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夫子手很毒
fri sep 25 19:17:11 cst 2015
扑通、扑通，沉重的脚步声走近，夫子的脸上阴沉似水，手中的戒尺在微微抖动。
抖动，高轩看得很清楚，不可能是太重了拿不稳，估计这回夫子气大了。
“把手伸出来。”
冷冰冰的喝令。
本能地，小胖子把手背到了身后。
“伸出来！”
更冷更硬，威压之下胖乎乎的手掌慢慢呈现身前。
噗，文话讲叫如击败革的声音，然后就听到鬼哭狼嚎的惨叫，生生将后面打手板的声音压没了。
“亲，亲亲，今日将尔亲毕矣。”
每个字仿佛都是从夫子牙缝中硬挤出来的，让人听了，会不由自主地打出寒颤。高轩看见夫子额头居然冒出汗珠，这得使多大力气呀。再看小胖子的胖手，已经快成小馒头了，疼得站在座位旁直蹦。
“哈哈，亲毕了，韩亲亲――”
幸灾乐祸的调笑声，顺着声音，高轩看见一张撅着下巴的凹兜脸。侯亮，他在乙卯班的死对头，前身记忆中，恨不得那凹兜是他亲手砸出来的。
笑声很响亮，就像破锣敲出来的声音，引得所有的人都注目看过去。
乐极生悲，当夫子的身影向那边移过去的时候，很多人本能地如是想。
“你来讲！”
“我？”
侯亮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地站起来。
“对！”
夫子肯定地回答，果决干脆，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冷笑，绝对地，毋庸置疑。
“计算亲戚的亲属关系，从三辈扩展到五辈，再从五辈扩展到九辈。诛灭九族的话，辈分高的杀光，辈分低的杀光，再把同辈杀光，亲属就都杀完了。”
这小子太有才了，真够狠，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血淋林的，高轩身上泛起鸡皮疙瘩。这样血腥的句子怎么会是流传千古的儒家经典？所以肯定讲错了。
幸灾乐祸地笑了，刚笑出声马上用手捂住嘴，千万别把夫子的满腔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把手伸出来。”
夫子的声音不再像方才那样凛冽，但却足够冷淡，似乎带着一种不屑。侯亮也很光棍，毫不躲闪地把手伸出来。
只听到沉闷的击打声，打人者没有愤怒的言语，被打者也咬牙硬挺着不吭不响。
“杀，杀光，你索性连老夫一块杀了吧。”
夫子说得略有些无力，高轩仿佛从中听出来疲惫倦怠，因多次失望而丧失信心，该不会是心理疲劳了吧。给老先生做次心理辅导吗？别扯了，小心引火上身，戒尺打在身上不好受，记忆中可有不少这样的惨痛。
咣啷，身边桌椅响亮，还在疼得跳脚的韩通，撞到了桌子上。当看见夫子目光投来的时候，高轩便预感，火烧来了。
“你讲”，戒尺都懒得抬起，只是用目光通告。
“亲亲尊尊长长，人道之大者也。不孝，可除名任何一位。”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简直就是专门针对自己的。不孝，看在场的还有别人穿着孝服吗？高轩觉得很冤枉，咱这是招惹谁了。缓缓站起来，脑子里琢磨书本上的句子，可千万别再搞出啥太过分的笑话。
亲亲，侯亮的解释有些贴近了，但是灭九族就太不靠谱。杀表面上是灭绝生机，但是也可以理解成磨灭，也就是一点点减少最终以至几乎没有。
“你也说不出来了？”
夫子的声音很平淡，眼睛却一直在高轩身上打量。这是在瞧自己身上的孝服，他揣测到了，因为这篇礼记文章名字就叫丧服小记。
“嗯”，高轩清了下嗓子，“亲属的血缘亲情，从三辈扩充到五辈，再从五辈扩充到九辈。往上、往下、往同辈旁属，扩展越远，亲情就越疏远，九辈之外差不多就没有了。”
应该解释的还算靠谱吧，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有些忐忑地瞟了眼老夫子，没看出来有要发怒的迹象。
“何谓三辈？”
终于听到了夫子的声音，却是一个未知的疑问句。
三辈，向上一辈，向下一辈，对了，再加上自己这一辈。盘算片刻，高轩才回答，“父子己”。
“何谓五辈？”
“祖父己子孙”，这次回答的很快，辈分顺序也调整到有序。
又停顿了片刻，听到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
“人道亲亲。守礼而孝，可谓善。心定而言，可谓智。”
夫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嗯，听起来貌似是在夸自己。
官学的作息为上午授课，下午回家完成留下的作业，通常是背诵和写字，高年级会经常留作文，更高级的还会安排课外阅读书目。
高轩上学头一天，除了最初学习礼记时的惊险，再没有其他意外。老家子这帮，因为小胖子被打得很惨，兔死狐悲。外家子这帮，领头的侯亮也挨了揍，一个个没精打采。所以，即使在课间的短暂休息，也没人有兴致跳出来生事。
