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名北邙
秦宫做了一个恶梦。
梦里有个大魔头，将他的灵魂抽出，炼制成了百鬼幡，身体被炼成了毒尸，从此助纣为虐，为害苍生。
一天，一群背负长剑的少年郎，围攻阴魔洞，将大魔头斩杀。
“师兄，此毒尸违背天道，理应焚化，只不过这百鬼幡的诸鬼又该如何处置？”
“诸鬼生前遭受了无尽的折磨，死后仍不能安息，被阴山老魔驱使害人。鬼无错，错的是阴山老魔。我等，还是早日将他们渡化，投胎转世去吧。”
“谨遵师兄！”
“不要，不要，我是好鬼，我不要被渡化。”
夜已深，所有的景物变得模糊、虚幻。思绪能触碰到的，只剩下中年人的衣袍，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醒了？”中年人轻声细语的问道。他终究还是没敢返回华新城，以他的实力，能勉强使用一次灵宝撕碎空间，已属不易。若是再回去，那才是真正的找死。
阴山老魔，阴魔洞。
这两个字眼，一直萦绕在秦宫的脑海中，迟迟不肯散去。夜间无风，但秦宫的衣衫却被冷汗打湿，其凉意由体表直入骨髓，冻得他嘴唇发紫，身体则不由自主地哆嗦个不停。
“很冷吗？”中年人疑惑的看向四周。
使用灵宝时抽空了玄宫之中的元气，但是用玄府之中的宗气御剑飞行，依旧绰绰有余。他担心秦宫会承受不住外界气流的威压，还特意在四周形成一层御风罩。按理说，有御风罩在，秦宫应不会感到任何凉意才对，为何他冷成这般模样。
“不，不冷。”秦宫咬着牙连忙摇头。
这也怪不得秦宫的见识浅薄，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些穷凶恶极之辈，才会害怕官家和学院。
偏偏之前，中年人的表现古怪无比，这才给了秦宫一个不好的代入感。一旦有了不好的代入感，中年人哪怕是一个善意的微笑，秦宫都会觉得他是别有深意。
“嗯。”中年人知道，他不想说，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就此作罢。感受一番周围的气体流动后，中年人善意的提醒道，“马上到师门了。”
闻言，秦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头皮在发麻，血液在变凉，而心脏好几次忘记了跳动。
半个时辰后，黄土丘陵上。
放眼望去，岭坡连绵，沟壑纵横，除了黄土，只剩下一点绿意。几棵矮小、纤细的松树，卖弄着仅有的几根枝条，枯黄而稀疏的几片松叶迎风招展，怎么也看不出象针尖锐的样子。
对此，秦宫感受到了浓浓的欺骗。
不仅欺骗了他的期待，还欺骗了他的幻想。说好的高大上的宫殿，云里雾罩的悬崖，飞流直下的瀑布，幽静的水潭呢？这些都没有也就算了，最起码也得有阴森森的洞穴吧。不然怎么配得上阴山老魔的身份啊！
“今夜，徒儿先在此休息吧。”中年人将秦宫带到一间茅草屋前，叮嘱道，“明日一早，为师便带你去拜见众长老们，再行拜师之礼。若无其他事情，徒儿早些歇息吧。”
不理会秦宫的反应，中年人便离开了茅草屋。
这茅草屋怎一个破字了得？
不用风高怒号，便能卷去三重茅。不用疾风骤雨，便能淋湿屋梁。不用蜘蛛结网，便能蔓延腐朽气味。
什么都不用，只需躺到干草铺成的草席上。仰望着天空，看那闪烁的群星，心情一下子舒朗起来。
“梦想，现实，尽不得我意。但那又如何，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
……
竖日，第一缕曙光悄悄撒进草屋，爬上秦宫尚有些臃肿的脸庞，跳起欢快的舞蹈。
“你是谁？”
熟睡之际，一名陌生男子却在一侧盯着你，想想都觉得胆寒不已。要是陌生男子心怀不轨，秦宫还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没大没小，叫大师兄。”陌生男子凑上前，一个暴栗打得秦宫有些晕头转向，这才微笑着开口道。
“大……师兄。”秦宫摸了摸眼眶，竟泛起几滴泪水，委屈道。但心里却莫名的舒坦，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受虐狂。
“这就对嘛。来，快些起床，师父、师伯、长老们都在闻道陵等你。”大师兄搀扶起草堆里的秦宫，眼里、脸上都是温暖的笑意，完全没有恶人该有的样子。
闻道陵？听起来挺高大上，秦宫呆楞着想道。
