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剑歌行
字体: 16 + -

变数

    孟子都、张耀一众人退到了马厩之外,放下盾刀,就地歇息。

    神策府中马厩甚大,散乱寄养着近两百匹骏马。马厩位于神策府西南,北通演武场,与白虎院相接,向东可以去藏书楼、公事阁、内务司、登录处等地。至为重要的是,通往厩中的道路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若是有人追至,可以抵挡一阵,退向公事阁。公事阁四通八达,易守难攻,退入其中,仍有回旋的余地。

    张耀盘坐在地上,调整着内息。当日读完笔记,回到家中,张耀便尝试了一番,不想竟全无效验。丹田中犹如一潭死水,无论如何运使,也是毫无动静。不想昨日来至府中,机缘巧合之下,飞起一脚踢向鞠球,内力竟泄出一线,卷着鞠球飞旋而出。张耀一惊之下,再次尝试运使内力,仍是一无所获。昨日夜间,回到参字房中,张耀内照细查,发觉丹田中那一股混元内力仍是缓缓旋转。回思那一脚飞球,似有所悟。当即不再勉强行气,催动着丹田中的内力顺势旋转。不想内力愈旋愈快,隐隐有增强之势,旋至极处,一丝内力飞出,流入四肢百骸之中。张耀心内惊喜,但碍于天色已晚,今日又有演武,并未摆开拳脚,尝试一番。想不到今日演武场上,危急之中使了出来,竟然建功。

    可惜方才脱战,张耀便觉得丹田有异,此时内照细查,发觉那股混元内力暴涨了约有一半,旋转之势却慢了不少。

    张耀略一思索,催动内力,止住内旋之势,丹田中那一股内力旋转得愈见缓慢,却并未止住。张耀只觉得手脚经脉中生出一股微弱吸力,那一团混元内力慢慢缩小,旋转之势竟隐隐增强。

    过了许久,那一团内力凝为一颗黑色圆球,张耀催动起来愈见艰难,不得不稳住内息,放弃了运使。张耀甫一松劲,内力快旋了一阵,又散作了一团,缓缓旋转,倒较昨夜强了几分。

    张耀吐气收功,忽听马厩前脚步声响起了脚步声。睁开双眼,只见诸葛稳走到了厩中。

    此时厩中的众人多是参字房内的新丁,其余房中仅有五六人。孟子都、张耀、诸葛稳三人俨然便成了众人之首。

    孟子都见诸葛稳返回,起身走到张耀身侧。诸葛稳走到张耀身前,停下脚步,三人围坐在了一起。

    “清平,骆院监怎么说?”孟子都开声问道。方才张耀情形有异,孟子都威信未立,也不好支使旁人,只能托诸葛稳前去打探。

    “骆头儿领着其余人回了房中,”诸葛稳身躯肥大,此时出了不少汗,举起手擦了擦额前。“演武结束之后方能出院。”

    “骆头儿说,若是放在平日里,当下便该选个近处,择机而动。可惜逃出来的多是些新丁,只能待日后再找回场子。”

    孟子都轻叹了一声,只听诸葛稳接着说道:“骆头儿让咱们找个安稳之处,躲藏起来,待演武完毕,再返回场中。若是运气好的话,应不至于排名垫底。”

    闻听诸葛稳之言,几位院中的老人脸上露出懊丧之色,挥拳踢土,发泄着不甘。其余新丁倒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张耀神色不变,只是握紧了拳头。

    孟子都沉吟道:“骆院监所言自是正理。但青龙朱雀玄武三院私下勾连,使诈欺人,若是就此罢手,我心意难平。”

    闻听孟子都之言马厩里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恨之色。

    孟子都接着说道:“若要伺机而动,也不知场中现下是何情形。”

    诸葛稳喘了一口粗气说道:“我方才出院时,见到场中三队人远远的对峙,并未交战。”

    张耀沉声道:“青龙玄武两队未乘战马,战力不全。朱雀军若要取胜,便不能放他二队来取马匹。”

    一旁孟子都点点头接口道:“想来三队此时正在瓜分缴获的腰牌。单论战力玄武军最强,但身披重甲,行动缓慢,只能任人宰割。青龙军与朱雀军倒是战力相当,两军若是交战,必有损伤,不论是哪一队得胜,面对玄武军都难以得胜。”

    “我倒觉得你二人想的有些偏了。”诸葛稳笑笑道“惊蛰演武,抢夺的是腰牌。又不是生死之争,推演场中的变化,还是要先点清腰牌的数目。”

    孟子都与张耀闻言恍然大悟,张耀急忙解下缴获的腰牌,点算数目。

    一场混战,白虎院缴获腰牌二十二块,算上厩中十七人自用的,总共三十九块。

    孟子都拾起一根稻草在地上边画边道:“我军共有八十二人,损失腰牌六十五块。缴获朱雀军的腰牌十九块,青龙军三块。朱雀军中应仍有一百五十余人,青龙军至少还剩百人。玄武军并未受损,约有七十余人。”

