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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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雪国(完)

    “你曾经不也是道游魂怨气,只是后来吸了思娅的血液,才得以恢复肉身。也相当是曾经做过鬼了。既然曾经做过鬼了,再做一次鬼不过似回家而已。可不要还贪生怕死,叫人笑话。”撒旦故意激柏洛斯道。

    柏洛斯闻言并不动怒,只阴沉沉地思忖了一阵道:“鬼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们今日就前往天堂,未免操之过急了。我想等到金乌负日之时,那时天地间邪气最盛。此时我们再去天堂,也算得上是有天助了。”

    撒旦闻言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等些时日罢了。”

    桑红与天缁方才明白原来他们所看到的火蜘蛛原是魔鬼的巢穴。此时天缁已打消了心中的顾虑,遂一跃而起,叱道:“不用再等了。”

    桑红也紧跟着冲了过来,执剑横眉道:“魔鬼休走,看我送你回地狱。”

    柏洛斯与撒旦皆认得桑红,但是未曾见过天缁。此时见两人皆义愤填膺,心下不免有些发虚。但闻柏洛斯装腔作势道:“桑红,你从哪里带上了这样一个**,是请来保护你的吗?原来你这小白脸怕死啊!”

    桑红闻言怒发冲冠,义正严辞道:“无耻孽畜,且看我送尔等归西!”语毕,不由分说,挥剑便刺。柏洛斯与撒旦哪里肯束手就擒,各自运起法力,与桑红缠斗起来。桑红大逞神威,挥舞裂天剑,使出西风咽剑法。一时但闻雷声滚滚,紫电重重,风起火涌,势比天高,天边的彩霞也黯然失色。等到桑红杀到第二十招,名曰:长风送雁,只见剑气势不可挡,更有一束束火焰化成大雁,连绵不断地袭向两魔头。柏洛斯与撒旦疲于应付,已是捉襟见肘。他们每打碎一只火雁,便有另外的火焰带着呼啸的剑气,扑面而来。两魔头心底发虚,深知要是被火雁撞上,势必会伤及五脏六腑,要是再有第二只大雁袭击成功,势必死无全尸,第三只大雁成功,必定粉身碎骨,再有大雁烧灼自己,最后必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鬼也做不成了。然而就在此时,桑红见长风送雁并没有直接葬送两魔头,暗忖是此招威力并未到达巅峰。故而使出了第二十一招,名曰“秋风梧叶”。但见无数火焰随着桑红的意念化成无边的梧桐叶,带着杀气,萧萧而落。铺天盖地地砸向两魔头。天缁并未参与与两魔头的较量,一面天缁厌恶两魔头污秽龌龊,怕污了自己神仙之体,一面又想到西风咽加上裂天剑足可以对付两魔头了。故而天缁在一旁静观。当看到桑红第二十招尚未使完,既使出了第二十一招,天缁本想提醒桑红。却见桑红已拼杀得到了无我之境,便也作罢了。

    这秋风梧叶使出之后,两魔头反而高兴了,因为他们暗中看到了转机。因为长风送雁中,桑红用意念化成的大雁是带有灵性的,但是现在是梧桐叶,梧桐叶下落得便有些随心所欲了。因而看上去是铺天盖地,反倒不似有的放矢。这就像现代战争中的精确制导与地毯式轰炸了。后者破坏力看上去更大,但是未免能一剑封喉。两魔头有了喘息之机,遂使出惨惨阴风,带着杀气,将萧萧梧叶为数不少吹向了桑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令桑红大吃一惊。一时间竟乱了些阵脚。天缁见状忙使出“日月如梭”的法术。但见天缁左手擎着太阳,右手托着月亮,相继朝两魔头挥去。日月即时光华大盛,像两颗梭型的流星,刺向两魔头。两魔头被日月的光华逼得睁不开眼睛,心下大骇。欲夺路而逃,却又慌不择路,情急之下只好幻化成两只老鼠,瑟瑟发抖。但是见那日月光华太盛,地下被照得一览无余,便只好变成了两粒老鼠屎。天缁见状,怕污了日月,便使那日月射向了远处,如万颗繁星一般碎裂开了。

    两魔头见状,趁机恢复了真身。此时桑红业已使出第二十二招,名曰“秋阴飞霜”。但见寒霜漫天,飘飘洒洒。似雪非雪,似雨非雨,带着无边寒意,无声无息,从天而降。两魔头抱头鼠窜,却又无处可逃。这漫天寒霜,仿佛如宿命一般,如影随形。眼见将要被寒霜蚀体,柏洛斯连忙用“流心咒语”与柏洛斯无声对话。柏洛斯传送心语道:“鬼王暂且掩护我,待我作法让天地变色,然后我们趁机遁去。”

    撒旦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肯听,只顾纵阴风,左突右奔,如丧家之犬。柏洛斯无奈,见那繁霜尚未彻底落下,便暂不逃遁,使出了“天昏地暗”的法术。此法术甚是消耗妖气,故而柏洛斯未曾轻易使用。待柏洛斯施法之后,但见日月无光,天地间乌烟瘴气,顿时似墨鱼在水中吐了墨汁一般。而且乌烟瘴气中夹着腥风血雨,天缁闻到此种气味,竟然有种周身不适的感觉,一时忍不住去留意战斗情形,径自呕吐去了。原本柏洛斯想借机溜之大吉,但却见撒旦此时却射出了冥血鬼影箭。因为两魔头越是黑暗越是看得清楚,而天缁虽然也能在暗中视物,却没有这种阴暗的本事。桑红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遂用自己的两道影子裹住了自己的身子,像裹上了两件披风。作为影者,桑红的影子是没有光线也存在的。他很想将自己的一道影子给天缁,以便保护她的安全。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天缁身在何处,即使近在咫尺,他依然无法触摸到她。

