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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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似我心(十一)

“翩儿,别动,会没事的,等我回来!”

那宽厚的身子移开,她只看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蔚蓝的天空,手,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留下我!”

手,狠狠被握了一下,黏稠的、温暖的手终将她的手掰开。

眼角余光瞥见那同样是极其默契的起身的宗城桓,哀伤的望过去,见他隐忍的拔下插在背部的箭,就那样回眸凝视着她,薄唇动了动,一句话没说,只是坚定的站在他的一旁。

“以你的为人,断不可能只带了寥寥几个侍卫吧!”

夏侯宸瞥了眼缓缓向他们逼近的士兵,那是赵方的人,先有弓箭手开路,如今盛大开来的,是身着盔甲的密密麻麻的兵士,冷嗤了声:“虽不及狄丹国陛下的精兵多,但也绝不会太少!”

只是,他太心急了,忠于他的人,皆在防守着十二道城门,如今夏侯泽必是已掌控着皇宫,他所还能调出的人马,只有在洛京城外另一端的黑骁卫,洛京城东北郊的云逸山庄,算不得远,但仍需时间,与宗城桓对峙,是在拖延时间,再次往来路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笑。

宗城桓笑笑,那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忽视不得:“皇宫已早控制,都城又遭围困,你仍能调来人马,确实令人佩服!”

“只是不知道,狄丹国陛下遭盟军背叛又是如何一种感觉?”

“尚不及你兄弟反目来得痛!”

凌厉的,尖锐的反驳,夏侯宸深吸口气:“他只是要皇位而已,而,你的盟军,怕是要的是你的命!”

“盟军?!”宗城桓冷哼一声,紧攥了一下剑:“说不定是你兄长一手策划的,要的不止是我的命,还有你的命!”

“他不会的!”即便他再恨自己,再怨自己,他都不会下毒手。

“不如你我再赌一次,赢的人带她走,如何?”

“不管是赢是输,她都只会跟我走!”

绝对的狂妄、绝对的自信,但他知道,那会是真的,只是,依然很不愿意服输:“你胆怯了?不敢和我赌?”

夏侯宸回眸瞧了眼微闭着眼眸的她,她的伤尚不足致命,但绝对不能再拖延,深吸口气:“怎样赌?”

“看你我,谁杀的敌军多!”

没有给他回答的余地,宗城桓高喊一声“杀”,已先冲了上去,杀向逼近的敌军。

夏侯宸看了眼仍毫不畏缩的常笑,那坚定的眼神给了他莫大的心安,无须多说,一个眼神已说明一切,提着剑,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进厮杀圈。

一里外的精兵业已浩荡杀来,只是与赵方的人马相比,悬殊可见,团团逼近的岂止上万人,宗城桓越奋力拼杀,心越凉,当初与赵方结盟,明知他不足以全信,但出于私心,仍是答应了,布置了数千精兵,防的是这招,但终究防不胜防!

今日若不能安然突围,那么陪上的不止是他的命,还有她的命!

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以及阵阵的烈马嘶鸣声,夏侯宸下手更是毫不留情,不由望了眼宗城桓,见他愕然的看向马蹄声的方向,微皱了皱眉,顺着眼过去,一时竟也晃了神,奔在最前方的是一袭白衣的夏侯泽,而那身后的,不是黑骁卫,而是骑兵。

见夏侯泽勒住马,高举着手中的剑,大喊着什么,但他都听不见,只失神的应付着朝他围攻而来的敌军。

厮杀声、血腥味,她的头阵阵发晕,两手撑着地想站起身,却使不上任何的气力,强挣着眼睛,寻找着奋勇厮杀着的他和他,唇畔掠过无力的笑,最后,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晃着的银光刺痛着她的眸,眼睑沉重合上的最后,眸底只落入杀进他身边的一抹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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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死!”

“你是皇上,肩负着大晋朝的兴亡,叛军由你对付,我带她回去!”

“翩儿,乖乖的,等我回来!”

“如你所愿,我撤兵!”……

交错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想要去辨清那几个声音,却显得无能为力,耳际只硬生生的徘徊着那一句“不准死”,不准死,没有他的准许,不准死,秀眉深深皱起,闭合着的眼,眼球不停的在眼睑下滚动,他不要她死,她不会死的,她的气息愈来愈快,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翩旋,翩旋——”

有轻唤着她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模糊中,依然断定不是他,他只会唤她“翩儿”,不然便是狂喝着她的名,不是他,不是的。

那拧在一起的眉,皱在一起的脸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再一次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先前的伤尚未完全痊愈,又在她身上烙下一个伤口,而是他亲手推她走向那条路的,一手探上她的眉心,柔柔的抚平:“没事了,只要你醒来就可以见到他了!”

似这句话给了她心安,不多久,她的气息渐渐平缓,似已沉沉睡去。

李从筠倚着窗,看着守在床前的他,整整一天一夜,他一直在床前守候着,只等着她醒,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如她所料,他去找她了,带兵出城。当他抱着满是鲜血的殷翩旋回到景仁宫时,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其实都只是想要得到她,如若得到天下,失去了她,那会是最深的痛。

碎脆的脚步声,瞥见颜茹竺掀帘而进,脚步有些蹒跚,愧疚的垂下眸,感觉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似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叹气,咬唇忍住哭泣,忙着上前扶她坐下。

颜茹竺摇了摇头,呛然出声:“你们这是要逼死哀家,是么?”

皆沉默不已。

“夏侯泽,你给哀家说清楚,这皇位,你到底是抢还是不抢?”两个都是亲生儿子,她的心偏不了任何一个。

他没应声,只默默看着依然未醒的她。

“你倒是说句话啊,若你想要,便要了那皇位,不然,就撤了你在皇宫的人!”颜茹竺冷哼一声,见他仍不出声:“哀家不管你如何作想,随你,但你现在必须离开景仁宫!”

“母后——”夏侯泽痛苦的回头看着她,凄声道:“母后,翩旋现在还未醒,我怎么——”

“她的身份你不是不清楚!”颜茹竺腾的站起身,几乎是撕破嗓子的喊出:“为了一个殷翩旋,你兄弟二人究竟想要闹到怎样?你们是亲兄弟,竟然为争夺一个女人而反目、兵戎相见,是不是非要有一个死在哀家面前,你们才甘心,才会罢手?”

“母后,此事我自有主张!来啊,恭送太后回长羲宫!”

颜茹竺见宫人应声而来,气得身子颤了颤:“好,好,哀家不管你怎样决定,不管你们兄弟俩要拼出怎样的你死我活,哀家不管了,随你们。哀家把话先挑明,只要哀家有任何一个儿子死了,殷翩旋就必须死!”

她气冲冲往外走,忽又停下:“把亦儿给哀家找出来!”

夏侯泽黯然坐回床前,理理她鬓角的发,心又一阵戚戚然,当她醒来,让他如何能开得了口,他如何能告诉她,她的亦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