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剑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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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扑

    时至晌午,烈日当空。

    青龙军与朱雀军整齐队伍,同时转身,走出演武场。只不过青龙军走向最东边的一条通路,朱雀军却走了西侧直通白虎院那条。

    场中朱琳琅见两军行出演武场,吩咐玄武军中的兵士上前捡拾落在地上的腰牌。待腰牌捡净,朱琳琅深吸一口气,开声道:“武蛇四队卸甲!”武蛇四队指的是玄武院中斗、虚、室、壁四屋所住之人,除此之外还有牛、女、危三房,合称玄龟。

    朱琳琅解下重铠,露出内里的软甲,整了整衣物,便发号施令,领着玄武军往场前正中的通路行去。

    朱雀军众人行至马厩前的通路上,只见远处一人手提钢刀骑在马上,立在马厩入口处。

    张耀骑在马上,心内有些忐忑。自己三岁骑驴,却从未骑过马匹。方才骑着枣红牝马走了几步,觉得与骑驴倒差别不大,但不知马匹跑动起来,是否有如老驴一般颠簸,会不会将自己颠下马去。

    其实白虎院剩余几人中的学兄早前已学过骑术,马上功夫较张耀更为精深。但孟子都、张耀、诸葛稳三人此时是众人之首,若不出一人佯攻诱敌,确有些说不过去。孟子都未曾学过骑术,诸葛稳身子胖大,又唯恐将马骑伤了。唯有张耀粗通些马术,习练轮转功后胸中又生出一股戾气,此时不管不顾,骑在马上,挡在朱雀军道中。

    赵沐恩见到张耀骑在马上,急忙喝令前队止步。这马是府中公器,唯有鞍具是生徒的私产,若是一个不小心将马弄伤,朱雀院只怕要退出演武。

    张耀见朱雀军停在道中,手执长枪,排开阵势。额头青筋暴出,喊了一声冲,双腿夹紧马腹,一道赤影飞掠而出。

    赵沐恩颜色一变,喊了声“闪开”,朱雀军急忙让出一条通路。

    张耀骑于马上,挥刀向前喊道:“杀!”

    前排的朱雀军露出胆怯的神情,向道路两侧挤去。

    张耀身后,三骑先后飞出。随在张耀马后,冲入朱雀军阵中。

    张耀骑着枣红牝马,冲入阵中,也不停留,直往演武场冲去。

    他本是骑惯了驴的,此时马匹飞奔,较老驴稳上不少,但他心怀激荡,手脚无措,一时竟忘了减速。

    张耀身后,三骑奔入朱雀军中,马速渐次放缓,马上三人斜挥腰刀,挑向朱雀军身侧的腰牌。

    张耀慌乱之下,忘了拉紧缰绳,枣红牝马穿出朱雀军阵,往演武场奔去。

    身后三人,挑起了几块腰牌,见张耀冲出,急忙催马,跟在他身后。

    此时只听道旁赵沐恩喝道:“挑下马来!”

    道路两旁,朱雀军斜挥长枪,双枪交于道中,一片枪林立起。

    马上三人急忙俯身,想要冲出枪林。

    朱琳琅领着玄武军行了一阵,只见道路渐窄,两侧草木蔓发,已到公事阁前。这公事阁本是府中任教的将校平日里处置公事之所,北通神策府正门,南对演武场,往东行穿过登陆处与内务司便是马厩,往西走不到一里便是饭堂。

    方才三人在场中议定了分配之法,赵沐恩便提议三方继续交换腰牌。彼时四军缴获腰牌都是二十二块,三军继续交换可以打压白虎军。朱琳琅思量着己方落在弱势,若不应允,恐怕会被两队夹攻。不想邱遂之立即出言打断,以为应当先追击白虎残军,待白虎军全灭,再回场中,分出胜负不迟。

    此议对己方有利,朱琳琅思索一阵,便应允了。

    三人商量了一番,议定了青龙朱雀两军同时退场,赵沐恩显是不愿青龙玄武两军上马,选了直通马厩的东路。青龙军战力最强,选了西路,料想是要先到饭堂用饭,然后应对三军的疲师。朱琳琅最终选定了中路,此路距马厩较近,又直通公事阁,己方较晚开拔,应不至于与白虎残军直接照面。