    撒旦将冥血鬼影箭射向了桑红,但是在箭簇距离桑红咫尺之间,箭竟然摇摆不定,涩涩抖落了。它似乎害怕桑红的影子,这是一种使得邪恶的万物都惧怕的灵魂之力。撒旦见状,不禁吓得面如土色,只是他不死心。再度射出了阴骘的目光,射出了第二支冥血鬼影箭。只是这次射向的是天缁。天缁正好没有防备,但是她感觉到了那隐隐约约的阴险的气息。她正打算移形换影,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天缁只好腾出手臂,硬生生地接了这支冥血鬼影箭。天缁中箭后,瞬间感到有种天崩地裂地感觉,这是她活了几千年所未遇到过的。由是天缁确认,自己所中乃是至阴至毒的冥血鬼影箭。冥血鬼影箭乃是用地狱鬼卒之血合上撒旦的心脏之血加上天地间生活在最阴暗处的虫子血液淬炼而成。这些种类的虫子皆为怨气与晦气加上毒气所生。现在天缁已感到自己飘摇不定,犹如一叶扁舟在风浪之中颠簸,最终萎顿在地。

    柏洛斯见状也大发淫威,收了“天昏地暗”的法术,打算射出巨魔巫火箭。因为法术随意念而生而灭,故而柏洛斯收了法术之后,乌烟瘴气便回到柏洛斯的身体里去了,这原本是他阴暗的魂魄与怨气,是构成他形体的元素。正在黑暗中忧心忡忡的桑红重见光明,看到了倒地的天缁,宛若正在褪色的花瓣。桑红不禁忘乎所以地冲到了她的跟前,像鸟儿张开了羽翼一样护住了她。巨魔巫火箭正好射来,在距离桑红不远的地方跌落了。火箭上依旧燃烧着巫火,明明灭灭,像毒蛇吞吐着信子。附近的地面已经因腐蚀而变成了黑色。桑红杀气腾腾地扭头看着两魔头,正好发现了被巨魔巫火箭腐蚀的地方在扩散,便抱着天缁起身跃到了另一个地方。此时天缁艰难地开口道:“公……公子,休要管我,且用……用西风咽,诛了两魔再……再说。”语毕,天缁即昏死过去了。

    桑红一见,心如刀绞,如忍痛割爱般,将天缁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并揭下自己的一道影子护住了她。随之横眉怒目,仰天长啸一声,腾空而起,带着腾腾杀气,执剑直刺撒旦。柏洛斯见状欲要故技重施,使出“天昏地暗”,制造烟幕。但是桑红接连出了杀招“秋风五丈原”、“秋风萧瑟洪波涌”、“秋风猿啸”、“秋风月明”、“秋风秋雨愁杀人”,一时间只见风、光、雨、水、魅影四起,两魔头感到了四面楚歌的恐惧,那柏洛斯施放的烟幕,早已被纵横的剑气吹得无影无踪了。笔者需要说明的是,这剑气种夹着的魅影出自“秋风猿啸”,猿类似于山魈,正是魅影的由来。两魔头已无可隐蔽,桑红一鼓作气,使出了“秋风牛郎远”、“秋风鹊桥断”两招夺命杀招。但见裂天剑上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无数雷电带着无边的肃杀之气,夹着风枪雨箭,浩浩荡荡地笼罩着两魔头。两魔头感到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惧,发出了绝望而又惊恐的叫声,又似乎透着不甘。但是这一切都已无济于事,剑气带着桑红的不共戴天的仇恨,反反复复地刺透了两魔头的身体。他们的阴气与怨气渐渐耗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直到两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爆发,两人顿时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了。他们瞬间散发出了所有的阴气,强烈的阴气流与九阳荒原的阳气中和了,生成了包含怨念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九阳荒原上,像苍天永远流不完的泪水。九阳荒原的火海渐渐熄灭了,像谁的怒气渐渐消散了。地面露出了原本被火焰包围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但是因为怨气的缘故,它们虽然有生机,但却不再繁衍生长了。仿佛世界将终结于此处一般,彷佛似人颓废堕落了一般。这种无比失意的状态,正是桑红此时的心境。他尽管没有使出最后的“金风玉露徒断魂”,但这最后一记杀招的名字正好可以说明他现在的失魂落魄。桑红连滚带爬地到了天缁的身边,用力地摇晃着天缁的身子,嘴里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因为过于忘情,桑红竟然于不觉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鲜血和着自己的泪水一道淌下,滴落在天缁惨白的面容上,仿佛红梅花落在了白雪上。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凉与鲜艳。

    最后桑红哭得声嘶力竭,不是他糊涂了,只是他深知自己的无助与无能为力。他已经拔出了天缁身上的冥血鬼影箭,奈何毒气已经攻入天缁的脏腑。大罗金仙尚且无力回天,何况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就在桑红四顾茫然,内心痛苦挣扎的时候,却传来了虎啸之声。尽管桑红现在已在一种绝望的状态,即使现在有一只凶猛的饿虎要扑过来吃掉自己,桑红似乎也会无动于衷或者有些心甘情愿了。但是这虎啸声却充满了勾魂摄魄的力量,彷佛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妈妈一般,几乎有着催人泪下的力量。桑红感到自己的心脏震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扭过了头。那呼啸的老虎与自己越来越近了,来的正是石虎。桑红不禁微微挤出了一丝笑意。石虎终于来到了桑红身边,它扑倒了桑红,也扑进了桑红的怀里。它不停的用舌头舔舐桑红的脸颊,嘴里发出幽怨的低哼声。然后石虎用额头蹭了桑红一阵,方消停了下来。因为石虎感到了异样。桑红似乎对它的亲热表现得无动于衷,似乎它的主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石虎终于退后了一部,观察着桑红。它这才发现桑红的身旁躺一个女子,身上淌着黑色的血液,已经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石虎这一下才明白过来。终于,石虎忍不住问道:“主人,这是谁?她死了吗?”

