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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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跌一境 道心崩碎

    黄州城的那张蛛网,以州牧府邸为中心,缓慢向外蔓延。

    于道家清净地白云观来说,怎么都不会变成这张蛛网上待杀的蚊蝇。可偏偏就有那么一条极其细微不影响整张蛛网布局的丝线,开始缓缓蔓延渗透进白云观。甚至作为当事人,那几位观中元老,都不清楚自己已经成为那个已然丧心病狂的年轻人眼中的目标。

    只需要一套文案清供,在那张雪白如雪的纸张上,轻轻滑动,他们就很轻而易举地成为那两百头颅中的一颗,为那位年轻人铺平道路。

    此时黄州城这片湖泊,只是溅起了几处大水花,对于那些游曳在水中的鱼虾而言,只是凑个热闹,可是接下来能让整座湖泊倾覆的惊涛骇浪,又有几条鱼虾,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白云观后山那边,依旧风平浪静,只是那位少年的日子,有点不太好过。

    接连不讲情面的殴打,将那个似乎很好说话的少年郎,都变成了骂街的泼妇。打到后来,吴青也有些受不了露骨的泼妇骂街,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样让自己十八代祖宗遭罪,况且山上剑修,从来没几个真正脾气好的。干脆就变成了偶尔报复性的一拳两脚,直接让那小混蛋昏死过去,再骤然使原本细如发丝的剑气变成银针般粗细,如此一折腾,那小混蛋连张嘴骂娘的力气都没有。

    吴青看着在那里打滚撒泼脸庞扭曲的崔流川,气笑道:“活了两百多年,能被骂到想跪地上求你不要再骂,而不是干脆宰了,真是独一份,算你本事。”

    在那里全身扭曲双眼赤红的崔流川,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咧嘴一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知死活道:“那就赶紧磕头拜祖宗!”

    吴青潇洒起身,笑眯眯道:“不与你计较。”

    骤然一脚,蹬在胸口上,崔流川直接背过气去,脸色变成扭曲的酱紫色。

    吴青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后山山泉旁,有一位白衣麻鞋的老人以及一位中年男子。

    山下观人,观的是相貌气度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以及言语之间对里子的观察。而山上观人,以上观下,则能看到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

    比如眼前这位中年男子,浓郁到骇人听闻的国祚龙气傍身,搁在世俗王朝,就是百万中无一的帝王之相,如果不是大赵皇帝亲临,吴青实在想不出他能活到现在的理由。

    此种龙气浓郁的帝王相,在当朝皇权眼中,放在皇帝身上,是好事,出现在别人身上,可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那位头戴玉簪的老人,境界修为足够高,似乎又有仙家法宝傍身帮着遮掩气机,看不出根脚深浅。

    老人抱拳歉意笑道:“我家公子想要见一见那位少年,不知这位先生,能否行个方便?”

    吴青眼神疑惑道:“有这么老的公子?说大赵皇帝,不更好?”

    老人神色坦然,向那位中年男子笑道:“陛下,就说瞒不过去,陛下还不信。”

    吴青言语不客气道:“怎么,大赵王朝也有觊觎之心,想要分一杯羹?不过如今大赵可没有国祚要亡的迹象,蹚这趟浑水,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坏事。”

    老人眼神望向中年男子,得到确认后,笑道:“道友可能误会了,大赵并无争夺的意思,只是因为此事,我大赵境内出了不少乱子,北边的北齐国,也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率军南下,那帮北齐蛮子,可有这个意思,在这一点上,我大赵不得不和林冕站在同一条线上,在北边边境拉起一条防御战线。如此劳民伤财,未来也必然会发生尸横遍野的两国战争,皇帝陛下这位苦主,想要见一见那位少年,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吧!”

    吴青笑道:“大赵毕竟和我北海竹林算得上是半个亲戚,这个面子,应该给。至于有没有想要分一杯羹的想法,应该让林冕头疼,不过我答应过我的一位朋友,至少他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差池,所以接下来的谈话,我是要旁听的。”

    不等面有难色的老人询问,中年男子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

    在崔流川几乎要憋死的时候,那只从未离开过他视线的白鸦盘旋而至,落在他胸口处,轻轻抬起爪子踩踏两下,剧烈的刺痛过后,那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闷气,便喘了出来。

    白鸦很快离开,仍停留在他不远处。

    正当崔流川大口喘息的时候,吴青便从外边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两个陌生人。

    崔流川狠瞪了一眼吴青,祖宗十八代都轮番骂过多少次,根本不在乎这点小小的无礼行为。

    不用想,都知道他如今是个怎样凄惨光景,大大咧咧带陌生人进门,我不要面子的啊!

