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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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梦中梦

难道我就要这样葬身龙腹?开什么玩笑?情急之下,我已经全然忘了攻击龙会发生什么,只管在半空中调整了姿势,双脚对着那奔袭而来的龙头就是狠命一踹,然而,那龙头却好似虚幻一般,我竟然直直从那龙的额头进入了龙的身体,我只觉眼前一片金光,身体好似在沿着什么既定的轨道高速滑行,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狠狠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我只感觉无数碎石块纷纷砸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支起双臂挡着,激起的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忍耐着等待这动静平歇,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怀疑我是不是又陷入了另一个谜题,是不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要这么永无止境下去,所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虽然我被这些碎石埋了半截身子,也受了不少皮肉伤,但似乎并无大碍,只不过当飞廉伸手拉我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飞廉不是应该变成了那柱子上的浮雕吗?他是怎么脱身的?难道也和我一样,解开了什么谜题?

“荒兄为何用这么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救我出来的不是你吗?哈哈哈……”

我?这下我更惊讶了,全然不知我怎么就把他给救出来了,但事不宜迟,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那珠子再说,这地方可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然而,当我爬出那堆碎石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房间,这不等于毫无进展吗?那我在这楼里所经历的,又算是什么呢?

“我在想啊,那臭狐狸的神识会不会也在这地方啊?该不会是被困住出不去,所以才醒不来的吧?哈哈哈……”飞廉突然说道。

我愣了一愣,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见我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飞廉以为惹恼了我,立即扭转话锋说道。

“玩笑玩笑,臭狐狸不会有事的,这楼如此蹊跷,珠子肯定在这楼里。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感兴趣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我不禁哑然,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救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蟠龙柱就自己变成了碎石块,难不成我先前撞到的东西就是这龙柱不成?只得将我先前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向飞廉描述了一番,谁料飞廉听了却微微一笑,说道。

“荒兄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拿到了线索!那至于你记不完全的那女人的唱词,就交给我好了!”说完,他便伸出手掌,只见他掌心中蠕动着几条透明的虫,有些像蚕,虫身中的经脉清晰可见,隐隐有光华流转。

“这是可以吞噬记忆的虫,在饥饿的状态下,可以抹杀一个人的全部记忆,不过,现在它们正饱着,所以可以当作传送记忆的通路而不会损伤任何记忆……”飞廉说着,便将那手掌贴到了我额头,我只感觉冰冰凉凉的,有一丝一丝凉意从额头渐渐渗入到我脑中,但很快又离去了,飞廉则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在收回手掌的同时就将那唱词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又说道。

“看来你遇到的是这唱词的三四句呢,‘琵琶弦上说相思,千古情愁哀筝知’。你从迷宫脱身是吻合了‘樽前金奏无晨露’的条件,而你能救出我正是应了这句‘双脚踏翻蟠龙柱’,虽然唱词有些颠倒,不过已经足够了!那么接下来……”

飞廉话音未落,便听到环佩清脆的叮当声,胡茄响起,弹奏着边塞的音乐,楼上无数纷杂人声传来,男男女女好不热闹,那女子的声音便又不知从何方传来:“好不容易逃脱囹圄,怎么只是傻愣愣站在这里?虽是边塞,这楼上也是酒肉毕备,胡歌美人伴饮,也算是这边关的‘小江南’了。两位不去,莫不是怕了?”

我淡淡一笑,心下只觉这地方和鬼市的幻影如出一辙,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鬼市的幻影都是真实的历史,而这迷楼中的景象,则不知虚实了,或许是应景变幻也未可知。飞廉此次竟然也没有接那女子的话茬,只哼唱道:“夜半梦回环佩响,落月歌移隔水楼。”

那女子却咯咯咯的笑了,说道:“是梦是幻,又有谁能辨清呢?人活一世,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太过狷介,不过是为自己徒增烦恼。那些虚虚实实,因因果果,又有谁会在意呢?小女子先行告退,这去与不去,二位心中自有定夺。”

话虽如此,但对我们来说并无其他选择,若不拿到那珠子或者找不到始作俑者,不但白毛没救,我们只怕也无法从这迷楼中出去。上得楼来,果然是边塞小店的布置,在座的多是穿着古代军装的将士,反倒显得我和飞廉格格不入,偏偏此处又桌台全满,一时间我们也没个可以坐的地方,只得傻站着接受无数好奇目光的打量。