午时下学，走出府学大门的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后世。外面车马喧嚣，守候的人多是家中仆役，这点与后世大为不同。有钱人家，自然有人伺候，专门迎来送往。贫寒人家也不需要太多讲究，孩子自己走回来就成了，反正白日掳掠拐卖的事在城里极少，而且也不大可能发生在穷人家。
把韩通一直送回家，车子才返回高宅。刚跳下车，迎面看见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先生，正提着包裹从大门里出来。老先生也瞧见了高轩，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就往回跑。
莫不是要回府里通报高二少爷回来了？高轩洋洋得意地脑补――大门口转瞬间涌出一大群丫鬟婆子，然后簇拥着小少爷直奔老祖宗的院子。这情节似乎很熟悉，想起来了，那是红楼梦里迎接贾宝玉下学。
带着无限憧憬迈进大门，可惜里面冷冷清清，更没人迎候，只有灵棚里供奉的香烛还在散发出烟气。
老先生去哪里了？那是他启蒙的老师李善水。老先生精熟四书五经，尤其记忆扎实，博文广猎，缺点就是有点死记硬背不会变通，所以一直也没考上进士。想当初小纨绔可是没少折腾人，李夫子好几次提出来辞馆不干了，是父母好说歹说劝住的。即使后来上了府学，老夫子也一直在家里充当家庭教师的角色，否则他早就被轰到府学丙班了。
抓过来下人询问，后来干脆直接下令让人寻找，才终于把死活不愿再见他的李夫子拽过来。
“学生见过夫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规规矩矩地深施一礼，客气地问道，脸上努力堆满笑容。可惜他不笑还好，高轩一笑，吓的李老夫子直打哆嗦，口中连声告饶，反过来倒不停地向高轩作揖。
“小祖宗呀，你就饶了老夫吧，老夫已经辞了准备回老家。”
“老夫子，这可就折杀学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可还是夫子给发蒙的。”
不提发蒙还罢，这话一出，老夫子差点哭了。一边挣扎着想要从高小七手里脱离，一边高声嚷着。
“过去高总管在时，你尚且要上房揭瓦，现在可就真是无法无天，就让老夫多活几年吧。”
小纨绔的遗毒呀，简直害人不浅。瞧一瞧周围丫鬟婆子同情的眼神，现在高轩总算明白了，他在府里的名声该有多臭。李老夫子一定要留下，自己基础差底子薄，正需要这样有功力的老师指点。
“老夫子暂且稍候，我去请家母来说话，您看可好？”
高轩一边作揖赔礼，一边吩咐人看住了李老夫子，然后转身向内院跑去。
扑通、扑通，沉重的脚步声走近，夫子的脸上阴沉似水，手中的戒尺在微微抖动。
抖动，高轩看得很清楚，不可能是太重了拿不稳，估计这回夫子气大了。
“把手伸出来。”
冷冰冰的喝令。
本能地，小胖子把手背到了身后。
“伸出来！”
更冷更硬，威压之下胖乎乎的手掌慢慢呈现身前。
噗，文话讲叫如击败革的声音，然后就听到鬼哭狼嚎的惨叫，生生将后面打手板的声音压没了。
“亲，亲亲，今日将尔亲毕矣。”
每个字仿佛都是从夫子牙缝中硬挤出来的，让人听了，会不由自主地打出寒颤。高轩看见夫子额头居然冒出汗珠，这得使多大力气呀。再看小胖子的胖手，已经快成小馒头了，疼得站在座位旁直蹦。
“哈哈，亲毕了，韩亲亲――”
幸灾乐祸的调笑声，顺着声音，高轩看见一张撅着下巴的凹兜脸。侯亮，他在乙卯班的死对头，前身记忆中，恨不得那凹兜是他亲手砸出来的。
笑声很响亮，就像破锣敲出来的声音，引得所有的人都注目看过去。
乐极生悲，当夫子的身影向那边移过去的时候，很多人本能地如是想。
“你来讲！”
“我？”
侯亮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地站起来。
“对！”
夫子肯定地回答，果决干脆，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冷笑，绝对地，毋庸置疑。
“计算亲戚的亲属关系，从三辈扩展到五辈，再从五辈扩展到九辈。诛灭九族的话，辈分高的杀光，辈分低的杀光，再把同辈杀光，亲属就都杀完了。”
这小子太有才了，真够狠，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血淋林的，高轩身上泛起鸡皮疙瘩。这样血腥的句子怎么会是流传千古的儒家经典？所以肯定讲错了。
幸灾乐祸地笑了，刚笑出声马上用手捂住嘴，千万别把夫子的满腔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把手伸出来。”
夫子的声音不再像方才那样凛冽，但却足够冷淡，似乎带着一种不屑。侯亮也很光棍，毫不躲闪地把手伸出来。
只听到沉闷的击打声，打人者没有愤怒的言语，被打者也咬牙硬挺着不吭不响。
“杀，杀光，你索性连老夫一块杀了吧。”
夫子说得略有些无力，高轩仿佛从中听出来疲惫倦怠，因多次失望而丧失信心，该不会是心理疲劳了吧。给老先生做次心理辅导吗？别扯了，小心引火上身，戒尺打在身上不好受，记忆中可有不少这样的惨痛。