    对于崔流川的这点小动作,吴青视若无睹,心念一动,白鸦便稳稳落在肩头。

    崔流川突然感觉身轻如燕,浑身舒爽,好似一位重病之人负重而行,骤然之间担子没了伤病痊愈的感觉。

    崔流川眼神疑惑,望向吴青,后者似乎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白衣麻鞋老人看着吴青肩头的那只白鸦,“道友的这把剑,来头有些大啊!”

    吴青偏头伸手逗弄白鸦,感慨道:“大道之行,处处掣肘!”

    肩头白鸦,便是吴青的剑,剑名‘学舌’,所以先前才会有‘不用剑’之说。

    世间有‘活剑’之说,曾有剑修历天下十洲,有‘天下活剑三十六’的说法,并记录在册,‘学舌’,便是这‘三十六活剑’之一。

    只是得了‘学舌’天大福缘的吴青,并未因为‘学舌’而在剑道之上一骑绝尘,反而从常老头那里得来一句恶谶。

    白鸦学舌!

    仅仅四字,却险些让吴青剑心崩碎。

    一把剑,若真如那鹦鹉学舌,到底还是不是剑?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常岭烜,因为天生五行缺火,族谱又排到了岭字辈,家中长辈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崔流川愣神片刻,眼神依旧疑惑,“我叫崔流川,应该是五行缺水吧。”

    中年男子找了一块相

    对完整的地面,席地而坐,看向蓬头垢面比起乞丐都不如的少年,点头称赞道:“寓意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很美好的名字。”

    崔流川会心一笑,有些赧颜。

    中年男子如一位家中长辈,笑容温和道:“我有个儿子,跟你一般大小,哪都好,只是有个喜欢嗑瓜子的毛病,见面第一句就是问要不要嗑瓜子,还爱凑热闹,独来独往,所以能交心的朋友很少,很多同龄人都不太乐意跟他玩,如果不是家族有些势力,肯定会被欺负的。”

    崔流川没来由想到元宵节那天与李莫申一同坐在屋顶翘檐上嗑瓜子的明眸少年,眼神雀跃道:“元宵灯会上,我们应该见过面。”

    中年男略微讶异道:“那肯定没错了,他叫常婴。”

    崔流川觉得还真是有缘。

    中年男子眼神瞥向崔流川身后的剑,问道:“剑客?”

    崔流川轻轻摇头,“在练剑,但应该还算不上剑客。”

    中年男子问道:“能让我看看吗?”

    崔流川犹豫了一下,仍是点头答应下来。

    中年男子似乎是个门外汉,而且观其气象,应当只是是位有钱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比起李莫申家如何。

    结果中年男子只是匆匆一瞥,更像是找个由头与他套近乎,本身对于这把剑是没有兴趣的,便递还给崔流川,“好剑。”

    崔流川怎么都觉得话不由心,毕竟这把剑的品相,真的一般。这把剑,真正好在那个‘常’字上。

    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我家也有这样一把。”

    崔流川神色骤变。

    不料中年男子却缓缓起身道别“还有一些事情,就不多叨扰。”

    崔流川愣在那里,直到剑气轰然而至,气府窍穴沸腾如水,巡狩火龙翻江倒海,才回过神来去按捺住紊乱气机。

    吴青似乎对两人的到来以及匆匆离去,不以为意。

    两人去时,选择步行下山,而不是来时由老人施展神通,腾云驾雾。

    大赵皇帝常岭烜在前,刘桓在后,沿着白云观修建得异常平坦的山路,下山而去。

    刘桓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中年男子头也不回问道:“刘先生,关于崔流川,你觉得如何?”

    刘桓面容苦涩,摇头道:“平凡,太平凡了,平凡到难以置信!林圣人,怎么会如此……”

    中年男子接下话茬,“糊涂?”

