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孤云传
字体: 16 + -

第八章 金翅大雕

    只见那汉子一只脚踏在车上,手距锦帘还有一寸之地,便止住不动,接着“咣当”一声翻下车来,仰面躺在地上,再也不动。

    阳光下瞧得明白,那汉子眉心插着一只金色的叶子,约有半寸留在外面,看样子大半已经深入肌肤。傅云心中不禁暗叹,难怪这些人不敢硬上,这车中人武功如此高强,暗器的劲力如此之大。

    那倒地汉子的同伙涌上来几个,将他尸体拖到一边。眼看这车中人一招毙命,这些脏汉哪里还敢大意,各持兵刃在手,将车子团团围住,却是谁也不敢先上前一步。一时间林中又归于寂静,炎炎夏日,竟连一丝风也没有。

    马上那头领说道:“我这兄弟不过想一睹仙姿,仙子又何必出手伤人呢?”说着将那漏洞的破袍袖一挥,十几个人便将兵刃收了,从身后取出弩来,一齐指着那金车。

    “既然仙子不肯赏光,那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这里十几张硬弩,我数得三下,若是阁下还不下车,只怕‘仙子’便要变成‘筛子’了……”

    那金车中人便似没听到一般,未发一言。

    “三——”

    傅云见状,暗在手中扣了一枚银针,对方若是要下令放箭,自己便要提前出手,取其性命。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也不清楚他们的武功家数,他与这十几人并无仇怨,与车中之人更是不曾谋面,但是,眼见这些汉子再三逼迫对方,心中莫名的便打定主意要出手相助。

    “二——”

    林中静得能听到那汉子们的呼吸之声,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持硬弩,双眼死死的盯着那金车,只待令下便发射弩箭。

    “一——”

    车子依然一动不动,连拉车的马也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那首领向车中说道:“看来仙子是不肯赏光了。”说着便将右手高举,“那便休怪在下无情了。”

    傅云一口真气已运到指尖,对方手一旦有挥下的意图,便势必要发射银针,将其阻止。

    闷热的林中忽然刮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穿过松针拂过众人的面庞,轻轻摇动车上的金铃。那清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极强,远远的传了出去。

    马上的首领见车中毫无动静,料得对方打定主意不下车,心中一狠,手立时便要挥下。忽听得脑后异响,地上一黑,便感到一股巨力夹着一阵劲风,直扑自己的后颈。

    那首领心中大骇,不知身后之人由何处而来,身形之快自己毫无知觉,竟好似从天而降。当下来不及细想,只得往前一扑,顺势滚下马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匆忙中只见一道黑影从自己刚才骑的马上闪过,一双利爪未抓到他,顺着汹汹来势直抓马头,竟将一匹几百斤的马抓离地面,往天上飞去。他凝神一看,这才看清,刚才袭击自己的哪里是个人,乃是一只金翅巨雕,那雕儿生得甚是庞大,双翅张开似有两丈来宽,遮天蔽日,一双钢爪拎着马头直冲云际,那马的身子软塌塌的垂着,显然已经命丧雕爪。

    众人眼见此景也吓得呆了,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反应过来,便朝那巨雕发射弩箭,雕行如风,冲天而起,箭只飞到半空便坠了下来,哪里射的中。

    雕拎着那马,在空中盘了一圈,竟又掉头回来,又往此处俯冲而来。众人一见,忙纷纷举起手中硬弩,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傅云心中暗道不妙,这雕俯冲而来,即便能够伤得对方一两人,但是对方弩箭齐发,十几只箭下,只怕这雕儿便要受伤。

    谁知那雕待飞得近些,双爪一松,一匹死马便从空中丢落下来。那马借着飞行之势,来速甚快。这一来,不仅用马挡住了弩箭射击的方向,又以其作为攻击,倘若不幸被这飞来的马匹击中,只怕不死也要断七八根骨头。众人见状纷纷躲避,有两人躲避不及,被马砸中,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那雕随马而至,金翅到处,掀起一阵沙尘,转眼间又冲天而起,爪中却又抓了一人。那人被金雕钢爪钳住肩颈,口中不断的呼嚎,手脚拼命的乱扑乱蹬,却怎么也挣不脱,离地越来越远。

    雕翼扇动,林中劲风骤起,路上瞬间沙尘弥漫,金车四角的金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夹杂着呼喝、哀嚎之声,一时间原本安静的林中变得混乱不堪。

