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经天行——水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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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四盏青灯 漫天星火

    “你们怎么才回来?”在猎狗场前等待的是有点焦急的敖令均。

    “敖堂主,是不是又有人想请盛叔叔了。”胡恽问道。

    “小子,你走运了,有人要买断你,价格还不低。猎狗场所有的买断都是敖令均亲自过问的,因为都是大买卖。

    胡恽愣在了原地,多少还有一些语无伦次,他从来没有真的想走,因为不敢想。在他的世界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他的盛叔,那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盛叔。

    “我床都给你拆了,你可以滚了!”盛邦扬一字一字的说出来这些话,面无表情,冷漠得可怕。

    敖令均是个聪明人,把胡恽拉到一边跟他咬耳朵说了一些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盛叔一身本事为什么到今天还留在我们这种地方,他随便出去参军还是开个镖局或者给人家老板当保镖都行。”胡恽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谁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好,最有本事的都被买断走了。”

    胡恽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他开始害怕敖令均说出来。

    “小子,你也长大了。孔老爷跟关大爷、年大爷看得上你,真不知道是你小子走哪里修来的福分,他们前次出镖就是聘的你盛叔。记住,明早收拾好了来找我。”

    “晚上你自己回去收拾,床帮你拆了,今天睡我床吧,我喝酒去了。”盛邦扬在胡恽跟敖令均说话的当儿,已经回屋放好了陌刀,又换上了一身比较随意的一桌行头。他似乎不想理会胡恽,冷冷的撂下一句话就往酒肉场去了。此刻的酒肉场,虽然没有往日的喧嚣,灯火依旧。一旁的熊宽平还是在啪啦啪啦打着算盘,看到了盛邦扬来还是点头致意了,再一歪头,示意小二上点好酒,小二瞬间心领神会。

    三杯高粱酒下肚,盛邦扬突然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因为这高粱酒才来的沙城,不禁自顾自的哑然失笑。

    “五年啦,他比我好多啦,没有过去,没有负担!一走就走。”再他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李先生,居然说到就做到了。“那个孔老板的气度,应该是个大人物。这个李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说动这样的角色?”盛邦扬不高兴再去想了,反正结果是好的。他也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自己当初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此刻的李先生跟孔老板,其实是在风马场喝酒。他们要谈事情的,在沙城隔音最好的房间当然是在风马场。谈事情不能有外人,所以房间就他们两个人。

    孔老板是个胖脸男子,留两撇白色的胡须。脸上红扑扑,气色不错,与李先生有点发亮的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先生这一招真是高,那无赖到死都不知道他这次跑来沙城都是你安排的,钱花了不说,还帮先生安全的带来了该带的东西。”孔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在夹菜。

    “略施小计而已,他认识这一带的所有小路,他带货比谁都安全。到头来还得感激我救了他,自己做的事情本事就龌龊,也没处跟人说。他也是活该,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下一次就有报应了,只是留着还有用。”李先生说到,一边跟在敬孔老板酒。

    “哈哈哈,可惜孔某不能在这边看好戏了。小皇爷跟大将军那边孔某都说好了,一定依照先生的计划行事,这先生大可放心。”孔老板说着话,胸有成竹。

    “孔兄此番外出可是再往南边?去钓鱼?”李先生问到。

    “去龙门,钓黄河大鲤鱼呢!”孔老板一脸微笑,伴随着脸上已经有点泛起的酒晕,逐渐往全身散去。

    “祝先生的好戏圆满成功!”孔老板又端起酒。

    “祝孔兄能钓到一尾最大的金鲤鱼!”李先生于是又喝了一杯。

    “孔某只是钓鱼,先生这是拉网捕,一只都不会少。”

    “别给咱戴帽子,没孔兄这日夜兼程赶回来从中调和,我这戏还真没法唱了。”

    ···

    五平堡内,录王爷正在灯火通明的作战室里背手沉思,旁边是同样眉头不展的楚砚青。桌上的几份情报与密报,都是一个时辰前送来的。另外还有他凭直觉让何秋肃去秘密打探的情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录王爷一边在看作战地图,一片在整理这几条信息。

    “涂人骚扰冲州镇频繁。”

    “涂人前日牧马衣岭堡附近。”

    “三林村近日有商队遇袭,全部遇难,其刀伤不似流寇所致。”

    最近收到的类似的情报都差不多,涂人的兵马似乎一瞬间遍布到了云同、沐府附近。

    “不怕鞑子一次性把人马都开过来,怕的是这种根本搞不清他们主力在哪里的,这下麻烦了。”楚砚青说道。

    “确实,本王在云同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秋肃确实在北鼓山勘到了大队人马驻扎过的痕迹,据他估算,少说有三万。但是后来的地上的马蹄印就分散开了,这是有意分散我们的兵力跟注意力。”

    “王爷,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通告长城的各个关口再加强戒备,紧闭城门,一有异常立刻报告!另外把能派的探子统统派出去!”录王爷说到。

    “王爷,那这边怎么办?精锐都拉过来了。”

    “本王可是来剿流民的,不能让他们摸太清楚。”代王爷忽然有点狡黠的一笑。楚砚青感觉到这个原本有些鲁莽与恃勇的王爷在用兵上似乎变得自己也捉摸不透了。

    “王爷,要不要恭请圣驾暂且避一避?”楚砚青还是试探性的说出来了他心里的想法,几日前录王爷也受到了密报。

    “他的脾气比我倔,心气更不是我能比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都没法说。”录王爷叹气道。“他居然没告诉你他现在到哪里了?我这大半年一路玩回云同,那一阵子他可是把云同的十万军队都交给你了。”录王爷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楚砚青一眼。楚砚青不敢说话了,扑通跪下:

