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山急雨 （下）
雨势加急，雨线犹如从天而降的一道道透明水箭，落在怪物身上，打得“啪啪”作响。若换作普通人，恐怕早被这超乎寻常的雨劲打得浑身乌青，难以站定。但怪物却站的笔直，在暴雨中岿然不动，一双大眼睛牢牢地盯着着羽薇，像是十分关切。
这倒让羽薇不好意思继续趴在地上。扭身坐起，道：“你不疼吗？”
怪物注视着羽薇，露出思索的表情，道：“你是不是雷鸣虎？嗓门那么大，感觉像。但为什么你没有尾巴？”
雨声太大，羽薇只看到他在张嘴，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忙扯着嗓子吼道：“你说什么！”
怪物回了句话，羽薇还是听不清楚。
急雨飞洒，击河打滩，哗哗之声不绝于耳。这种环境下，就算相距不足三尺，对话也特别困难。羽薇不想浪费力气，索性不再说话，比划着手势让怪物把芭蕉页往他自己头上挪些。
风势忽转，雨线倾斜，一时之间这漫漫水雾的河川平滩上就只剩下雨声和流水声。
肩顶着西瓜的神秘少年双手托着巨大的芭蕉叶，为一位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孩遮挡风雨。若是有水墨画师此时刻西倾山脚的长河边路过，倒是能采到一个不错的画面。
※
※
盛夏阵雨，来得急去的也急。不到半个时辰，风消雨停，阳光破云照下，天地间回复明亮。夏蝉复鸣，青鸟还飞，刚才的大雨，就像一场毫不真实的梦魇。
怪物抛开芭蕉叶，双手回复自由后立马在满是雨水的头发上一阵乱拨。
羽薇检查了一下怀里的锦袋，发现雨水并未渗透，这才放下心来。羽薇将锦袋重新挂回腰间，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适才大雨滂沱，两人不说话倒没觉得尴尬。现在雨停了，再不说话，羽薇便觉得颇不自在。但要让羽薇开口搭话，一时间羽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细细想来，自己与这“怪物”还积怨颇深，远没到要以礼相待的地步。
“还七哒吗？”羽薇陷入踌躇，怪物肩上的西瓜倒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虽然西瓜口齿不清，羽薇还是听明白他的话“还吃她吗？”
羽薇顿感头痛，原来自己还没摆脱被人当作口干粮的命运，连忙求饶道：“这位仁兄……噢不，两位仁兄，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但你我同是大龚王朝子民，份属同族，萍水相逢闹些不愉快罢了。怎能自相残杀，择人而食。”
被羽薇误认成怪物的少年听得眉头大皱，懵然道：“你在叫唤什么，唧唧喳喳的，说人花呀，不然怎么听得明白。”
羽薇心里难过，一向口词伶俐的自己居然会被人当成不会说人话，这小子是野人了吗？
羽薇感到窝火，但深知敌我力量悬殊，不得不服软。要将话说得尽量简单，只得没好气道：“大哥，别吃我。”
少年这才露出豁然明朗的表情，像抚摸宠物一般，抚摸着羽薇的头，笑道：“对嘛，好好说花，还是能说清楚。”
羽薇连忙闪开，深怕他又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讪讪道：“这么好说话？你不吃我了？”
少年大方地道：“不七，不七，难得遇到一个会说花的妖兽，不七你。”
羽薇闻言，如蒙大赦。虽然松了口气，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感觉被这野人给当成阿猫阿狗。
少年肩上的西瓜满脸好奇地道：“哎哎，你是什么妖兽，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说人花？”
羽薇哭笑道：“我可不是妖兽，我跟他一样是人……”
“人！”少年和西瓜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同时张大嘴巴，愣在当场。
羽薇被他两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安地道：“有，有问题吗？”
少年回过神，立马围着羽薇转起圈来，一会捏捏羽薇的肩膀、一会拍拍羽薇的大腿、捻捻头发、闻闻脚背，显得兴奋不已。
羽薇本想躲闪，奈何少年的动作十分迅捷，她刚捂住臀部，少年早已绕到她身前嗅她脖子，让人防不胜防。羽薇急忙退后几步，嚷道：“别乱碰。”
少年显得异常兴奋，跳上前和羽薇并肩而立，不停对比羽薇和自己的身型，乐道：“一样的，一样的，胳膊、鼻子、嘴巴，哒真的是人。”
西瓜突然从瓜蒂射出两股青藤，像手臂一般缠住少年的头，大哭道：“是人啊，哇，真的是人，爹说外面才有人，看到人啦，我们真的跑出来啦？”
少年任凭青藤缠绕着自己脑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道：“我说追着太阳跑就行，你偏不信。”
羽薇看着眼前一对活宝，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毛手毛脚的野人和西瓜到底什么来路，用试探的语气道：“你们从哪儿出来？”