    桑红闻言掩面泣道:“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石虎闻言垂下了头,贴着桑红匍匐在了地上。桑红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仰望苍旻。天际云海翻腾,很快便下起了雨。此时的雨不同于两魔头的阴气耗散后与九阳荒原里阳气中和所生成的雨,此时的雨是自然的,像人的眼泪一样晶莹,只是多了几分冰冷。桑红收回了仰望苍天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在风雨种摇摆的杨柳。终于桑红抱起了天缁,漫无目的的行走着,石虎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但闻桑红喃喃念叨:“说痴心,话痴心,痴到尽头原是梦。烟似柳,柳如烟,烟柳如眉红泪添。骤雨萧萧竹林深,画中人儿独销魂。溪渐斜,山渐遮,人在断肠崖上也。笑也哭,哭也笑,哭到伤心天地老。魂也牵,梦也绕,却恨词穷把酒浇。”

    桑红长歌当哭,石虎虽然听得很受感染,却心底纳闷,它并未见桑红有酒。只是石虎知道此时不宜打搅桑红,雨已然轻了不少。石虎不禁抬头看了看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落下,浇过周遭的花草树木,从叶尖断断续续地滴下,无声无息却又意味悠长。石虎似乎若有所悟,大概这雨水就是使人伤感的酒吧。酒入愁肠愁更愁,眼看这天地间的连绵小雨,愁绪自然是漫无边际,无法形容了。世上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纵使有腾蛟起凤的文采,言辞也有苍白无力的时候。

    雨渐渐消歇了,桑红将天缁轻轻放在了岩石上,天缁的身躯依然被桑红的一道影子包裹着。过了片刻,桑红又轻轻抱起了天缁,走到了悬崖边。桑红环顾了下四周,周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这一切都是浴火重生或者劫后余生。只是它们不能在欣欣向荣,生生不息了。因为怨气的缘故,它们无法继续繁衍。花会渐渐凋零,叶儿会枯黄,古木终将腐朽,再也没有逢春的时候了。只是溪水会继续流淌,岩石依然矗立,因为这一种永恒没有感伤。“跳吧,跳下去吧!”一个声音在桑红内心深处响起,并催促着他,像魔咒一样久久地在他的脑海中环旋。纵身一跃,多么简单的事,瞬间的事。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却在脑海中浮现了,那种感觉给人一种简单而又永恒的忧伤,只是刻骨铭心时又使人宁静。如果天缁的死亡使桑红堕落,而雪一的浮现却使桑红理性的忧伤。若我死去了,我将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那白茫茫的大雪,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了。我将无法再用自己的手,接住一片雪花,让她在自己的温度下悄悄的融化。她是最纯洁的雪,是雪之魂,我不能让她魂消魄散,我要她依然是最美丽的雪花。我要她轻柔地从天际飘下,在我凝眸的雪恋山下,缓缓地拥吻我的长发,这是女神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悲悯的上苍啊!原谅我的懦弱吧!我无法赴死,只因我无法不牵挂着她!

    桑红打消了跳崖之心,只是抱着天缁,呆呆地立在悬崖上。云从他的头顶飘过,或从他的脸颊拂过,溪水经过巉岩激荡,像撞击过人的胸膛。天地间气象万千,又似乎沉寂一片。忽然桑红止不住后退了几步,待扭头看时,原来石虎正咬着他的裤腿,往后拽他。桑红如梦初醒,原来石虎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于是桑红就势后退了,到了安全的距离,石虎方松开了口。桑红不禁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感到了希望与力量。

    桑红痛定思痛,打算沿原路折回,将天缁安葬在玄仙谷。桑红又轻轻抱起天缁,像抱着一束凋零的玫瑰。天缁的身子轻柔,她本是仙子。而且桑红感到她的灵魂离体了,据说人在死亡的时候,灵魂会离开身躯,这时死亡的身体会变轻,那失落的重量便是灵魂的重量。现在桑红搂住了天缁,悠悠晃晃,脚步虚浮,似乎又是搂着一团捉摸不定的乌云。他的心也跟这乌云一样黑暗阴沉了。石虎跟在其后,一声不吭。桑红下意识地前行,只是觉得天际有一团紫气无端映入了自己的眼帘,而且那团紫气移动迅速。倏忽间即已感觉出是朝自己移动过来,瞬间成了形状。原是牛首人身的一个人。桑红顿时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不由自主地立稳了虚浮的脚步。待定神看去,那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来的人周身紫气缭绕,肚子是透明的,因为紫气环旋的缘故,所以他的肚子是若隐若现的透明。桑红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正是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神农炎帝。当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桑红正感到自己有满腹言语要向炎帝诉说,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但是他感觉自己此时最想说的是炎帝能否令天缁起死回生,然而桑红话到喉咙处却哽咽住了。但闻神农炎帝先开口了,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怀中所抱何人也?”