    此时厩中的众人都围拢过来,听着他三人计数。

    “交战时三队都要分出人手捡拾腰牌,这数目该减上十人。”诸葛稳出声道。

    “青龙与朱雀相争,胜负在五五之数。”张耀沉吟道“青龙与朱雀不论哪队,若无战损,与玄武接战都可以得胜。若两军联手,齐攻玄武只怕玄武未灭,两军便会反目。”

    “若玄武先灭,场中无主的腰牌便有近一百五十块。若朱雀先败便有两百余块。青龙若败,也有一百五十余块。”孟子都拿着稻草在地上勾勾画画计算着数目。“相较之下,我等手中的三十九块不足以左右胜负,想来不会有人围堵。”

    “骆头儿扔在场中的腰牌若是能挑起三队相争,那是最好。”诸葛稳指着地上孟子都写着的一行字道“怕只怕,三队不争,那就要看这六十五块腰牌如何分配了。”

    此时,演武场中点将台上。

    沈参将望着场中,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一旁林伯驹面带微笑,捋着胡须道:“云翼这直人,倒出了一道难题。”

    沈参将笑道:“演武争的是腰牌,若是两军阵前,当下遂之就该与惠徳联手,夹攻宗室子弟。”

    林伯驹神色一肃,侧过身面对着他道:“神策府中只有军士,没有宗室。”

    沈参将抱拳行礼,说了一声是。

    林伯驹转过身,走回到椅前坐定。

    场中三人已点清了腰牌的数目。邱遂之朗声道:“可惜少了一块,不然每队十九块,恰好分净。”

    只听邱遂之身旁有人说道:“青龙军骁勇善战,遂之兄少拿一块无妨。”此人姓赵名沐恩,表字惠徳,是内阁大学士赵礼之孙,扬州刺史赵仁之子。

    一旁朱琳琅闻言面色一沉:“二位学兄,方才两军与白虎军厮杀,白虎院退出演武场六十五人,如今场中白虎腰牌仅余五十六。想是两军战中缴获了九块。”长矛往地上一戳,接着道:“让我军占十九块,还是占了便宜不成?”

    赵沐恩笑笑道:“我军缴获三块,不妨也放到此处。”说罢扭头望向邱遂之。

    朱琳琅心中一惊,现下腰牌离玄武军最近,若不坐地起价,刁难他二人,只怕分完腰牌便要来夹攻己方。想不到赵沐恩毫不避讳,也未反驳,一场大战青龙朱雀两军损兵折将,玄武军分毫未动。他缴获了三块腰牌竟说要拿出来放到场中。

    邱遂之脸上阴晴不定,一场乱战下来,青龙军仅缴获白虎军腰牌五块,朱雀军应是缴获了四块,赵沐恩却说只缴获三块。他扮作大公无私,一方面占这一块腰牌的优势,另一方面是要挑起青龙玄武两军的矛盾。

    邱遂之沉吟良久,出声道:“我军仅缴获五块,若是不信,可去军中搜查点数。”说罢,向后挥手,青龙军阵中走出一人,行到三人站立之处。邱遂之吩咐了他一句,那人将五块腰牌扔在地上,又对邱遂之举手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回了军中。

    赵沐恩见此,笑容一僵,不愿被其余两人发觉,转身向朱雀军打了个手势。

    朱雀军中走出一人,拿着腰牌走到切近,递到了赵沐恩手中。

    赵沐恩转过身对着二人笑笑道:“我军缴获四块,方才点算错了。”说罢,将四块腰牌扔在地上。

    朱琳琅板着脸看着这一番变故,心中惊疑不定。若非骆飞羽将腰牌扔在了玄武队切近,青龙朱雀势必夹攻己方。自己应允两军算计白虎军,原是想三军互相损耗,己方可以乘机出场上马,想不到骆飞羽竟刚烈至斯,硬撞向两军阵中。

    “现下白虎腰牌已齐了,不妨商议一下如何分配。”邱遂之负手而立,吐气开声道。

    一旁赵沐恩微笑道:“六十五块腰牌,三方分配仍是少了一块。我军人数最多,不妨派出一人,解下腰牌,补足其数。”

    马厩中孟子都沉吟道:“六十五块腰牌,分作三份无论如何也分不齐整。”

    诸葛稳拿手点指地上的痕迹道:“朱雀军人数最多,许会派出一人,补足其数。”

    “如此做算不算犯了规章且不说,”张耀望着诸葛稳道“即便如你所说,我军与其余三方都是缴获二十二块,三方若是继续对峙下去,后果便是不分胜负。”

    “所以朱雀军补足其数之后,应会提议三方继续互换腰牌。”诸葛稳笑道:“朱雀军单兵战力最弱,三军调换腰牌,最占便宜。”

    “玄武军刀俎之肉,拖得一时是一时,恐怕会答允。”孟子都继续用稻草在地上勾画着“青龙军虽战力最强,但势单力孤,也不好违逆两军的意愿。”

    “如此三军交换下去,只会变成一场软刀子割肉的猴戏。”诸葛稳拧眉道“最为恰当的选择。。。”

    张耀神色一变接口道:“是来围攻我等!”

    一言既出,满厩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