少年随口答道：“洪荒啊，我们走了好久。我就说最近怎么猎不到妖兽，原来是出来啦。”
羽薇惊讶道：“洪荒！”她原本以为，这少年只是西倾山上的一个野人，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闯过洪荒的奇人异士。听他口气，似乎还是去的洪荒深处。要知道自昆仑以西便是洪荒地界，传说洪荒百万大山，绵延无尽，其中上古妖兽无数，毒潭火山、迷雾阴障随处可见。凡人若误闯其中，必定有去无回。
这小子倘若真是来自洪荒地界，本领必然不小。
羽薇猜测，这小子在洪荒定是以狩猎妖兽为食，出洪荒后寻不得妖兽，饿着肚子，才会来抢自己干粮。
少年强压住激动的情绪，靠近羽薇道：“哎哎，我想问你……”
羽薇哪敢怠慢狩猎洪荒妖兽为食的怪胎，恭敬地道：“有什么问题，您问。”
少年朝河滩外左右张望，道：“金城在哪里？”
羽薇奇道：“你要去金城？”
西瓜收回青藤，应道：“爹去世时，吩咐我们长大了去金城找谱。”
“你爹叫你们找谱？”羽薇听得如遁云雾，“找什么谱，不对，你们是兄弟？一个人和一个西瓜？”
“对啊。”少年叉腰笑道，“八八是我弟弟。”
“是哥哥！”西瓜八八一记青藤抽在少年头顶。
羽薇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得咧嘴干笑。忽地一阵河风吹过，羽薇冷得打了个颤。衣服被雨淋透，得先找个地方烘干才行。
羽薇顺着河滩向下望去，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
少年抬手指向河面，问道：“那是何物？”
羽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赫然见一道七色彩虹横卧于河流上空。
原来是彩虹，羽薇正准备给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解释。忽然间，面对眼前景色，羽薇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
大雨初歇，阳光复明，河面上的水雾尚未散尽，斑斓的巨虹横架在水雾弥漫的河面上，犹如长桥卧波，纵雾丛云。斜晖光芒如幔，四面青山环绕。
站在河滩上的羽薇，一时竟看得呆了，这般景色，让她想起族里的扶桑树。若是站在千丈高的树顶，滚滚云层尽在脚下，碧空触手可及，夕阳斜光，色彩斑斓，不就跟眼前这彩虹的颜色一模一样吗？
万千情绪瞬间袭上心头，醒悟、思念、震撼、痛苦、孤独……羽薇眼眶一热，觉得莫名揪心，转头不再看彩虹一眼，冷声道：“我们走吧。”
少年并未发觉羽薇情绪发生变化，一直好奇看着彩虹，直到发现羽薇已经走出好远，才提步追了上去，“金城在前边吗？”
(本章完)
这倒让羽薇不好意思继续趴在地上。扭身坐起，道：“你不疼吗？”
怪物注视着羽薇，露出思索的表情，道：“你是不是雷鸣虎？嗓门那么大，感觉像。但为什么你没有尾巴？”
雨声太大，羽薇只看到他在张嘴，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忙扯着嗓子吼道：“你说什么！”
怪物回了句话，羽薇还是听不清楚。
急雨飞洒，击河打滩，哗哗之声不绝于耳。这种环境下，就算相距不足三尺，对话也特别困难。羽薇不想浪费力气，索性不再说话，比划着手势让怪物把芭蕉页往他自己头上挪些。
风势忽转，雨线倾斜，一时之间这漫漫水雾的河川平滩上就只剩下雨声和流水声。
肩顶着西瓜的神秘少年双手托着巨大的芭蕉叶，为一位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孩遮挡风雨。若是有水墨画师此时刻西倾山脚的长河边路过，倒是能采到一个不错的画面。
※
※
盛夏阵雨，来得急去的也急。不到半个时辰，风消雨停，阳光破云照下，天地间回复明亮。夏蝉复鸣，青鸟还飞，刚才的大雨，就像一场毫不真实的梦魇。
怪物抛开芭蕉叶，双手回复自由后立马在满是雨水的头发上一阵乱拨。
羽薇检查了一下怀里的锦袋，发现雨水并未渗透，这才放下心来。羽薇将锦袋重新挂回腰间，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适才大雨滂沱，两人不说话倒没觉得尴尬。现在雨停了，再不说话，羽薇便觉得颇不自在。但要让羽薇开口搭话，一时间羽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细细想来，自己与这“怪物”还积怨颇深，远没到要以礼相待的地步。
“还七哒吗？”羽薇陷入踌躇，怪物肩上的西瓜倒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虽然西瓜口齿不清，羽薇还是听明白他的话“还吃她吗？”
羽薇顿感头痛，原来自己还没摆脱被人当作口干粮的命运，连忙求饶道：“这位仁兄……噢不，两位仁兄，我们之前是有些误会。但你我同是大龚王朝子民，份属同族，萍水相逢闹些不愉快罢了。怎能自相残杀，择人而食。”
被羽薇误认成怪物的少年听得眉头大皱，懵然道：“你在叫唤什么，唧唧喳喳的，说人花呀，不然怎么听得明白。”
羽薇心里难过，一向口词伶俐的自己居然会被人当成不会说人话，这小子是野人了吗？