    桑红闻言迟疑了瞬间,像闪电游过,随即桑红回道:“是天缁,你曾经的恋人。”

    炎帝闻言脸上顿时蒙了一层霜,但是瞬间又融化了,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放下她,她尚可以被救活。”

    桑红闻言大喜,顿时激动德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失神了片刻方准备使天缁躺在地上。炎帝见状道:“不必如此,你松手便可。”

    桑红便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但见炎帝袖手一挥,一片紫色云气便托住了天缁的身子,使天缁悬浮在空中。随即炎帝作法,使一束紫气化成了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肌肤,血液即时汩汩而出,汇聚成一条小指粗的线,跨越神农与天缁间的距离,从天缁微微翕张的红唇中,缓缓注入了天缁的体内。大约持续了几分中光景,神农方收回了法术。走到天缁跟前,用手轻轻拂过天缁被箭射中的创口,此时创口流出的血液颜色已经变得鲜艳了。在神农拂过创口之后,天缁的伤口便立即恢复如初了。神农撤走了托住天缁的紫云,桑红忙毕恭毕敬地扶住了天缁。此时天缁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炎帝微微垂下头,又用手拂过自己的伤口,瞬间伤口也消失不见了。但是炎帝的面容间却透露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

    桑红看到天缁睁开了眼睛,激动不已地喊道:“仙子,仙子,你活过来了,终于活过来了!”说完,两行热泪落在了天缁的脸颊上。天缁微微一笑,欲要抬手擦拭桑红的泪水,但却感到有心无力。桑红便轻轻托起天缁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神农见状,轻轻转过身子,方欲离去,却闻天缁哭声道:“姜石年,你别离开我!”炎帝闻言,即止步立了一瞬,缓缓地回转了身子。

    “石年,这几千年来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天缁此时感到自己的元气正在渐渐恢复,但是她感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却是那么吃力。

    “天缁——”炎帝上前了一步,很是动情。

    过了片刻,炎帝叹了一口气道:“天缁,我对不起你!自从听訞死后,我一度心灰意冷。这些年来我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吗,你为何不前来找我?你简直荒谬!”天缁语气失望地说道。

    “我也弄不懂自己的性情何以会如此。非是我不思念你,但是在我想来找你的时候,我又觉得一切又很空荡。大概时间能把人磨得像一樽雕像。直到今天,我感应到了你遭遇了厄难,我才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我真是个奇怪的人,或者是个疯子,我真的琢磨不透自己的性情。我似乎变得玩世不恭了,但我又不入俗世。我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或者是一种悲观的存在。自从离开黄帝后,我对这个世界已了然无了兴趣。可是我又无法成佛,佛其实是一种执著,一种虔诚,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你不要责怪自己了,也许我能理解。这或许真是时间的原因,时间会使人遗忘,大凡长久的生命,都会磨掉许多性情。像树木,活得往往比动物长久,但最终只成了植物。天若有情天亦老,你是神祇,你是苍天,你该触摸不到的。”天缁意味深长地说道,此时她已离开了桑红的搀扶。

    炎帝闻言,神情更加自责地说道:“天缁,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我自己,我自从与黄帝在阪泉之战失败后,我就怀疑起了我自己,我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些古怪的思想,我甚至一度怀疑我自己的身份,我曾是神祇,是华夏先祖吗?我不知道。我为人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我感到怀疑。在后来与黄帝共同战胜蚩尤之后,我便隐姓埋名,悄然离去了。后来我终于领悟到,我败给黄帝,这是天意。黄帝给人们带来了更加先进的文明,我是注定要没落的。因而我便顺天应人,悄然无声了。”

    桑红闻言道:“不,炎帝!您依然是华夏文明的先祖,是受人尊敬的神祇。您一定要善待并正确对待自己!或许您真该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唤起人们的远古记忆,让人们重塑灵魂,感恩先祖。”

    炎帝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世人更加崇敬黄帝,对黄帝的供奉也比我隆重,黄帝是一个积极的人。但我内心并不感到失落。这至少证明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是虔诚的,毕竟他们知道供奉先祖。他们没有忘记先祖的恩荫。如此,就已经足够了。我还要去和黄帝争什么高低呢?”

    桑红闻言郑重说道:“炎帝所言甚是,但不知您今后有何打算?”

    炎帝闻言道:“还是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销声匿迹。但是如果天缁愿意,我愿与之一道浪迹天地。”

    “不!”天缁摇头道。“我已经是这位公子的女人了。忠诚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石年就彻底忘了我吧!”

    炎帝闻言眉宇间浮现了痛苦的神色,但很快便消失了,他长叹一声道:“也罢!该是我一人彻底游荡的时候了,该是你不再忍受寂寞的时候了。愿你们做比翼鸟,连理枝,双宿双飞,永不分离。”说罢,炎帝转身,即欲再度离去。

    桑红见状连忙喊道:“先祖请留步!我尚有事相求。”

    炎帝闻言再度转身道:“何事相求于我?”

    桑红哽咽了一下道:“我在雪恋城有个朋友中了地狱鬼王与巨魔巫妖王以及千年狐妖合体后的怪物的伤害,阴寒之毒侵入雪魂,幸得天后赫拉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暂时保全。我闻黄帝之言云,非您的神农始祖茶不可祛除此毒。还望先祖大发慈悲,怜悯您的子孙,无论如何救她一回吧!”

