐喊的那句留渊老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吧，便单纯地岔开了话题。
“阿棠，辣子鸡是留渊老师做的？”夜凝烟问道，又惊又喜。
“烟姐姐，辣子鸡吃起来酸酸的，应该是馊了。”阿棠那小胖手抓起的辣子鸡，伸出去一半就缩回来了，砸吧砸吧着樱桃小嘴，然后故作皱眉的表情，就将辣子鸡收回相思囊里。
“没关系，让留渊老师再做一大盘。”夜凝烟骨子里是个糙汉，哪里知晓阿棠这些弯弯道子，十分豪气地摆摆手。
“夜姑娘，那时，大家听说死了人，都慌张地向外逃，你反而登上台子，触碰了死者虞某的尸体。”贺望舒在典狱长的催促下，问道。
“不小心踢到的。”夜凝烟扬起柳叶眉，眉头紧皱。
“怎么个不小心法子？”贺望舒追问道。
语罢，夜凝烟躺在稻草上，翘起二郎腿，置之不理。
怎么个不小心法子？她能说，瞅到台子上闪过那朵神似绿茶花的影子，便一时头脑发热，跳了上去。结果，那个皮肤黝黑、生得颇俊朗的男人，怀疑上她的斩魔刀是凶器，就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抓起来。
这种笑话，够那个没心没肺的阿棠，笑上大半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