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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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东摸了摸下巴,阴冷低沉地道:“这酒……加了料啊!”

石佛抱着陈少卿,看着陈少卿的嘴里已经开始冒出鲜血。一时间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恐慌,陈少卿空洞的眼神紧紧盯着石佛,嘴角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你要说什么,不要着急。”

“佛爷,其实……”

“嗯,慢慢说。”石佛轻声安抚。

“其实,其实,我……”

话还没有说完,石佛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一软,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心内一紧。

尤其是饺子,显然已经泪水滂沱。

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受惊不小,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石佛再次抱紧陈少卿软下去的身体,将手指凑近鼻息,然后看着林啸东,表情沉痛。

大家知道,他死了。

石佛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镇长,镇长突然被他这目光看得浑身颤抖起来。

他感觉到了明显的杀气。然而,却没有人有所动作。

良久,林啸东的手下终于开口问道:“老大,要不要……”

“不着急,留着他们还有用。”林啸东回答。

“是。”

说着,一群手下便将镇长等人押了下去。

待人群散尽,鬼脸才慢慢走到石佛身边,慢慢蹲下,抬起头,将陈少卿的双眼合上。

石佛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低声对鬼脸说:“给我把铁锹,我要亲手埋了他”

鬼脸沉默地点点头。

洛水镇外的一处荒地。

石佛拿着铁锹一下一下挖着,鬼脸和饺子站在他左侧的山丘上,远远望着,石佛的背影似乎从来都没有此刻显得那样萧条。

陈少卿的尸体躺在石佛旁边。被石佛的身体挡住了一些,只看得到双脚。

很多画面在饺子的大脑中来回交替放映,仿佛昨天,陈少卿还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念个不停,突然就变成了天人永隔。

如果他知道这样的结局,还会为了这一条财路而冒险吗?

饺子的眼泪滴到鬼脸的手背上。

鬼脸不禁回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饺子问。

“没事。”

“哦……”饺子又看了看远处的石佛,站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吧。佛爷好像挺伤心的。”

两个人走到石佛跟前的时候,一座新坟已经建好。石佛正坐在坟前,拿着陈少卿随身携带的酒壶。

饺子走了过去。

石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早就跟他说过,少喝点,这东西说不定那天就能要了你的命……没想到,真让我说准了。”

饺子拍了拍他的肩,“佛爷,别太难过了。”

石佛喝了一口酒,吸了吸鼻子,看着大漠荒凉的天空,说:“不难过,吃这碗饭的,早晚一天死于非命。他算不错了,死了还有人埋,我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埋我。”

饺子低下头,想了想,可是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只是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说,做这一行的,早晚会死于非命。

包括,鬼脸。

想到这里,饺子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没有那样的本事,如果她有,一定不让他再做这一行。

然而,正想到这里,石佛又开了口:“死就死吧,只是,直到现在,还有一件事,弄得我这心里怪别扭的。”

“什么?”

石佛望着陈少卿墓碑上刻的名字。

良久,才道:“我最后也不知道,这小子真实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不是陈少卿么?”饺子问。

石佛看看她,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只是那笑容,好凄凉。

忽然的,饺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向洛水镇走去。

鬼脸和林啸东远远的正看着石佛,突然饺子走到他们身边。

饺子直接对着鬼脸,说:“答应我件事。”

“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得把我埋了。”

鬼脸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说:“行。”

饺子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向镇里走去。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叫他不要死。

只是,她没有那样的资格。

所以,只有这样,他欠她的一个承诺,他才不会在她前面死掉。

待饺子刚刚走远,远处便传来的一阵马蹄声。

林啸东迎着沙尘望去,嘴角微微扯了扯。

“准备下吧。”他看着鬼脸。

鬼脸还沉浸在刚才饺子的话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便问道:“准备什么?”

“接人的人来了。”林啸东说。

鬼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远的,沙尘漫天,一列马队正在向着洛水镇走来。

鬼脸才恍然大悟。

原来已经七天了。

远远的,金三娘带着迎亲的队伍披红挂绿地来到了镇口。

金三娘一身大红色喜装,朱唇红艳,就连她身后的马车也是披着的大红色喜布。

鬼脸看着她,不禁咋舌,这阵仗,比当年石佛迎娶木棉她妈可是大多了。

如果木棉见到此情此景,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走近金三娘的马队的时候,金三娘开门见山,向鬼脸要人。

鬼脸吸了一口气,继续扯谎。

“当家的,真是不巧,我二叔的儿子,家里的独苗,今天早上得暴病死了。你看,这不刚刚下葬。”

说着,鬼脸伸手一指,金三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便正看到坐在陈少卿坟前的石佛。

鬼脸看了看她的脸色,一副愁容地说:“这喜事和丧事,总不能同时办吧。”

金三娘抬起头,朱唇轻启,语气冰冷:“那你的意思呢?”

“要不?再等两天?”鬼脸试探的。

“还要等?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人带走!”

“那你跟他自己去商量吧。”

说完,金三娘径直走向石佛。

石佛落寞地坐在坟头,手里拿着一壶酒。

他的脸上,看不住悲伤和难过,只是平静,静如死水。

就连金三娘走到了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金三娘的声音响在耳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事还得往前面看……”

石佛闻声,扭过头,见到她。

噌地一下,站起身就走。

金三娘跟在他后面,追上前,拦住他的脚步。

“不管怎么样,今天无论如何,你必须得跟我走,任何理由都不行。”

说着,林啸东的手下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把石佛给绑了起来。

石佛挣扎着,声音有轻微的嘶哑:“你们干嘛?放开,放开我!”