    那雕飞至半空,复又盘旋一圈,俯冲而来,显然是要故技重施。

    那头领见状从地上跃起,抢过旁人手中一支弩来,飞身跃上路旁一株大树的顶端,只待那雕儿再回来,便要伺机放箭。

    那雕哪里懂得暗箭难防,依旧先将那人丢出,紧跟着俯冲而下。那头领眼见雕飞得越来越近,看准时机,扳动机括,一支弩箭“嗖”地便朝那雕身射去。

    眼看得那箭去势既猛、准头又足,必可击中。谁知那箭飞到半路,仿佛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竟忽然转向,歪歪斜斜的便往草丛中落去了。转眼间又是几声哀嚎,显然是又有人被雕爪所伤。

    那头领心中一惊,眼看此箭必中无疑,却突生变故,定是有人在一旁捣鬼。

    此时他才注意到这路旁树下的二人,只见一个少年长身玉立,虽然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但丰神俊秀、气度不凡,一双眼此刻也正笑着望向自己。旁边的青纱蒙面之人,仿佛是个女子,既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出年纪。

    那头领心中暗叫不妙,刚才一心只顾着车中之人,却不曾留意到路边何时多了两人,这两人衣着虽然平常,但神情气度却显然不是寻常百姓,更何况此处激斗正酣,又有怪雕出没,若是寻常百姓谁敢在此驻足围观。刚才自己发射弩箭,定是这二人从中捣鬼,心中不由得恼怒。但转念一想,这二人深藏不露,不声不响便将自己的箭击偏,其准头自不必说,暗器上的内劲更是惊人,倘若刚才有意取自己性命,只怕自己此刻早已身死,想至此,背后一股冷汗流了下来。

    眼看空中金雕复又俯冲下来,自己手下众人伤得七七八八,更何况有此二人在侧,自己便是出手只怕也占不得便宜,那头领死死看了一眼傅云,向那金车愤愤说拳道:“仙子既然不肯赏光,那我兄弟就不勉强了。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打一声呼哨,自己便由树上向林中深出跃去,手下众人见状,纷纷互相搀扶着跟上,也往林深处去了。

    那雕似通人性,见围着金车的众人散去,发出两声清鸣,展翅摇翎,飞入云霄之中去了。

    傅云出手本无心伤人性命,不过是看那一群人咄咄逼人,车中人又似有伤在身,便出手相助。此刻见他们已然退散,更不追赶。

    忽听得那金车中人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请恕在下不能下车施礼……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傅云忙答到:“不必客气,在下姓傅,单名一个云字。”

    “多谢傅少侠,在下行动不便,可否请公子近前来。”

    傅云便走了几步到那金车前,近处看那金车更加华丽,车上的雕饰精巧细腻,栩栩如生。只见那锦帘之后伸出一只葱葱玉手,手指纤细,皮肤白净,手中托着一支玉簪,簪上一朵白玉雕成的梅花晶莹温润,在阳光下波光流转,显然是极好的佳品。

    “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支玉簪聊表心意……还请公子收下。”

    傅云连忙摆手说道:“我只是看那些人不顺眼,实在欺人太甚,所以才出手的,这礼物我实在不敢受……”

    “少侠不必……不必客气,我在此处实在不宜久留,但若是少侠不收下此物,在下决不会离开……”这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言罢更是咳嗽起来。

    傅云听得对方中气虚浮,身体显然虚弱至极,但语气中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略一犹豫,便伸手将玉簪接过,说道:“多谢……多谢相赐,在下必定妥善保管。”他本想说一声“多谢姑娘”,但车中之人究竟年龄几何自己却不知晓,竟不知如何相称。

    车中人见傅云接了玉簪,一双纤纤玉手便缩回锦帘之内,说道:“江湖路远,少侠珍重。”

    说罢,那拉车的马匹似乎听懂人言一般,拉动金车,一路去了。车轮扬起片片尘土,空中传来声声雕鸣,金铃响动,越来越远。

    傅云眼看那车子已离了视线,便将那玉簪呈给玉剑婆婆看。

    婆婆就着他手上看了一眼,冷冷说道:“你既然出手,何不便将那领头的杀了?”

    “这……”傅云本以为玉剑婆婆会怪自己擅自出手,却不曾想到有此一问,一下子张口结舌,“那人与咱们并无仇怨,我只是看他们欺人太甚,便想着赶走他们……没想过取他性命……”

    “以往确实并无仇怨,只怕以后便有了。那人脸上扮的看不出面目,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可他倒看清了你的面目,今后行走江湖,你便又多了一个隐藏的敌人。”

    傅云听罢呆立不语,他心中实没想过这许多。下山以来,他虽然已经杀了数人,可那些人均与自己有杀父灭门之仇,但若要他无故便取人性命,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

    他正细思玉剑婆婆话中之意,却见婆婆不再多言,又往镇子上走去,忙将手中玉簪在怀里揣了,转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