    白虎残军最恰当的选择是躲在公事阁通往马厩的道路上,那里进可以攻击进入马厩的军士,退可以到公事阁中。朱雀军单兵战力最弱,急于积累胜势,应会最先与白虎残军交锋。

    耳听神策府东侧喊杀声响起,朱琳琅急忙下令道:“玄龟三队在此待命,武蛇四队随我冲锋!”说完,当先冲向公事阁。

    方才朱琳琅将长矛放于了演武场中,此时气力尚足,脚下不见停顿,不多时已领着四队人冲至了阁前。

    朱雀军与白虎残军已然交锋,己方若从白虎残军背后杀出,不仅可以取出马匹,也可以从背后夹攻白虎残军,缴获几件兵器。

    朱琳琅见阁门打开,当先闯入,见阁中无人,急忙穿出公事阁。身后武蛇四队身着黑衣,跟着他奔出,往登录处行去。

    只听公事阁前道旁林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道中领着玄龟三队的校尉急忙发令,让后队转身退回演武场中。

    不想话未说完,道旁穿出十数人,提着钢刀,冲到玄龟三队身侧。

    当先的两人正是孟子都与诸葛稳。两人身后,又有一人,急忙跑到公事阁前,关上阁门,解下衣带将阁门栓牢。

    道中的玄武军本来还想挣扎一番,但此时已被人近身,手中长矛挥动不便,只得愣在了当场。

    诸葛稳手持钢刀,架在一名玄武军士颈上,朗声说道:“列位裹得跟乌龟一样,是跑不掉了。院中那群卸甲的蠢才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妨趁着此时将腰牌交入我手中。”说着扯下了身前玄武军士的腰牌。

    演武场上只见一道红影闯入,在场中拉起一道尘土飞线。

    沈参将看到,眼角跳了跳,手搭凉棚往马上看去。

    只见枣红牝马上,张耀颠颠倒倒,发丝散乱,头盔已不知丢去了何处。右手中的钢刀上下跳动,似乎便要握持不住丢在地上。

    枣红大马行至场中,并未减速,直往点将台冲来。

    沈参将心下一惊,竟看得呆了。身后,正在闭目养神的林伯驹听到马蹄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类似的表情。

    眼看着马头便要撞在点将台上,张耀丢下钢刀,双手急扯马缰。

    “吁~”张耀喊了一声,身下牝马终于放缓脚步,停在了点将台前。

    台上沈参将此时已收起了惊愕的表情,寒着一张脸盯住张耀。身后林伯驹微眯着双眼,想要看清张耀的长相。

    张耀见马停住,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未下马,抱拳对着台上行了一礼。

    不想身后黄尘飞来,将张耀裹入了其中。张耀咳嗽了一阵,弄了个灰头土脸。

    台上沈参将此时已看清了他的面容,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身后,林伯驹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

    黄烟散尽,张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解开发髻,抖搂了一阵,而后胡乱束起发丝,用线扎紧,发尾披散在了颈后。

    仪容整理完毕,张耀拨转马头。方才乱骑了一阵,张耀此时已对骑马有了些心得,心神宁静得仿如平湖。

    张耀骑马来至钢刀之侧,逆运轮转功,右脚别住马蹬,俯身一抄,将钢刀抄入手中。

    场外随着张耀冲出的三骑,此时只剩一骑,缓缓催马来到张耀身前。

    张耀见三骑只剩一人,面色一沉。

    只听来人道:“伯囧,其余二人陷在了阵中,仅有我一骑冲出。”说着将两块腰牌扔到了张耀怀中。

    张耀接过腰牌,面露懊恼道:“都怪我,若非我。。。”

    不想话未说完,那人打断道:“此事错不在你,我等若是紧紧跟随,断不至于被陷在阵中。”

