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日落长河（上）
四月十三，清晨。
黄河南岸，开封北郊，柳园古渡。
一匹军马飞也似地来到柳园古渡一座土山之下，马上一名通远铺铺兵手举令牌，高声叫道：“四百里加急！宣武将军呈报贾尚书公函！”
正在土山之下率领卫兵警戒的吴镛吴子羽见了，连忙纵马向前，与这名铺兵急急交割了公函，然后策马跑上山顶。
山顶上一座简单的营帐之外，贾鲁面向黄河、临风而立，正在极目远眺、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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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贾鲁，在脱脱丞相的极力举荐之下，已经被朝廷特旨拔擢为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按照去年秋天拟定的方略，全权负责指挥此次治河工程。
四月初八日佛诞节的当天，贾鲁上朝辞行之后，立即带领众人离京，一边赶路、一边向治河沿线早已待命多时的众多官员发出一道道公函，刻不容缓地命令各地做好准备。
此次兴役治河，乃是大元朝开国以来鲜有可匹的浩大工程。按照贾鲁和脱脱计议的方略，为了一举敉平河患，此次治河仅人力一项，就须调动黄河下游各地的军队共计五万余人、征发民夫共计二十万余人。至于钱帑、饷粮、工具、船只、土石、竹木、棉麻等项物料的耗费，更是繁巨惊人！
此事之所以一开始就招致朝廷中以哈麻为首的众多保守派大臣的激烈反对，甚至于发生双合镇谋害贾鲁的极端事件，除了与脱脱为首的勤政派争权夺利之外，害怕治河工程耗尽大元朝的国库和民力、引发更大规模的民变，也是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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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吴镛上得山顶，急忙将公函呈上。
贾鲁拆开公函看罢，冷笑一声，转身对吴镛道：“去把田、季二位先生请来！”
吴镛领命，到山顶帐篷之中请来两个中年文士。
二人来到贾鲁近前，躬身施礼，其中一人道：“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贾鲁笑道：“田先生、季先生，你们先看一看这件公函。”
二人恭恭敬敬地从贾鲁手中接过公函，一看之下，俱都皱眉不语。
贾鲁道：“田先生应该记得，正月里那忽良外派离京，到卫辉任宣武将军之时，我命你草拟过一个公文给他，那上面写的明白，咱们让他几时造好那三十艘大船？”
被贾鲁称作“田先生”的中年文士答道：“四月初一日，三十艘大船，每艘长十二丈、阔五长，空载吃水六尺。是在下遵照大人的吩咐，按照治河总方略认真誊写，一个字也不会错！”
“可今天已经是四月十三，忽良却在这时候来函告诉我，因为预算不足，三十艘船他只造出来了二十艘！”贾鲁道，“你们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另一中年文士道：“大人，划拨造船钱款之事，是在下经办，遵照大人的吩咐，造船所需费用分为两笔，早已划拨到位，忽良此时抱怨预算不足，恐怕有诈！”
“季先生说的有理，”贾鲁道，“忽良自恃出身高贵，又久在京师、人脉深广，此次派了外任，只怕是天高皇帝远，手脚上犯了不干不净的毛病！”
“大人，造船之事干系重大，片刻迟缓不得。依在下看来，当此紧要关头，大人必须以雷霆手段治一治这些贪官污吏，来他个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田先生慷慨激昂地说道。
贾鲁点头道：“田先生、季先生，此事，我想派你们二人去办，你们以为如何？”
田、季二人听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贾鲁笑道：“怎么？二位有何难处？”
季先生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愿替您分忧解难，我和田师哥……不过是大人府上的幕宾，无职无权，就算请来大人的手谕去了卫辉，也恐怕那宣武将军忽良他……”
田先生接着说道：“忽良为人奸滑骄横，在京城做工部主事之时，属下就发现他很是不好开交！”
“除了我的手谕，你们再带上七爷一同前往！这样如何？”贾鲁笑着说道。
田、季二人听贾鲁这话一出口，先是惊诧、后是欢喜，对视一眼，齐声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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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七爷！”
随着下人的一声高喊，七爷出现在贾鲁和田、季二人的面前。
这位爷什么样子？
只见他矮矬矬的个子、八九岁的年纪，乱不邋遢的头发、黑不溜秋的面皮，金鱼眼乱转、塌鼻梁乱颤、鲶鱼嘴乱翻，走起路来一蹦三跳！
是的，大家没有看错，这就是七爷！如假包换！真名就叫做——孟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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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四月初三那天从皇宫出来之后，孟小七就有了一个尊贵无比的称呼——“七爷”。只要是大庭广众之下，连完颜德明带贾鲁，一律管孟小七叫“七爷”！
虽然至正帝交代的明白，他这个御弟是私下里认的，旁人不许知晓。但是，你至正帝也挡不住大家尊称我一声“七爷”不是？
当晚回到贾家庄，正赶上开晚饭。假扮成大厨师的“逍遥子”焦德曜恭恭敬敬，将贾鲁贾大人往大圆桌的正位置上让，贾鲁倒好，一回身对着孟小七说：“七爷，你请上坐！”
一句话把焦德曜、吴镛，还有皮皮、闹闹等十二个小伙伴整了个五迷三道。大家都以为贾大人犯了什么魔怔病！
可是孟小七竟然毫不客气，微微点点头，一屁股还真就坐在了上座！
跟着孟小七一块儿来到贾家庄的内廷贴身护卫波赤温和蔑力别呢？那就更绝了。他二人见孟小七坐定，竟然像关云长和张翼德似的，一左一右，往“七爷”身后一站，颇有点“皇叔每在稠人广坐，二弟三弟必侍立身后，终日不倦”的意思！
