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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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似我心(十)

城外十里,是荒废的茶馆,显得破败不堪,门上的牌匾被扔在一旁的杂草从中,两路持刀剑的侍卫为这黯淡的光景增添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氛,一阵阴霾渐渐弥漫。

他与他,冷冷对峙着,在空旷的茶馆前,足足一个时辰,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边是精兵,一边是黑骁卫,个个手执刀剑,紧紧盯着两人,只等,刀剑出鞘。仿似胜负已显,黑骁卫不过十余人,精兵则有上百人。

但,那张俊逸的脸依然面不改色,没见到殷翩旋让他心中很是欣喜,她听了他的话,乖乖回宫了,可是,心又有点不安,说好让她等着他的,她会不会一直傻傻的在那里等他,甚至不懂得合眼?那个女人,说她冰雪聪明,有时做出来的事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整整对峙了一个时辰,他有些撑不住了,身上的毒才清,又加上一天一夜的劳累,疲惫的神色已十分明显,满眼是红血丝。

与他比起来,宗城桓也好不到哪去,几日来算计着这一切,都没有好好歇一下的时刻,而再见到她,满心欢喜,更别提合上眼了,只想带着她离开,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终于打破沉默的对峙:“皇上为何将我的女人困于你的后宫?”

故意强调的几个字,倏然让夏侯宸的脸色沉了下来,心头狠狠的揪紧,不得不承认,宗城桓的话伤了他,她是属于他的,毋庸置疑的,即便知道宗城桓只是说说而已,但仍是极不悦,他不能容忍,尤其是这个男人。他不追究,并不代表他不介意,他介意的,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深深介意着。

“朕的皇宫三千佳人,不知哪个是狄丹国陛下属意的女人,既然陛下想要,待朕回宫后,定与翩儿一起,为狄丹国陛下择一佳人!”他没有刻意的回避,反而将她挂在嘴边,温柔的、沉痛的伤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翩儿,是只属于他的翩儿!

宗城桓的目光冷冷的沉了下来,到大晋朝一个多月,不可否认,夜夜望着那皇宫,就会想着,他和她是怎样的温存,她竟允许他唤她翩儿,这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瞥见夏侯宸脸上满足的笑意,他咬牙切齿道:“你真卑鄙!”

竟然以她扰乱他的心思,是,他和她,从来都没有那么的亲密。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夏侯宸反唇相讥,冷冷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有你宗城桓做得出来!可惜,我的翩儿从未将你放在心上!”

深深的打击,刺伤了他的痛处,他攥了攥拳,仰头笑道:“难得你的翩儿没有告诉过你,她是怎样承欢于我,怎样在我耳边海誓山盟的么?”

“住口!”夏侯宸大声喝止他,他的话再一次深深伤到了自己,他想去否认,却又更相信宗城桓的话,她允许宗城桓的侍卫随行,维护着宗城桓的侍卫,这或许不足于说明一切,但至少告诉着自己,她与宗城桓之间的不一般,何况,她曾想着要离开,不是因宗城桓,又是因何人呢?

宗城桓冷冷的笑了,更加无情道:“不知皇上可知道,亦儿是我取的名,是你的翩儿允许我取的名!”

眸中划过伤痛,心尖的颤抖在扩散着,他的亦儿,他和她的亦儿,怎会是宗城桓取的名儿呢?

“宗城桓,你激怒我没有好处!”

“如果让她在你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以为她会选择你吗?你一直都是如此无情的伤害她,如此卑鄙的强迫她,你并不是真心的待她,你只是喜欢那种征服她的成就感!当初若不是我不愿她遭受到伤害、痛楚,早已随了她的愿,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否则,又怎会有今日的亦儿?现在的亦儿是属于我的,是我给了她生命,和你再无关系!”

“宗——城——桓!”夏侯宸的目光更加的冷冽,浑身散发隐隐的杀气。

“她早已是我的女人,你又何必欺骗自己呢?还有亦儿,也只属于我!”

夏侯宸执剑的手因愤恨而颤抖着,青筯爆出,仇恨的目光欲将他洞穿,眸中的杀意愈加的明显:“不准你再提她,她不是你的女人,从来都不是,亦儿是我的亦儿,我和她的亦儿,与你无关!”

“这次你不会再赢!”宗城桓冷声提醒他,数千的人马等在一里之外,只要一声令下,无需多久便能将夏侯宸置之于死地,另一厢,有上万的士兵只等着开进,那是赵方的人,无论如何,夏侯宸选择了到此,这里便是他的不归路!

夏侯宸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忧伤起来,从选择了这条路,他已知道,这条路太难料,但只要想到,有可能宗城桓带着她离开,他就不能漠视,他抬头望了望天际,是皇宫方向,暗吸了口气:翩儿,等我!