    公事阁前,玄武军排作一列,逐个解下腰牌,卸下重甲,往演武场行去。

    一旁诸葛稳面带微笑,逐个接过腰牌。他一身轻甲穿在身上,原有些狼狈,此时故作平淡,倒有几份大将风度,只是配上甲衣头盔,更显滑稽。孟子都站在他身侧,强忍着笑意,抱臂而立。

    此时只听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只见道路两头冲出数十青龙军士,将道中的众人围坐了一团。

    孟子都与诸葛稳俱是一惊,孟子都当即下令便要冲出重围,诸葛稳面色一沉,手上急动,将玄武军士的腰牌一块块扯下。

    邱遂之望了望被腰带绑住的阁门,笑了笑朗声道:“尔等已被我军围住,不妨将缴获的腰牌交出,我会放尔等一条生路。”

    孟子都见青龙军身手迅捷,不多时便围堵严实,号令众人摆开阵势。

    玄武俘兵立在场中,被白虎残军背向围住。白虎残军队前队尾各站了五人,还有一人,提着裤子立在了诸葛稳身后。

    孟子都沉吟了半晌,只听邱遂之朗声道:“大局已定,不必啰嗦,再不交出腰牌,我军便要展开攻势。”

    孟子都闻言眉毛皱起,向诸葛稳伸出一只手。诸葛稳神色未变,走至孟子都身侧,直接将他手中所拿早前缴获的腰牌抢入手中。诸葛稳手上不停,将近六十块腰牌绑在一起。

    这时只听道中马蹄声响起。

    邱遂之故作淡定,抱臂道:“这蹄声至多不过两骑,无关大局。赶快将腰牌交出!”

    诸葛稳闻言神色阴沉,抬手就要将腰牌扔出。

    孟子都转身,只见队尾青龙军身后,两骑飞至,正是张耀二人。

    张耀二骑冲入青龙军阵中,阵中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路,通路两侧,青龙军士举刀砍向骑手腰间。

    张耀未至军前右脚已别在马蹬中,此时见人举刀,连忙运起轮转功,翻身伏于马侧。

    不想身后的一骑躲闪不及,被青龙军撩下马来,马后的青龙军士早有准备,直接将他接住,钳制手脚,拉入队中。

    前队的青龙军士见张耀躲闪,抽刀变向,砍向马身。不想张耀一晃,又到马身上坐正,枣红牝马并未减速,往公事阁冲去。

    孟子都看清了来人,惊叫道:“伯囧!”

    诸葛稳手臂一挥,邱遂之望向空中,却不见腰牌的影踪,看向远处,只见一捆腰牌倒着飞了出去。

    邱遂之面色一变叫道:“上!”

    此时张耀马上就要冲出青龙军阵,却看到一捆腰牌飞到青龙队前,当先的青龙军士抬臂就要将腰牌接入手中。张耀赶忙挥刀,刀尖一挑,将腰牌挑在刀上。

    一旁青龙军腰刀劈至,张耀躲闪不及,被劈中了大腿。

    张耀顾不得疼痛,拨转马身,身上又挨了几刀。

    此时张耀已将腰牌交入左手,双腿一蹬,滑向马后,俯身从马屁股上滑下,低头躲过了身后砍来的腰刀,右手一挥,砍向马屁。

    枣红牝马暴啸一声,四踢展开,飞奔出去。

    张耀俯身持刀,紧跟在马后。

    青龙众军见那马急奔过来,马上却没了骑手,齐齐举刀,砍向马后。

    青龙军士一刀刀都砍在张耀大臂上手肘侧近,张耀强忍着疼痛,握紧了腰牌,丹田运气逆转内力。

    邱遂之立在青龙军前,一旁的军士将缴获的白虎残军腰牌递到他身前。邱遂之拧着眉毛接过,数了数,总共是十三块。又抬眼望向演武场方向,只见张耀仍旧紧跟着马匹,立时便要脱出军阵。

    牝马受惊,一阵狂奔,阵中无人敢去阻拦。

    邱遂之轻叹一声,吼道:“箕队去追,整队!”

    青龙军士闻言分出十数人追击张耀,其余人等在公事阁前列队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