    炎帝闻言似有所触动,但是他语气却仍平静地说道:“原来你与黄帝也如此亲近过,当真是缘分匪浅。只是黄帝有所不知,那神农始祖茶乃是天地间的灵根,孕育生长非得得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千百年来,日月蒙尘,人心不古,天地间浓郁的灵气已经当然无存,灵根已没有生息的土壤。如今那神农始祖茶业已不复存在了。”

    桑红闻言大吃一惊道:“想来我历经千幸万苦,才得以与您谋面,却未料到是这个结果。真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啊!”

    天缁见状道:“公子不要过于忧伤,何不请炎帝一同去雪恋城看看,或许事情有所转机呢!”说罢又对炎帝说道:“石年,桑红公子渡尽劫波方遇上你,你无论如何要去雪恋城一趟,给他最后一丝希望。”

    桑红见状即下跪叩拜炎帝,炎帝见状道:“公子不必如此,我会依了天缁之言的。”

    天缁见桑红下拜,内心起了一丝不悦,只是脸上依然十分肃静。

    桑红闻言即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炎帝闻言道:“只是天缁大伤初愈,就先回玄仙谷休养罢了。”

    天缁闻言道:“炎帝不必担心,我亦是神仙之体。伤既已愈,暂时亦可不回玄仙谷了。那雪恋城在三界之外,我倒想去一睹真容。”

    炎帝闻言道:“就依你罢了!”语毕即招来一大团紫色彩云,三人与石虎浮在彩云上,飘飘忽忽,前往雪恋城而去。

    自赫拉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暂时保住了雪一的雪魂,雪恋城中人素日来翘首以盼,只待桑红归来。如今灭了二魔,终于如愿以偿,不禁喜出望外。又见桑红请来了神农,雪恋城中人更如释重负,只等神农妙手回春,于是雪恋城中人将神农引到了雪一的法体前。桑红再度见到雪一,相隔时间虽不漫长,却恍若隔世。此时见雪一法体,音容笑貌宛在,若雪岭寒梅,只是纹丝不动,不禁情难自禁,抱起雪一无声啜泣。雪主见状即劝慰道:“公子勿要如此,现在神农大帝已到,正是枯木逢春,公子当喜笑颜开方合乎情理!”

    桑红闻言缓缓松开了雪一,怅然道:“城主有所不知,我非是心中不喜,只是这段时间来曾几度绝望。如今再见雪一,真有死后重生,恍若隔世和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想来炎黄二帝以及宙斯就是苍天了,却未曾料道苍天亦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故此百感交集,一时情难自已,泪水自然淌下。桑红并未直接说出炎帝已经没有了神农始祖茶,因为桑红心中尚存有希冀,炎帝可能会像救天缁一样用自己的血液去换雪一的血液。”

    雪主闻言莞尔道:“即使如此,我等就安心了。且由神农大帝救治雪一吧!”

    桑红闻言,即让了雪一一段距离,只是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且看着神农炎帝的一举一动。此时桑红已经忘记了天缁正扭头凝视着自己,眼神令人捉摸不定,似秋水可望穿,又扑朔迷离。众人亦将目光聚集在神农与雪一身上,故而亦无人在意天缁。

    只见神农郑重其事地使出了三生鉴魂大法。三生鉴魂大法为神农炎帝所独有,可以看清人前世今生来世的灵魂。神农作法一阵,已是满头大汗,而且脸色阴晴不定,众人不禁提心起来,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在众人忐忑之际,神农悲伤地呼喊了一声,停止了法术。此时,宫殿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炎帝最终艰难地开口道:“这位姑娘去世了,她的雪魂已经凋亡。”

    此言一出,宛若晴天霹雳,众人皆悲痛地惊叫起来。

    桑红闻言初始呆若木鸡,全身颤栗,待到回过神来,不禁歇斯底里地问炎帝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仙后不是已经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护住了雪一的魂魄吗?炎帝,你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的。对!就用你的血液,像救天缁那样,用你的血液去换雪一的血。”语毕,桑红双手紧紧地攥住了炎帝的胳膊。

    炎帝见状微微合上了双目,摇了摇头,异常慈祥地说道:“非是我贪生怕死,不舍得自己的血液,只是她雪魂已被天下最甚阴毒二气所感染致死,即使有神农始祖茶在,我也是无力回天啊!”

    桑红闻言,缓缓松开了炎帝,慢慢地扭转了头,但忽然他又猛回头,疯魔般地说道:“你骗人!仙后赫拉说她已经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护住了雪一的雪魂,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赫拉!”桑红说完就要朝宫殿外走去。

    这时传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声音道:“我来迟也!”说话的人正是赫拉。但见她驾着彩云,和宙斯并肩从天而降。一落地,两人即匆匆入了宫殿。见到炎帝在此,赫拉与宙斯皆拱手一揖,炎帝默然地还了一礼。桑红此时已时声泪俱下道:“仙后,你不是说已经用天地归元灵心术护住了雪一的雪魂吗?如今事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赫拉闻言道:“公子,你冷静一点!非是我未尽心尽力,只是那二魔的阴毒过于阴毒,而且你请来炎帝这时间过于漫长了。任何人都斗不过时间,任何法术同样都不是永恒的,它都会受到天时地利的制约。若公子真要追究谁的过错,公子就追究我吧!”说完赫拉显出了十分愧疚的神情。

    桑红见状,艰难地说道:“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怪那片火海,怪两个魔头,怪我与炎帝的缘分来得太迟了,到头来还是要怪我自己。我没有能力保护好雪一,我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