    “属下哪敢私窥圣上跟王爷的家事,只求一心体国、肝脑涂地。”

    “起来起来,本王若不信你这些密报就不给你看了。”录王爷有点不耐烦的说到:“就是我们的情报能力有限。”录王爷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王爷是不是在想金乌营那边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楚砚青问到。

    “张维全不在了,云同的金乌营镇抚司一点消息都没,也难怪。二把手去述职了还没回来,赵澜人已经没了,镇抚司没有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就不错了。还是派人去试试吧,这是国事。我们手上的兵看起来多,还要守城、守堡,一分散就不够看了。”录王爷忧心忡忡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不眠之夜,不巧这个晚上便是。

    不远处的沙城,谭宗楼的茶室还是大门紧闭。里面已经掌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大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找谭老板,所以这会茶室门口已经没有侍从守着。茶室的窗子上有一扇小门,是可以递茶水跟饮食的。这几日谭宗楼的一日三餐都是走这扇小门里面送进去的,用好的碗筷也会从这扇小门推出来。谭宗楼每年都会有个一两次这样子几天不见人,一个人在茶室。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他也不愿意别人知道。

    这次侍从们发现谭老板的饮食明显用得很少,但是并不觉得是什么事情,毕竟外头的情况谭老板也可能有点担心。

    突然的,一个小包袱趁着夜色稳稳当当的掉在了茶室的小窗前,丢包袱的人感应了一下四周的气息,没有任何人。大约一刻之后,这个包袱便像被线牵着一般直直的从窗上的小门滑进了茶室。再一刻,茶室内突然闪过一瞬间的华彩之色,又迅速恢复成昏黄的灯色。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快到不会有人注意。除了偷偷递包袱的那个人,那个有着极为锐利眼神与极为安静身法的人。

    几个起落,长脸男来到李先生的下榻处。“先生,已经办妥了。”长脸男子向满脸酒气的李先生说到。

    “走,回去睡个好觉,明天晚上开戏。”李先生打了个酒嗝,显然内心是非常喜悦的。

    李先生沉沉睡去,离他下榻房间不远处一个房间内,两个男人在一起打坐练气。他们显然不久前损耗了不少内力,这会在互相帮助恢复。二人的脸色都渐渐由白转红,再到红晕散开。

    “皇爷,你腹中的小还丹是否彻底化开了?”说话的男子正是萨拉齐。

    “化开了,还好你在。不然大战在即,我可不愿意损耗精力去为这老家伙干这个事情!”说话的男子来沙城已经有几天了,一直蛰伏在此。他是北涂的靖南皇爷,也是储君,他叫赤都。他这次来沙城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剩下的要看萨拉齐的手段是否奏效。

    “那老狐狸虽然还是不松口,是不是还差一味猛药?”赤都说到。萨拉齐运了一口真气,又收了回去。直直看着赤都:“皇爷,要不要再等等?也许多留他几天还有用。”再看赤都,跟萨拉齐一样黑发披肩,只是他的头发更加卷一些,而且带一点红色。虽然两人都坐着,但是看身材应该跟萨拉齐差不多,也是高大无比。

    “明栋宸都要没用了,这老狐狸再过几天也是废物一个,留着做甚?别听那个姓李的南人的,他谁都要留着。我也是留着他,不然早就让他滚了。”赤都不忿地说到。

    “那明天我得亲自回一趟营地,皇爷放心,半天便能来回,听营地来的信息,这个老狐狸已经在极限周边徘徊了,目前就差一个决心而已,这个决心还得我亲自给他来下。”萨拉齐说到。

    “那边的舌头应该没问题吧?怎么你上次去接头拿密报会被人知道?”赤都问到。

    “这个会知道的,只是可惜被那个汉人跑了,我只敢保证这人不是金乌卫,完全不是一个套路。这人虽然功夫在你我的修为之前一般,但是身形绝对不比你我慢,他也被我伤得不清。”萨拉齐说到。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不是金乌卫,会是哪边的人?”赤都问到。

    “我走他身上拽下来一块牌子跟一扇袖子,后来我在沙城外头又抓回来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身上也有差不多的牌子。”萨拉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两块小木牌。正是他走秦松陵身上解下来的那块,以及杜淳的那一块。秦松陵的那一块颜色浅一些,杜淳的那一块颜色深一点,上面的星宿图案是一样的。

    “这两人会不会是明绍钦的人?”赤都沉思后说道。

    “明绍铮目前处于优势地位,虽然为自己能被立为储君搞小动作,但是肯定不希望他老子明栋宸治国多好。纯粹站在整个南济王朝立场上面的,只有明绍钦或者明栋宸的人。”萨拉齐分析到。“但是可能还有另外一撮人,殿下你看。”说着萨拉齐把秦松陵身上搜出来的“刀”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我怎么看了之后突然感觉有点心慌?”赤都说到,他想伸手去摸,但是是犹豫之下把手缩了回去。

    “刚李先生在我们这边的时候,皇爷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萨拉齐问道。

    “好像有,但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非常尖锐。”

    “我总觉得就是这片“刀”发出的。”萨拉齐说到。

    “等这边结束了,带回去让老萨满看看。我不相信那个姓李的南人,我们先辈流了多少血才夺来的东西居然被他三言两句劝说大汗,就要拱手让人!”赤都的毛孔纷纷绽开,显然情绪上来了。

    “皇爷我先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要赶路!”萨拉齐还是出去了,留下赤都在房间独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