呼,手中的剑直直劈了过去,他不想再等,就让这一次,痛快的、淋漓尽致的算清他和他之间的账,完全的算清。

宗城桓迅速避过他的剑,往后急退了好几步,立定之时拨出剑来:“今日,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总有一人要放手,而放手之人必是那已死之人。

刀剑相击,十余个黑骁卫已被攻散开,每一个黑骁卫都遭数十个精兵围住,孤身奋战,只做最后的挣扎。

常笑身上已布满伤痕,普通的侍卫常服压根没有任何的保护作用,衣衫早被利刃划破,鲜血正从不同的破烂处流出,红得刺眼,但他脸上刚毅的表情丝毫不磨灭男人应有的气魄,他拼死而战,若不能突围,死的不仅是他!

而,交战着的两人,同样的疲惫,但仍一样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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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寡不敌众,纵然他再英明神武,有一些时候,他仍不得不低头,黑骁卫,仅剩三人,常笑已负伤累累,另两人,怕是也难于支撑多久,唇畔勾起薄情的笑,他捂着胸口的伤,不深,却让虚弱的他无力承受。

他冷冷的看着指向胸膛的剑,剑尖滴着的是他的鲜血:“怎么还不动手?想要她就必须杀了我,否则,你永远得不到她,她永远是我的女人!”

宗城桓一样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身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绝对不少于夏侯宸,只是,他快了一步而已。

“我说过你赢不了!”

“不要——”

远远的唤出这一声,他手中的剑抖了一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哀求,随着马蹄声而来,他突然觉得奇怪,奇怪于刀剑声中,他竟然听得清清楚楚,是她的声音,她来了!

只迟疑的刹那,红衣已到跟前,毫无惧色的抵开他的剑,挡在了夏侯宸身前。

“翩儿!”他柔柔的唤了一声,毫不在意已静止下来的刀剑声,两手自背后紧紧环住她的腰:“不是说回皇宫等我么?怎么不听话!”

殷翩旋不语,腥浓的血自后背浸透她的衣衫,凉凉的,眼泪便随着那凉凉的感觉一直往下掉。

宗城桓复杂的望着她,声音抑制不住的嘶哑起来:“翩旋——”

“你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

瞥见夏侯宸眉梢扬起的得意的笑,他的眼神更加复杂:“翩旋,你答应过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你啊!”

“好,如果一切都是因我,就让我去了结这一切,我欠你的,我用我的命还给你!”

她倏然挣开夏侯宸的双手,身子直直朝他的剑尖冲去,极快的察觉她的意图,剑尖偏了一偏,仍是无情的刺穿过她的身子,那唇畔的笑,浅浅的。

“殷翩旋——”夏侯宸无措的将那往下坠的身子抱在怀里,一手惊慌的掩住她的伤口。

怒吼的一声,她不悦的蹙了蹙眉,身子似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却在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时,心,痛了:“你又凶我!”

“好,好,我不凶你!”夏侯宸紧紧抱着她:“你是不是要把我折磨得疯掉,是不是非要让我肝肠寸断?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殷翩旋抬起含泪的眸,凝视着那失神的脸,那清俊刚毅的脸让她心疼,咽了咽口水:“撤兵好不好?”

宗城桓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求他?是不是下一句,便是,放过她好不好?

那殷切的眼神、那哀怨的眼神,以及那渐渐浸透鲜血的红衣,他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能不答应吗?他只能,他必须答应她、必须成全她,他输不起的只有她。

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他狂喝一声:“还不带她走,你想让她死吗?”

夏侯宸深深看了他一眼,抱起她:“翩儿,忍着点,很快没事的!”

她低低应了声,默默看着缓缓背转过身的他,口中一阵苦涩,是她,再一次卑鄙的利用了他的情,低徊了眼肩胛的伤,她赌,只赌他对她的情:“谢谢!”

以及那说不出口的抱歉,瞥见那背影颤了两颤,微呼了口气,抬眸对上那深情的幽眸,水漾的眸,带着笑意。

“噗”“呼”耳际似有东西掠过,惨叫声顿起,她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他推倒,护在身下,睁大的眼眸顺着一旁望去,乱箭交错,心不由的凉了一凉,眼前突然晃过夏侯泽的脸,黯然笑笑,这其实是一个圈套,不论他和他,谁赢谁输,都逃不过这致命的围捕。

“翩儿——”他柔柔的看着她,让他一直无能为力的她:“你不该来的!你从来就没把我的话当真!”

她移开目光,看向那同样卧地的宗城桓,对上那深情的眼神,心又是一阵凄然,他的背部,插着一支箭,不知有多深,但能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痛。

“翩儿!”夏侯宸不满的扳正她的脸,沉声道:“你只能属于我!”

殷翩旋浅浅笑了一笑,如果这次,真的无法挽回,那么就让她和他一起万劫不复吧!她柔柔的嗯了声,在惨叫、痛嚎声中,再次允了他的承诺。

宗城桓看着她和他紧紧握着的手,沾满着鲜血,有他的,也有她的,但眼角蕴着幸福的晶莹,嘴角挂着满足的淡笑,他突然笑了一笑,不如就这样吧,陪着他们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