牛吧？
你服不服？
这就叫范儿、这就叫派头，这就是真真正正的“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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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南岸，开封北郊，柳园古渡。
一匹军马飞也似地来到柳园古渡一座土山之下，马上一名通远铺铺兵手举令牌，高声叫道：“四百里加急！宣武将军呈报贾尚书公函！”
正在土山之下率领卫兵警戒的吴镛吴子羽见了，连忙纵马向前，与这名铺兵急急交割了公函，然后策马跑上山顶。
山顶上一座简单的营帐之外，贾鲁面向黄河、临风而立，正在极目远眺、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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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贾鲁，在脱脱丞相的极力举荐之下，已经被朝廷特旨拔擢为工部尚书、兼总治河防使，按照去年秋天拟定的方略，全权负责指挥此次治河工程。
四月初八日佛诞节的当天，贾鲁上朝辞行之后，立即带领众人离京，一边赶路、一边向治河沿线早已待命多时的众多官员发出一道道公函，刻不容缓地命令各地做好准备。
此次兴役治河，乃是大元朝开国以来鲜有可匹的浩大工程。按照贾鲁和脱脱计议的方略，为了一举敉平河患，此次治河仅人力一项，就须调动黄河下游各地的军队共计五万余人、征发民夫共计二十万余人。至于钱帑、饷粮、工具、船只、土石、竹木、棉麻等项物料的耗费，更是繁巨惊人！
此事之所以一开始就招致朝廷中以哈麻为首的众多保守派大臣的激烈反对，甚至于发生双合镇谋害贾鲁的极端事件，除了与脱脱为首的勤政派争权夺利之外，害怕治河工程耗尽大元朝的国库和民力、引发更大规模的民变，也是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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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吴镛上得山顶，急忙将公函呈上。
贾鲁拆开公函看罢，冷笑一声，转身对吴镛道：“去把田、季二位先生请来！”
吴镛领命，到山顶帐篷之中请来两个中年文士。
二人来到贾鲁近前，躬身施礼，其中一人道：“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贾鲁笑道：“田先生、季先生，你们先看一看这件公函。”
二人恭恭敬敬地从贾鲁手中接过公函，一看之下，俱都皱眉不语。
贾鲁道：“田先生应该记得，正月里那忽良外派离京，到卫辉任宣武将军之时，我命你草拟过一个公文给他，那上面写的明白，咱们让他几时造好那三十艘大船？”
被贾鲁称作“田先生”的中年文士答道：“四月初一日，三十艘大船，每艘长十二丈、阔五长，空载吃水六尺。是在下遵照大人的吩咐，按照治河总方略认真誊写，一个字也不会错！”
“可今天已经是四月十三，忽良却在这时候来函告诉我，因为预算不足，三十艘船他只造出来了二十艘！”贾鲁道，“你们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另一中年文士道：“大人，划拨造船钱款之事，是在下经办，遵照大人的吩咐，造船所需费用分为两笔，早已划拨到位，忽良此时抱怨预算不足，恐怕有诈！”
“季先生说的有理，”贾鲁道，“忽良自恃出身高贵，又久在京师、人脉深广，此次派了外任，只怕是天高皇帝远，手脚上犯了不干不净的毛病！”
“大人，造船之事干系重大，片刻迟缓不得。依在下看来，当此紧要关头，大人必须以雷霆手段治一治这些贪官污吏，来他个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田先生慷慨激昂地说道。
贾鲁点头道：“田先生、季先生，此事，我想派你们二人去办，你们以为如何？”
田、季二人听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贾鲁笑道：“怎么？二位有何难处？”
季先生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愿替您分忧解难，我和田师哥……不过是大人府上的幕宾，无职无权，就算请来大人的手谕去了卫辉，也恐怕那宣武将军忽良他……”
田先生接着说道：“忽良为人奸滑骄横，在京城做工部主事之时，属下就发现他很是不好开交！”
“除了我的手谕，你们再带上七爷一同前往！这样如何？”贾鲁笑着说道。
田、季二人听贾鲁这话一出口，先是惊诧、后是欢喜，对视一眼，齐声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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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至正帝交代的明白，他这个御弟是私下里认的，旁人不许知晓。但是，你至正帝也挡不住大家尊称我一声“七爷”不是？
当晚回到贾家庄，正赶上开晚饭。假扮成大厨师的“逍遥子”焦德曜恭恭敬敬，将贾鲁贾大人往大圆桌的正位置上让，贾鲁倒好，一回身对着孟小七说：“七爷，你请上坐！”
一句话把焦德曜、吴镛，还有皮皮、闹闹等十二个小伙伴整了个五迷三道。大家都以为贾大人犯了什么魔怔病！
可是孟小七竟然毫不客气，微微点点头，一屁股还真就坐在了上座！
跟着孟小七一块儿来到贾家庄的内廷贴身护卫波赤温和蔑力别呢？那就更绝了。他二人见孟小七坐定，竟然像关云长和张翼德似的，一左一右，往“七爷”身后一站，颇有点“皇叔每在稠人广坐，二弟三弟必侍立身后，终日不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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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叫范儿、这就叫派头，这就是真真正正的“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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