    雪恋城中人此时多在哭泣,也无人在意桑红的一蹶不振,只是天缁忍不住说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一些。若雪一姑娘在天有灵,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桑红闻言,全然不应,身子颤颤巍巍,天缁便搀扶住了他,桑红亦不拒绝。

    众人的哭声汇聚在一起,像泉水的呜咽,加上冰天雪地的环境,直有使人痛断肝肠的感觉。天地苍茫,似乎天地也绝望,老去了。只是天长地久有穷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当雪恋城中人处在无尽的哀痛之中,大地忽然震颤起来,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声响。有士族慌张地跑进了宫殿,惊慌失措地说道:“城主,雪恋山发生雪崩了。”众人闻言,方如梦初醒。雪恋城长老大叫不好,忙向众人说道:“雪一是雪恋城第十二代护城公主,她的魂魄就是雪之魂。如今她已陨落,这雪恋城就要倾颓了。如此,该如何示好?难道真是天要亡我雪恋城啊?”说罢,仰天长叹。

    雪主见状道:“众人勿要慌乱,待我到雪恋山一探究竟。”说罢,即出了宫殿,匆匆朝雪恋山飞去。只是迷蒙的仙雾笼罩着她的脸庞,人们看不到她神情的坚毅。雪主飞到了雪恋山,山崩地裂的声响此时已尽在耳畔,看到雪恋山九道插入云霄的雪峰接二连三地倾颓,雪主也感到一种惊天动地地无奈。而且那倒塌的雪峰已开始融化,涓涓细流眼看要渐渐汇成汪洋大海。雪主只得匆匆折回了雪恋城。待到了雪恒宫门口,众人已在宫外守候。只有神农、天缁、桑红以及雪一仍在宫中。

    雪主见了众人,直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就要大祸临头,流离失所了。”

    雪恋城中人闻言,顿时六神无主,哀鸿遍野。宙斯见状道:“众人勿忧,天堂广大,足可容纳尔等。”

    雪恋城中人闻言,万马齐喑,天地一片肃穆。众人心中明白,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虽然人言“此心安处是吾乡”,但此地已不能使人心安理得了。只有忍痛割爱,背井离乡了,好在安身之所、第二故乡是天堂,算得上干净。

    雪峰融化的水已汇聚起来,像银河从天而泻,已经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传来。很快水声就开是咆哮起来,像人在嚎啕大哭,哭那永远哭不完的泪水。此时人们发现雪恋城中的雪也开始融化了,天空也不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转而变成了延绵不断的雨水。宙斯见状唤来了度厄云舟,雪恋城中人无可奈何,只得悉数入了云舟,肝肠寸断地离开了雪恋城。

    洪水已经形成,如猛兽下山,浩浩荡荡,肆无忌惮,冲向不知道要冲向的地方。桑红仍紧紧抱住雪一,洪水已经到了雪恒宫的宫门口,炎帝不由分说,幻化出一道紫色云彩,将天缁,雪一,桑红,石虎悉数载了上去。地面的洪水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了汪洋。神农只得驾驭着紫色云气离开雪恋城。但是雪一的身体开始融化了,宛如骄阳沃雪一般。桑红看得惊慌失措,他紧紧抱住雪一,可是雪一的身躯越来越小,这让桑红起了一种虚无而空荡的恐惧。最终,雪一彻底融化了,从紫色的云团上落了下去,像人的眼泪,只是是血一样的颜色。桑红感到心口传来一股剧痛,令他痛苦得晕了过去。当桑红昏死的时候,天空传来了凄厉的鸟鸣,正是雪一的凤凰。此时桑红不知,当凤凰看到雪一化作血雨从天空落了下去,凤凰遂将自己变成了一团火焰,涅槃了。神农见状动容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远离一异,永恒吧!禽兽如此,人何以堪?”

    当桑红意识恢复了过来,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雪恋城。桑红气若游丝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天缁回道:“东方大陆的中原地带,我们是重回故里了。”

    桑红闻言,似乎忘记了什么,但瞬间又记忆了起来,如遭重击一般,桑红撕心裂肺地喊道:“雪一、雪一、雪一呢?”他惊愕地环顾着四周。这是一个村落的边陲,但是可以看见夕阳下升腾起的人间烟火。桑红似乎一下彻底明白了。他顿时起身,失心疯地一样狂奔起来,口中依然大喊着雪一的名字。他要奔向雪恋城,即使她在天涯海角,即使她在九霄云外,即使她在心中无法确定的茫茫之处,他也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奔向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雪一死了,但是她的灵魂成了一道牵引的神光,那是桑红生命的意义与方向,是他要寻觅的终点。这世间哪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拆开深爱的两个人?这时间哪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拆散紧挨的两颗心?尽管狂风可以怒吼,尽管大海可以咆哮,尽管乌云可以遮住苍旻,尽管泪水能够迷蒙双眼,但是我依然能望见你的羽翼在天空划过的痕迹和你那在前方闪着泪花的脸庞。

    就在桑红忘乎所以地朝前奔跑的时候,石虎紧随其后,将桑红扑倒在了地上,咬住桑红的衣襟不放。天缁与炎帝见状都赶了过来。炎帝在桑红的百汇与印堂穴上各自点了一下,桑红便昏睡了过去。见状炎帝开口道:“天缁,我要走了,这位公子就交给你照看了。”

    天缁闻言一时不知作何言语,只是泪花在眼眸中打转。炎帝却已转身,飘然离去了。天缁上前一步,注视炎帝。但是炎帝的身影已越来越小,像一点孤鸿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帘之中。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天缁缓缓回过了头,轻轻地蹲下身子,注视着桑红的脸庞。石虎开口说道:“仙子,我主人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啊?”