然而,只是徒劳。

林啸东的命令,谁敢违背?

手下们连拉带拽,硬生生地将石佛一个大男人拖到了迎亲的马车里。

远处,林啸东带了镇长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金三娘见了,刚要上马的脚步停了下来,等到林啸东走近,一挥手,镇长等人抱着酒缸上前,递给金三娘。

“出门在外,时间太紧,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几缸酒就当是我们的聘礼,大当家的不要嫌弃。”

金三娘示意身后的大胡子等人接了酒,笑意连连道:“都是自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啸东反而更加客气地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鬼脸站在一旁,冲着石佛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对金三娘道:“大当家的,我二叔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他的。各位,后会有期,日后路过此处,记得过来串亲戚。”

“一定一定。”

几个人煞有介事的一阵子寒暄,石佛在马车里听了恨得牙直痒痒。

紧接着,金三娘便翻身上马,一阵锣鼓喧天,金三娘为首的迎亲队伍,风风光光地走了。

马蹄扬起的沙尘让鬼脸一时睁不开眼,可是他还是朝着石佛离开的方向大喊着:“二叔,跟大当家的好好过日子!有时间我们再来看你!”

石佛听了,挣扎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却被大胡子和独眼龙硬给塞了回去。

待迎亲队伍走远,鬼脸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那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的灿烂。照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只是多了大漠的干燥气息,鬼脸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牵起。

“喂,你不是跟陈少卿那小子关系不错么?”林啸东回过头来看他。

被他这样一问,鬼脸愣了愣,“那又怎样?”

“他死了,你不伤心?”

“哦。”鬼脸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又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不死的,如果换个角度想一想,也未必不是好事,你说呢?”

林啸东看着他发了一会呆,随后竖起大拇指来,“你比我还狠。”

鬼脸晃晃脑袋,不置可否。

而就在大家忙着送亲之时,饺子却回到了大屋内。

陈少卿早就对她说过,要提防着marry。

果然,就在她悄悄地走进屋内时,衣着性感的marry正在将手伸进鸽子笼。

这些天以来,尽管大家的动作很轻,可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被marry发觉了的。

包括那个被换掉的镇牌。

marry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轻轻的绑在了鸽子腿上。

饺子向前走了几步,步伐极轻,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她拿出随身的猎枪,在marry身后站定。

似是忽然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微微的气息,marry突然回过头,即将放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转过身,四目相对。

饺子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了火,一路上,她勾.引鬼脸还不够么?竟然还要通风报信,难道她的身份是……如此想着,口中却还是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marry小姐。”

marry定了定神,随即笑了,明亮的眼角勾起,胸前的诱人光泽一步步靠近她,顿时让她更加嫉妒愤恨!

“你明知道,还要问?!”

说完,左手一挑,便将腰间的短刀拔出来,瞬间刺向了饺子的胸口……

慌乱中,饺子拿起猎枪对着她,却在枪响的那一刻,枪口被她用手轻轻一抬,“砰!”……

一阵剧痛,从胸口刺穿。

饺子捂着胸口,慢慢的,倒下去。

救命……

想大喊,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鬼脸已经闻声冲了进来。

刚一迈进屋子,就见到marry正提着鸽子笼往外跑,于是刚好撞见了错身而过的鬼脸。

鬼脸并没有理会marry,而是将目光投向饺子,此刻的她正挣扎着从窗口爬出来。

“饺子……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饺子捂着胸口娇喘连连地喊道:“快,快,别让她放鸽子……”

鬼脸听闻,心知不好,立刻往回走拦住marry。

marry被他挡住去路,嘴角扯了扯,无畏的一笑。

旁边与鬼脸一同赶来的林啸东不容分说,抬手一枪——这个曾经在他的办公室为他表演的女子,这个曾经坐在赫赫有名的**老大林啸东腿上的女子——marry便立刻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的瞬间,marry的嘴角绽开惨烈的笑容,手指轻轻一弹,鸽子笼被打开,腿上绑着重要消息的信鸽“扑棱”了两下便飞了出去。

林啸东的手下们见状,纷纷举起枪对着天空一阵扫射,瞬间,鸽子便中了弹掉了下来。

一名手下蹲下身,将死鸽子拿了起来,交给林啸东。

林啸东解开腿上的纸条,打开来,上面赫然是一句日文。

于是走到marry的面前,问她:“日本人?”

然而,却并没有答案,她挣扎了一下,便彻底地倒了下去,口中满是鲜血。

鬼脸眼见着林啸东又在她的身上打了一枪,才忽然想起那边的饺子。

转身扑向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饺子,饺子……”

饺子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扑扇扑扇,煞是好看,只是气息显然已经无力:“记得,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我记得。”

“嗯……”饺子冲着他笑了笑,这样就好,就够了……

林啸东走进来,鬼脸正坐在地上,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饺子。

他想起,那天石佛抱着陈少卿身体时的样子。

想起初见饺子时,她一身修女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的样子。

想起与他一起,在孩子们面前有说有笑,发放食物的样子。

想起他一路上对marry有说有笑,饺子吃醋嫉妒的样子。

甚至于,那一晚,与他缠绵在榻的她的样子……

仿佛一切都只发生在昨天。

最后,他想起了走之前的那一天清晨,那个叫做小安的孩子,对他说:一定照顾好姐姐,否则的话……

否则呢?

一阵冷笑从嘴角扯起。

鬼脸抬起头,看着林啸东,神色平静地说:“帮我找一把铁锹,我要亲手把她埋了。”

林啸东点点头,示意手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