咣啷，身边桌椅响亮，还在疼得跳脚的韩通，撞到了桌子上。当看见夫子目光投来的时候，高轩便预感，火烧来了。
“你讲”，戒尺都懒得抬起，只是用目光通告。
“亲亲尊尊长长，人道之大者也。不孝，可除名任何一位。”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简直就是专门针对自己的。不孝，看在场的还有别人穿着孝服吗？高轩觉得很冤枉，咱这是招惹谁了。缓缓站起来，脑子里琢磨书本上的句子，可千万别再搞出啥太过分的笑话。
亲亲，侯亮的解释有些贴近了，但是灭九族就太不靠谱。杀表面上是灭绝生机，但是也可以理解成磨灭，也就是一点点减少最终以至几乎没有。
“你也说不出来了？”
夫子的声音很平淡，眼睛却一直在高轩身上打量。这是在瞧自己身上的孝服，他揣测到了，因为这篇礼记文章名字就叫丧服小记。
“嗯”，高轩清了下嗓子，“亲属的血缘亲情，从三辈扩充到五辈，再从五辈扩充到九辈。往上、往下、往同辈旁属，扩展越远，亲情就越疏远，九辈之外差不多就没有了。”
应该解释的还算靠谱吧，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有些忐忑地瞟了眼老夫子，没看出来有要发怒的迹象。
“何谓三辈？”
终于听到了夫子的声音，却是一个未知的疑问句。
三辈，向上一辈，向下一辈，对了，再加上自己这一辈。盘算片刻，高轩才回答，“父子己”。
“何谓五辈？”
“祖父己子孙”，这次回答的很快，辈分顺序也调整到有序。
又停顿了片刻，听到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
“人道亲亲。守礼而孝，可谓善。心定而言，可谓智。”
夫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嗯，听起来貌似是在夸自己。
官学的作息为上午授课，下午回家完成留下的作业，通常是背诵和写字，高年级会经常留作文，更高级的还会安排课外阅读书目。
高轩上学头一天，除了最初学习礼记时的惊险，再没有其他意外。老家子这帮，因为小胖子被打得很惨，兔死狐悲。外家子这帮，领头的侯亮也挨了揍，一个个没精打采。所以，即使在课间的短暂休息，也没人有兴致跳出来生事。
午时下学，走出府学大门的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后世。外面车马喧嚣，守候的人多是家中仆役，这点与后世大为不同。有钱人家，自然有人伺候，专门迎来送往。贫寒人家也不需要太多讲究，孩子自己走回来就成了，反正白日掳掠拐卖的事在城里极少，而且也不大可能发生在穷人家。
把韩通一直送回家，车子才返回高宅。刚跳下车，迎面看见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先生，正提着包裹从大门里出来。老先生也瞧见了高轩，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就往回跑。
莫不是要回府里通报高二少爷回来了？高轩洋洋得意地脑补――大门口转瞬间涌出一大群丫鬟婆子，然后簇拥着小少爷直奔老祖宗的院子。这情节似乎很熟悉，想起来了，那是红楼梦里迎接贾宝玉下学。
带着无限憧憬迈进大门，可惜里面冷冷清清，更没人迎候，只有灵棚里供奉的香烛还在散发出烟气。
老先生去哪里了？那是他启蒙的老师李善水。老先生精熟四书五经，尤其记忆扎实，博文广猎，缺点就是有点死记硬背不会变通，所以一直也没考上进士。想当初小纨绔可是没少折腾人，李夫子好几次提出来辞馆不干了，是父母好说歹说劝住的。即使后来上了府学，老夫子也一直在家里充当家庭教师的角色，否则他早就被轰到府学丙班了。
抓过来下人询问，后来干脆直接下令让人寻找，才终于把死活不愿再见他的李夫子拽过来。
“学生见过夫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规规矩矩地深施一礼，客气地问道，脸上努力堆满笑容。可惜他不笑还好，高轩一笑，吓的李老夫子直打哆嗦，口中连声告饶，反过来倒不停地向高轩作揖。
“小祖宗呀，你就饶了老夫吧，老夫已经辞了准备回老家。”
“老夫子，这可就折杀学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可还是夫子给发蒙的。”
不提发蒙还罢，这话一出，老夫子差点哭了。一边挣扎着想要从高小七手里脱离，一边高声嚷着。
“过去高总管在时，你尚且要上房揭瓦，现在可就真是无法无天，就让老夫多活几年吧。”
小纨绔的遗毒呀，简直害人不浅。瞧一瞧周围丫鬟婆子同情的眼神，现在高轩总算明白了，他在府里的名声该有多臭。李老夫子一定要留下，自己基础差底子薄，正需要这样有功力的老师指点。
“老夫子暂且稍候，我去请家母来说话，您看可好？”
高轩一边作揖赔礼，一边吩咐人看住了李老夫子，然后转身向内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