    天缁闻言道:“不用担心,他睡一觉就醒了。”石虎闻言凑过来,舔舐着桑红的脸庞。天缁阻止道:“别挠醒了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石虎便打住了。但是桑红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一咕噜坐了起来,发呆了良久。忽然间,桑红高声喊道:“我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天缁见状道:“相公,你记起什么了,是不是你来自什么地方?”

    桑红兴奋地说道:“我不仅记起我从哪里来,我还记起了我以前的点点滴滴。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还有——”桑红说道此处戛然而止,脸上现出很紧张的神色。

    天缁见状继续问道:“是不是记起很重要的事了?”

    桑红闻言支吾了一下道:“是最重要的事,我必须马上回到风雷村,或许他们正在苦苦找寻我。”

    天缁闻言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桑红闻言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知道我深爱着你,我们有过灵与肉的结合,我离不开你啊!如果你要走,你带上我一起走吧!”天缁沉重地说道。

    桑红闻言垂下了头,过了半晌道:“我不能带你走。”语气十分坚决。

    “天缁闻言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炎帝的女人,是我的先祖,我们不能继续有这段不伦之恋。”桑红十分露骨地说道。

    “一派胡言。我不是什么华夏的先祖,我只是一个跨越了时空爱上你的女人。”天缁开始愤恨地说道。

    “你需要面对现实,仙子,要知道人神殊途,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永恒的。”桑红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只不过是你找寻的借口而已。你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爱过的女人,你就不爱我了,是吗?你去风雷村找你以前的情人,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雪一。你不是要去雪恋城找寻她吗?现在你跟我走,我陪你一同前去。”天缁几近哽咽地说道。

    桑红闻言,忧伤地说道:“雪恋城已经融化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雪一,已经回到了海洋,回到了守护神的怀抱。她再也不用流泪了,那欢快的浪花,便是她最幸福的写照。我已经没有必要悲伤了。在雪恋城的这些天,权且当作是一场梦幻吧!醒来之后,就不要执著于梦中的虚幻了。”

    “你看,下雨了。”天缁伸出手掌接住了刚从天空淅沥而下的小雨。

    “是啊,下雨了。就当作这是我们分别的眼泪吧!”桑红有些伤感地说道。

    “这是雪一的泪水,她在抱怨你没有到雪恋城看她呢!你就与我一道前往那里吧,洪水中你能听到她的低诉。”说完,天缁现出了哀求的眼神,她伸手要牵桑红的手。

    桑红硬生生地缩回了手道:“仙子,你不要让我难过了。这不是雪一的泪水,可能是其他雪精灵的泪吧!”

    事实上桑红猜对了。雪恋城中人随宙斯已经去了天堂。到了天堂,雪精灵们阴晴不定,隔三差五的难过,以致阴雨绵绵。地球上,许多科学家认为水的来源是两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的结合,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水是精灵的眼泪,那是爱与痛的结合,天空中的闪电是宙斯的愤怒,一是发泄,一是震慑天地间那些作祟的力量。

    “如果这雨水不是雪一的泪水,那就是我自己的了。”天缁终于哭泣了,雨似乎突然也下的更大了。雨水顺着天缁的脸颊与长发,按照特定的频率滴下。似乎这就是时间,时间似乎由此而改变了。有人说时间能独立于空间而存在,那么时间独立于空间有什么意义呢?对这种一维的存在,人们甚至不能清晰地确定曾经在那个地方流泪的人,因为她已无处容身。

    看着这一切,桑红感到自己的心灵凝固了。其实这是一种极度难过而不知所措的情感,因为爱自己的人哭了,而这哭泣是因为爱自己的缘故。桑红感到害怕,他在面对,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收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地等待下去了。石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过来用头蹭着桑红的腿。桑红终于开口道:“仙子,我真的要走了,我终归不属于这里。我的故乡在召唤着我,我的灵魂深处已开始燃烧着烈火,这一切使我百感交集,但更令我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清醒。雪一回到了大海的怀抱,我要回到生命的源头,你也当寻觅到守候的起点吧!情感是一种推移,但不是直线的,它终将回到它的源头。因为这是灵感的源泉,没有情犊初开,便不会有爱情之水的涌出。找到那个地方,你会再次感到欣喜若狂的幸福的。我走了,仙子。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知无以为报,但是我不能因此而忘了我曾经守候的鲜花。少一天相守,就零落一片花瓣,待我迟迟赶到,却已剩下光秃的枝丫。这种忧愁实在令人害怕。然而我不是画家,无法画下永不褪色的画。绘画是一种掺和思索与理性的美,而她的美对我是赤裸裸的真情实感,我也不必追求那种画的审美,因为我与她惯于坦诚相对。”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天缁发怒起来,雨下得更凶了,实际上天缁也哭得更加厉害了,只是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桑红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难以理解,你是四千年前过来的人。你是神,无法理解一个凡人对情人的想念。”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就是你爱她要胜过爱我,是吗?”天缁不在看桑红,而是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是我的老师,是神祇,是我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出现的生命之光,你更像是前世,像梦幻,像超自然的存在,你于我有一种天空的神秘与虚空。我走了!”桑红说罢转身,不再回头,骑上石虎,渐渐消失在雨帘中。