“难道昨夜师父没有告诉你，今日是你拜师的日子吗？算了，也不怪你，师父老糊涂了，以后慢慢习惯吧。”大师兄想了想，有些埋怨道，继而领着秦宫除了草屋，边走边嘱咐，“长老们听说师父带回一个小徒弟，兴奋得一夜没睡。待会儿见到长老们，师弟你可要恭敬一些。”
“那是自然。”秦宫连忙悻悻道。
两人走到高处，迎风而立。
“看到了吗？”大师兄开口问道。
秦宫眺望而去，一马平川，简直找不到比穷山恶水还要恶劣的词来形容：“师兄想让师弟看到什么？”
“山头啊，白马、平逢、首阳、翠云，这可都是我们长生门的地盘。”大师兄指了指四座山头，激动无比的说道。
大师兄，你确定不是在逗我？还有你那表情是在骄傲吗？
秦宫有些搞不懂，不就是四座土堆堆嘛，究竟有什么好骄傲的。但还是随着大师兄的意，违心的称赞了几句。
“以后，师弟你会懂的。”大师兄颇有深意的望了秦宫一眼，无奈的说道，“走吧～”
闻道陵，其实是诸多丘陵之中的一陵。只不过这里生长着很多的古树，每逢太阳升起，古树便会散发出淡淡的白雾，将整片丘陵笼罩起来。
陵中坐落着十几间木屋，木屋前侧，十六人穿着粗衣麻布，正翘首以待。
“最前首的是清德太上长老，太上长老身后的六人是大长老启元，二长老启昌，三长老启千，四长老启古，五长老启传，六长老启芳。六位长老身后左侧的三位，分别是大师伯元乾，二师伯元坤，三师伯元阴。右侧的五位分别是五师叔元仁，六师叔元义，七师叔元礼，八师叔元智，九师叔元信。”
大师兄十分平静的介绍远方的十五人。
“大师兄，你等会儿，信息量有点大，师弟记不住啊。”秦宫感到自己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记不住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师弟印象深刻。”大师兄诡异一笑，继而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大师兄我道号玄玉。你还有个二师兄玄真，一年前云游四海去了。”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秦宫小声嘀咕道，突然想起了某人，问道，“师父呢？怎么没有看到师父。”
“师父啊。面壁思过呢！”大师兄脸上洋溢着一种舒坦的笑意，仿佛报了血海深仇一般。
走到各位大佬跟前，秦宫还未行礼，便被最前首的老头抓住胳膊，拽了过去。
只觉那干瘦的手，如同鹰爪一般，抓的他生疼。不一会儿，五位老头一位老妪将他围了起来，从头看到尾，评手论足起来。
“这就是元阳带来的小鬼吗？眉清目秀，长得真是俊俏。”
“哈，瞧他干瘦的样子，能举的起来斧头吗？”
“罢了，罢了。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唉～”
七个老人同时叹了口气。
“元乾，”太上长老唤了一声，一位中年人走向前来，“去把元阳喊过来吧。”
元乾诺了一句，便返回木屋，带出了秦宫的师父，大魔头元阳，也就是长生门如今的掌教唐观。
唐观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秦宫，走到太上长老跟前，行礼道：“师叔祖。”
“元阳啊，这是第几个徒弟了？”太上长老摸着胡须，问道。
“回师叔祖，第三个。”唐观回道。
“好，好，好。”太上长老咳嗽了两声，惊的身旁的几个老头连忙搀扶起他来，“可有起道号？”
“还未行拜师礼。”唐观回道。
“嗯，祭完祖便早些拜师吧。”太上长老说完此话，便被几个老头搀扶着回了木屋。
“诺。”唐观连忙应道。
有了太上长老的首肯，那他擅自去华新城一事，就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长生门一脉，与其他门派不同。
它十分注重一脉相承，如太上长老一脉，除了仙逝而去的清启有六个徒弟，其余人一生都未收徒。后来，这六个徒弟就成了启字辈的六位长老。而元阳等人就是大长老启元的徒弟，其余长老则没有收徒。元字辈，除了元阳收了三个徒弟，其余人没有收徒。
换句话说，等玄玉、玄真、秦宫他们玄字辈起来，只有当上掌教才有收徒的资格，而其他人只有教授功法的权利。
唐观就是成为了掌教，才背负起长生门发扬光大的重任。那就是收徒弟，而且最起码也要超过九个人，不然的话，他肯定会被六位长老戳脊梁骨给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