    老人感慨道:“方才动用本命神通,暗中对那少年进行一番彻头彻尾的搜身,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帮着遮掩气机的法宝。文运稀稀拉拉近乎枯竭的溪流,武运还算凑合,但也很对不起林冕圣人弟子的身份。”

    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脚步,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种可能。一是咱们所看到的,表里如一,只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崔流川才被林冕选中作为那根线的一端,将来如果气运反哺天下,自然而然会得到一笔莫大的好处,那个时候,作为林冕弟子,就不那么名不副实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林冕以某种手段将崔流川暂时从一块天然璞玉变成随处可见的石头,或者身怀某种藏拙的法宝,总之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将来的气运反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中年男子又继续迈步前行,“怎么想都是第二种可能更加接近真相。”

    神色归于平静的老人轻声道:“微臣也更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

    中年男子前行动作再次骤然而停,转身问道:“若真是第一种呢?”

    刘桓眼神坚定,沉声道:“微臣不信!”

    中年男子爽朗大笑,“刘先生,你再这样为林冕说话,朕可是要吃醋的。”

    老人也笑道:“能让陛下吃醋,微臣受宠若惊。”

    意识到自己有些钻牛角尖的老人很快走了出来,开始为此行花心思,问道:“陛下,那少年所背之剑,真是常圣人亲手所铸?”

    中年男子点点头,“应该是老祖宗尚未真正修行之前所铸,所以品相一般。”

    老人双眼微眯,“那么林冕圣人将这把剑赠予崔流川的真正用意……”

    中年男子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唇前,轻轻摇头。

    老人深以为然,然后突然笑道:“苏契上山了。”

    两道行走在半山腰的身影,一闪而逝。

    ——

    手挽拂尘仙风道骨的白云观观主陈帧近日来心事重重,无法潜心修行。以前可以轻而易举枯坐十日,现在却连故凝心静气呼吸吐纳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道心竟有明珠蒙尘的大凶征兆。

    道门修行有入世修行与出世修行一说,都可直指大道。

    只是相对于下山斩妖除魔的入世修士,类似于陈帧这种不问世事尤其仙风道骨的出世修士来说,后者最怕心魔趁虚而入,尤其难缠,一着不慎,就是道心崩碎的凄惨下场。

    道教盛行入世出世两者兼修,这样一来,既能积攒功德,为自己向老天爷那里讨来一份福缘,又能使道心稳如磐石,无惧心魔趁虚而入。

    只是何时入世,何时出世,两者之间的衔接,又有说法讲究。一般来说,都是在不惑以前,入世,不惑以后,出世。

    年轻时候下山游历,道法不深,一腔热血,斩妖除魔,对于心性修为的砥砺,尤其可观,类似陈帧这般,心性澄澈是不假,但做起事情来必然束手束脚,容易胡思乱想,非但很难砥砺道心,反而会沾惹红尘是非。

    陈帧性子淡然,亲近自然,所以对于下山游历与阴冥鬼物山精野怪打交道,一直不怎么上心,入世之事便一拖再拖,拖到他成为白云观观主之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被逼无奈与那位少年郎虚与委蛇,哪怕不善言辞疏于人情世故的一老一少,闹出一个尴尬局面,最终出师未捷。

    但陈帧仍钻进一个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辗转反侧,导致道心出现一丝裂璺。

    正如儒家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为根基,所延伸而出的顽石、玉胚、雕琢、开窍、璞玉五境,修行之人,亦是如此,一丝绺裂,初看不显,经历

    过风吹日晒光阴荏苒,那丝绺裂,便可能成为最忌讳的致命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弥补这绺裂,必须要再见一见那少年,可能那少年只是不经意间说出的某个寻常字眼,就胜过书上的万千道理。

    只是那少年若是像往常一般,每日下山,不难。可如今后山成为整座白云观的禁地,他这个主人家,都没那个擅闯的能耐。而且哪怕见到了,势必要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那么北海竹林仙师的态度如何,会不会迁怒白云观,最后到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皆大欢喜,不得而知。

    老人哀叹一声,思来想去,再等等看。

    陈帧眉头皱起,檐下风铃叮咚作响,手挽拂尘来到门外,院中有位魁梧汉子,见到老人后,大大咧咧拱手作揖道:“陈观主,鄙人苏契,今日前来叨扰,奉命拿几个人。”

    陈帧眼神疑惑。

    魁梧男子,知道这老头儿是个修道修傻了的,恐怕现在还没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直接了当道:“不是江湖恩怨,是因为有几人与黄州城那边有牵连,想来观主多少也听到过点风声。”

    陈帧脸色苍白,尚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几道身影掠过墙头,一掠而至,落在魁梧男人身后,一字排开。

    三位身穿白龙鱼服覆面甲以秘术遮掩修为的明月楼修士各自拘押一人。

    魁梧男人面带微笑点点头,看着那几位如今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的老家伙,啧啧道:“白云观知客吴青凤,巡照石钟山,账房杨云凡,齐活了。”

    然后魁梧男子转过身,对那位已经呆若木鸡的观主言语轻蔑道:“陈观主,你这道家清净地白云观不怎么清净啊!”