    天缁双手掩面,无力地蹲了下去,一直哭到雨过天晴了。

    “自私的凡人啊!”天缁在心底感叹。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何去何从,索性再度回了玄仙谷。如今她已经不是为了在此守护千炎燧魂,她只想在这里度过失落。但是她并没有像桑红说的那样,到与炎帝初次邂逅的地方寻觅什么。爱情的溪流已经干涸,再找到那个泉眼,连泪水也流淌不出了。桑红说的,都是连篇的鬼话,是在骗自己的。而事实上,桑红与天缁只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每个世界里的人都对爱有一种自己的理解。玄仙谷没有天空,但依然有光明,没有雨露,但依然有花草树木。虽然有生命,但终究是过于难于理解。桑红的离去,正是一种找寻真实的回归,是一种经验主义在潜意识中所带来的契合感。而凡人的生活中需要充斥着这种感觉,并非桑红是要自私的无情的离开。

    桑红已经跨过了影魔的障碍,兼服食至寒之玉后,体内更有神灵的血液在流淌,更兼学会了“西风咽”神剑大法,此时已能御风而行。但是石虎却不能御风而行,而桑红尚未达到载着石虎一同御风而行的境地,加之石虎奔跑起来亦是风驰电掣,桑红遂让石虎载着自己,往风雷村飞奔而去。

    大约过了大半天的行程,风雷村已隐隐在望。碧波万顷的玉女湖映着西下夕阳,像红玛瑙一样令人百看不厌。但桑红此时无心于此,过去的一幕幕再度清晰地浮现了。桑红此时归心似箭,仿佛就像现在的夏天一样火热得难以遮挡。万物在这个时候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天地间也充满着希望,尽管气候燥热,却压制不住内心隐隐的一股狂喜。

    终于到了家门口,望着熟悉的老屋,桑红不禁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此地一别只有月余,却恍如隔世。年年岁岁花相似,看着已爬满藤架的牵牛花在晚风中微微摇摆,桑红的心脏也止不住激动地颤抖。只是没有等到桑红自己走进家门,家人却巧合地出来了。起初家人发现门口立着一只白虎吗,不禁大吃一惊。再见那白虎神情柔顺,心中石头方落了地。此时家人看到了凝视着牵牛花的桑红,家人一时惊呆了。因为激动不已,桑红的母亲只是嘴角不停地翕动,想喊出他的名字,却努力了几回都发不出声音。倒是桑红的父亲率先开了口。桑红闻声猛然回头,却看见泪花在父亲眼里打转。至于亲情似海,我就不多做赘述了,这是俗世作品所热衷的。我要在此交代的是,自子鱼回了风雷村后,将桑红魔化的事告诉了桑红的父母。一晃一月有余,却不见桑红踪影,家人心中虽求神问卜过无数次,希冀有着奇迹出现,但却无法不承认桑红已经凶多吉少的事实。现在是信息时代,对于一个魔化后的影魔,如果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干出惊世骇俗或者惊天动地的事情,自然会很快传遍七大洲四大洋。但是自从桑红魔化飞走后,却一直杳无音讯,桑红的家人也只能听天由命。凡人怎么能够帮助超自然的力量呢?只是大家都没有料道桑红入了三界之外的雪恋城。

    待在家中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饭,桑红与父母彼此都心急如焚地要对方告诉自己着月余来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桑红母亲先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子鱼回到风雷村后,第一个进的就是桑红的家,告诉桑红的父母桑红成了影魔。桑红的父母初始并不知道影魔是何概念,但是想到曾经桑红用自己的影子击退过水怪,倒若有所悟。子鱼见到桑红的父母时神情很是复杂,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桑红听到这里心脏紧缩了一下,他已经记起来了,桑红曾被黑火魔煞奸污了。只是他默不言语,继续听着母亲的话语。子鱼告诉桑红的母亲,她以为桑红魔化后会下意识地飞回风雷村。毕竟诗云“此心安处是吾乡”,桑梓之地是一个能给人心情宁静的地方。按照哲理,狂暴之后是回归,回归到爱最初的地方。玄幻电影《风云》中的聂风在成魔后,那些与“第二梦”相处的往事在提及后能隐隐唤回他的人性,恰好说明了这点。艺术虽然很讲求个性,但是却以普遍的思想价值作为根基。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真善美,即使被演绎成成千上万个故事,但是这一套共同价值体系依然有价值。可能故事良莠不齐,有的精彩,有的平庸,而真善美依然真善美。这便是故事与思想的一点最大区别。

    而后桑红的母亲告诉子鱼,桑红没有回家,子鱼很快便离开了,说是到别的地方去找桑红。话到此处,桑红打断了母亲地话语,问道子鱼现在在不在家中。母亲告诉当红,子鱼是在昨天回来的。回来时泪水涟涟,说最终也没有找到你的行踪。桑红闻言,顿时哽咽了一下,继而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也太巧了,我现在就去找她。石虎,乖乖呆在家里。”石虎闻言闷哼了一声。桑红的父母看着桑红离去的背影,止不住会心地微笑了。

    话说桑红心急火燎地到了奔跑到了子鱼家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明星稀,偶尔能看到萤火虫在月光下闪烁,很是奇妙的景象。子鱼家中透出了灯光,而且有声音传到了屋外,桑红揣测子鱼可能在看电影。桑红感到自己的手忽然有些沉重,敲在门上的声音也十分的沉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似乎一别月余,心心相印的心却变得忐忑了,但是到底在忐忑什么,桑红自己未能确定,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危险依然潜伏在身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