不一会儿,从厨房油腻腻的厚重门布后,出来一个须发浓密的胡人,见我俩杵在这,一边埋怨我们把店弄得更拥挤了,一边大喇喇环视了四周,就径直往角落一张四方桌走去,那桌子四条腿有三条是重新拼接的,一桌坐着三个年轻人正在吃瓜果,还有一个须发已经花白的军人正伏案睡着。那胡人不容分说的对着那三个年轻人的脑袋一人来了一下,敦促他们赶快去厨房帮工,别在这儿偷懒,一边自己重新搬了把条凳坐下,又招呼我们过去。那睡觉的人听到动静,也惊醒过来,却是满脸的憔悴与疲惫。那胡人却很熟络的和那军人聊开了,只当我们不存在。

我们一边吃着这些边塞独有的瓜果,一边听着那胡茄,弹唱的女子显然也不是汉人,唱的却是昭君出塞,唱到动情处,不仅赢得台下一片喝彩,她自己也掉下眼泪来。一曲终了,又换了另一个女子唱边塞曲,征人思妇,百转千回,直唱得满座军士落下泪来,更有拍案而起沙哑着喉咙大吼要即刻回家的,被周围人七手八脚的死死按住,不停提醒逃兵是死罪,还要株连九族,这才作罢,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时间众人都颇为心伤,各自沉默着,不知谁喊了一声拿酒来,立即一呼百应,一片儿声的都抢着要酒,那胡人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那才睡醒的

憔悴军人说道。

“你就真这么狠心,不放他们走?”

那军人也饮了一口酒,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戍边四十年,如今已是这把年纪了,让他们走,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本就孑然一身,死一死也没什么,可是他们,正是年轻的时候,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一旦被捉住,那可是一家人的性命啊!自己受点苦,能换家人平安也值得!他们自己也是有这份觉悟的,否则,也坚持不到现在……现在,只望战事能尽快结束吧……”

那胡人也叹了口气,大声吆喝了一坛酒,斟满酒碗,正映出天上一轮满月,环佩声又响起来了,我和飞廉却不知为何立于城墙之上,黑云压城,惊雷滚滚,而满目尽是呐喊与杀戮!

“报告!守……守不住了!将士死亡已经超过三分之二……”传令兵颤抖着声音说到,他身上也血污斑斑,伤痕累累。那风中站立的,正是先前那个憔悴的军人,只是他比那时更苍老疲惫了,只听他淡淡问道:“狼烟呢?援兵呢?粮食呢?”

那传令兵却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下,喊到:“将军!”

这憔悴的军人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依旧是淡淡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的,这是最后一个命令了。传我的令,让士兵们把余粮分了,各自逃走吧,不要再战了,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抓住了!”

“将军!你……”那传令兵还要说什么,却被这军人拦下了,只听他说道:“这江山,不是我的江山,但你们,却都是鲜活的生命。你若有心,便折一只腊梅祭一祭我吧!”这军人说完,却兀自拔了剑,孤身一人奔向战场……五更的更鼓敲打得如此悲凉……

这城,终究还是没有保住。随之而来的是朝代更迭,动乱过后的短短太平。这城,作为新一个王朝的边塞,又有了新的士兵驻守,这城中一处院落,种了一株腊梅,年年冬天开得旺盛。

飞廉走近那院落,对着呆呆凝望着腊梅的老人说道:“你这梅花,可否给我一株?”

那老人却不以为意的瞟了飞廉一眼,道:“要这梅花作甚?你这年轻人,又懂得什么?”

飞廉也不恼怒,只淡淡一笑,回答道:“天南天北无音信,故人何处寄梅花?”

那老人愣了一愣,便亲手掐了一枝梅花递给飞廉,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他活着还是死了?”

飞廉摇了摇头,道:“你也已经这么老了,他没可能还活着吧?但,少了你的梅花祭魂,他的生魂现在还在人世徘徊吧,否则,我们又如何相遇呢?”

那老人立即抓紧了飞廉的胳膊,老泪纵横。说道:“将军就交给你了!”

飞廉微笑着点了点头,环佩的叮当声响起,我与飞廉竟然站在了雪地里,漫天雪花飘落,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不到一刻钟,我就觉得全身都冻僵了。扭头看了看飞廉,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牙齿咯咯直打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