羽薇感到窝火，但深知敌我力量悬殊，不得不服软。要将话说得尽量简单，只得没好气道：“大哥，别吃我。”
少年这才露出豁然明朗的表情，像抚摸宠物一般，抚摸着羽薇的头，笑道：“对嘛，好好说花，还是能说清楚。”
羽薇连忙闪开，深怕他又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讪讪道：“这么好说话？你不吃我了？”
少年大方地道：“不七，不七，难得遇到一个会说花的妖兽，不七你。”
羽薇闻言，如蒙大赦。虽然松了口气，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感觉被这野人给当成阿猫阿狗。
少年肩上的西瓜满脸好奇地道：“哎哎，你是什么妖兽，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说人花？”
羽薇哭笑道：“我可不是妖兽，我跟他一样是人……”
“人！”少年和西瓜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同时张大嘴巴，愣在当场。
羽薇被他两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安地道：“有，有问题吗？”
少年回过神，立马围着羽薇转起圈来，一会捏捏羽薇的肩膀、一会拍拍羽薇的大腿、捻捻头发、闻闻脚背，显得兴奋不已。
羽薇本想躲闪，奈何少年的动作十分迅捷，她刚捂住臀部，少年早已绕到她身前嗅她脖子，让人防不胜防。羽薇急忙退后几步，嚷道：“别乱碰。”
少年显得异常兴奋，跳上前和羽薇并肩而立，不停对比羽薇和自己的身型，乐道：“一样的，一样的，胳膊、鼻子、嘴巴，哒真的是人。”
西瓜突然从瓜蒂射出两股青藤，像手臂一般缠住少年的头，大哭道：“是人啊，哇，真的是人，爹说外面才有人，看到人啦，我们真的跑出来啦？”
少年任凭青藤缠绕着自己脑袋，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道：“我说追着太阳跑就行，你偏不信。”
羽薇看着眼前一对活宝，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毛手毛脚的野人和西瓜到底什么来路，用试探的语气道：“你们从哪儿出来？”
少年随口答道：“洪荒啊，我们走了好久。我就说最近怎么猎不到妖兽，原来是出来啦。”
羽薇惊讶道：“洪荒！”她原本以为，这少年只是西倾山上的一个野人，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闯过洪荒的奇人异士。听他口气，似乎还是去的洪荒深处。要知道自昆仑以西便是洪荒地界，传说洪荒百万大山，绵延无尽，其中上古妖兽无数，毒潭火山、迷雾阴障随处可见。凡人若误闯其中，必定有去无回。
这小子倘若真是来自洪荒地界，本领必然不小。
羽薇猜测，这小子在洪荒定是以狩猎妖兽为食，出洪荒后寻不得妖兽，饿着肚子，才会来抢自己干粮。
少年强压住激动的情绪，靠近羽薇道：“哎哎，我想问你……”
羽薇哪敢怠慢狩猎洪荒妖兽为食的怪胎，恭敬地道：“有什么问题，您问。”
少年朝河滩外左右张望，道：“金城在哪里？”
羽薇奇道：“你要去金城？”
西瓜收回青藤，应道：“爹去世时，吩咐我们长大了去金城找谱。”
“你爹叫你们找谱？”羽薇听得如遁云雾，“找什么谱，不对，你们是兄弟？一个人和一个西瓜？”
“对啊。”少年叉腰笑道，“八八是我弟弟。”
“是哥哥！”西瓜八八一记青藤抽在少年头顶。
羽薇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得咧嘴干笑。忽地一阵河风吹过，羽薇冷得打了个颤。衣服被雨淋透，得先找个地方烘干才行。
羽薇顺着河滩向下望去，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
少年抬手指向河面，问道：“那是何物？”
羽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赫然见一道七色彩虹横卧于河流上空。
原来是彩虹，羽薇正准备给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解释。忽然间，面对眼前景色，羽薇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
大雨初歇，阳光复明，河面上的水雾尚未散尽，斑斓的巨虹横架在水雾弥漫的河面上，犹如长桥卧波，纵雾丛云。斜晖光芒如幔，四面青山环绕。
站在河滩上的羽薇，一时竟看得呆了，这般景色，让她想起族里的扶桑树。若是站在千丈高的树顶，滚滚云层尽在脚下，碧空触手可及，夕阳斜光，色彩斑斓，不就跟眼前这彩虹的颜色一模一样吗？
万千情绪瞬间袭上心头，醒悟、思念、震撼、痛苦、孤独……羽薇眼眶一热，觉得莫名揪心，转头不再看彩虹一眼，冷声道：“我们走吧。”
少年并未发觉羽薇情绪发生变化，一直好奇看着彩虹，直到发现羽薇已经走出好远，才提步追了上去，“金城在前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