    陈帧再不问世事,也没无知到那几位明月服修士是何人,只是仍不敢相信眼前场景,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大人,所犯何罪?”

    魁梧男子嗤笑道:“说来也奇怪,你这一观之主,底子比娘们白花花的屁股都干净,手底下反倒都糊了一屁股屎。这叫啥来着?对,出淤泥而不染,应该没用错。”

    听到魁梧男子在道门清净地的露骨言语,陈帧脸色阴沉道:“大人,总不能您红口白舌,不分青红皂白,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请您注意言语,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苏契给气乐了,“老子要是信这个,脑袋早让北齐蛮子给割去了。你这牛鼻子,是不是修道给修傻了,一大把年纪,辛亏是在道观里当观主,要是放到外边去,一准给人骗得裤子都不剩。”

    魁梧男子咧嘴笑道:“今儿心情不错,要不给你说道说道,这几个玩意儿到底背着你这傻缺都干了什么?”

    陈帧脸色青红交加,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遑论一个大活人?

    魁梧男人转身走到最左边一人身前,抓起脑袋。

    苏契向来最厌烦那些死到临头的争辩、告饶言语,听得心烦,所以一律命明月楼修士以仙家术法让他们‘闭嘴’。

    那位以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著称的白云观知客张大嘴巴,只是不论如何‘嚎叫’,都未有半点声响。

    “吴青凤,跟黄州城萧家二公子勾结,给一位上山进香的香客茶水中下迷药,送到萧家,给那死了的畜生糟践。那位女子自缢萧府,而那位女子是我大赵一位阵亡将士遗孀,诛九族,不过这家伙九族之内就他一条棍,倒也省事。事后你白云观得了萧家一大笔香火钱,啧啧,陈观主,如此说来,你也应该算同流合污吧。”

    魁梧男子松开手,走到最右边一人身前,抬腿踹了一脚,“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边刚昧着良心赚来的银子,就给你们账房先生揣自己腰包逍遥快活,黄州城青楼姑娘们肚皮给他睡了个遍。老子抓他,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捎带上。”

    苏契转身折回,来到中间那人身前,一拳将白云观巡照石钟山低垂的头颅砸向地面,地面随之裂出一张蜘蛛网,头破血流,似觉得不解气,一口浓痰吐在脸上,冷声道:“小小白云观倒是有个能耐的,在青硯山以稚童魂魄养出一头开悟境鬼物,而且兵不血刃,当地胡家重病将死老太爷被他骗得团团转,食稚童心肝就能长生不老的鬼话也信,短短半年,就有不下百数稚童死于非命,心肝被胡家老太爷生吃,魂魄则暗中作为养分滋养那头鬼物,真是好手段!”

    即便不能言语,被‘打回原形’面庞阴气森森的巡照石钟山紧咬牙关,目光怨毒。

    陈帧如遭雷击,手捂胸口踉跄坐在地面上,紧接着一口心头血猛然喷出。

    魁梧男子冷笑一声,也不去理会道心绺裂迅速蔓延的白云观观主,再抬脚狠踩在石钟山脑袋上,狠狠拧转脚腕,狞笑道:“这颗头颅,给你算三颗。”

    魁梧男子大手一挥,“找块风水宝地,宰了,剩下的这个,留着,老子亲自上阵。对了,那个为虎作伥的胡家老太爷,不是还能喘气吗?点天灯,其余只要能喘气的,一个不留。”

    缄默不言三位的明月楼修士得令后,一闪而逝。

    魁梧汉子站直身子,沉声道:“奉陛下懿旨,白云观封山三年,不得有误!”

    说完这些,魁梧男子犹豫片刻,补充道:“白云观不干净的,不止他们三人,道门清净地成了这幅样子,你这观主也该好好琢磨琢磨,别觉得老子修大道就可以万事由心,手底下的兵都管不好,还修个屁的大道!”

    魁梧男子转身离去,走出院门后,摸着后脑勺纳闷道:“老子他娘的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他娘的千万别忘了,得赶紧记下来。”

    澄澈如琉璃的道心砰然崩碎!

    陈帧坐在那里,目光呆滞,修为境界骤然落回璞玉境。

    道心崩碎,跌一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