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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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一举一动

这时李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夫人,三少回来了。”她转过头看看窗外,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色的军车就停在了宅子的门口。李妈抱过勋儿,陆梦杭正要开门的之际,卧室的门猛然被打开了。

段逸严那身军装外披着黑色的呢斗篷,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明知道她会来看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身体一僵。陆梦杭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他没有。一下子心就慌了起来,吞吐道:“别怪李妈,是我自己硬要来看勋儿的。”

段逸严“嗯”了一声,这时罗普带着林医生过来,看见陆梦杭站在那儿,就怔了怔。半响还是喊了声:“夫人。”

陆梦杭看了段逸严一眼,就走出门。隐隐约约地听见林医生着急的声音传来,“三少你这是伤到哪儿?快点给我看看。”

她怔在走廊,半响就转身低头一看就看见一滴滴艳红的**正从斗篷的边上滴落。

骤然只觉得呼吸难受,直屏着呼吸看着他的身影。段逸严总觉得有什么,便别过头果然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他那嘴角一扬,还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她,就安慰道:“我没事儿。”走进屋里对李妈道:“把勋儿抱出去吧。”

林医生接到电话是自个儿一个来,也没来得及带上护士。眼见人手不足,便提着胆子走到门口,对陆梦杭道:“夫人,你能来帮忙吗?”

待房门关上,抬眼时段逸严就已经把斗篷脱了,那右臂的军装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暗红的血迹。陆梦杭刹时更是变了脸色,嘴唇开始慢慢地发抖起来,虽然没有说话,但双眸里已经满是心痛之感。

段逸严皱着眉,觉得伤口越来越发烫,就像被一把火烧着那样火辣辣地痛。正要脱去军装的时候,陆梦杭就脱口道:“别动。”

他一听,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陆梦杭上前帮他慢慢地解开扣子,段逸严静静地看着她这一举一动,目光变得平静下来。陆梦杭柔声道:“要是我扯痛你了,你就说出来。”

不知道段逸严是没有听见,还是没有感到痛,待她已经帮他脱掉军装,却浑然不知。那件雪白的衬衫已经被染了半边红,忽然一下陆梦杭就掉起眼泪来。

林医生递给她一把剪刀,道:“血已经粘住了,这下不能硬脱。”她那拿着剪子的手不断地在颤抖,眼泪把双眼模糊了,段逸严看见她这样,就伸出左手去握住她的手。他握得是那样的紧,她知道她不能给医生帮倒忙,这在里面的子弹必须尽快地拿出来。

陆梦杭深深地吸了口气,抬眼看着他,嘴边的笑容只是勉勉强强。半响就屏着呼吸,拿着剪子从伤口的上方开始剪下来。

林医生快速地把伤口清洗了一遍,道:“这伤口有些深,恐怕要用刀子割才能取出来。”

段逸严对陆梦杭道:“你出去,那场面血腥,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陆梦杭本来就惊魂未定,这下听见他说这话,就不顾旁人的怒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糊话,我不走。”

这性子段逸严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留下来。

林医生下刀子的时候,他忽然就伸手把她的视线给遮住了,陆梦杭想要挪开,他就道:“你别动,林医生已经下刀子了。万一你这一动,我就要扯动伤口了。”这下动也动不得了。

那手因为常年都要握枪,因此长满了不少茧子,可却是让她觉得十分安全。

伤口处理得很顺利,子弹也取出来了。林医生交代了几样注意事项和药物,就提着箱子走了。陆梦杭把满是血污的衣服和纱布交给李妈,让她妥善处理。她抬眼看了看落地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就道:“我该走了。”

段逸严坐在沙发那儿,听见她要走,心里就急了起来。“啊……”的一声,陆梦杭急忙转过身上前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

段逸严一笑,就把她揽入了怀里,道:“你可别动,等下真的扯动伤口了。”

陆梦杭用手轻推了他一下,段逸严皱眉“嗤”了一声,就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没骗你,我心里真的疼。”

段逸严继续道:“这枪法也差得太远了,要是秦正良来开一枪,准能打中这儿。”陆梦杭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心脏这个要害,可是他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一下又是急了起来,“要是真地打中这儿,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你就忍心让勋儿没有父亲吗?”

他一怔,他知道这辈子欠她太多,也知道这辈子一定要和她厮守到老。一笑,就喊着她的名字,“还没和你到白头,我怎舍得死。”

段逸严慢慢地靠近,就轻轻地吻了下去。那熟悉的,只属于的他的味道就在鼻息间萦绕,那味道是这样的浓烈,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陆梦杭用托盘端着碗汤药上楼,只见林医生从房里出来就知道他已经好了许多了。才推门,就看见他正抱着勋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把碗往桌上一搁,声音虽微小,可勋儿却是能听见。就转过头伸着手要陆梦杭抱。她上前就道:“快去把那汤药喝了吧。”便接过勋儿。

勋儿在她怀里玩了片刻,就张着小嘴眯起了眼睛,打了个小哈欠。陆梦杭就笑着道:“勋儿困了,我们睡觉去吧。”

可勋儿却是一副不肯睡觉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陆梦杭一笑,对段逸严道:“五姨今儿挂了个电话来,说想要看看勋儿呢。”

段逸严“嗯”了声,道:“那你……”才想开口说让她到美国去,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罗普在门外道:“三少,秦先生,说有事禀告。”

有事禀告,想必定是重要的事情。陆梦杭向来就避忌军事,便笑道:“勋儿该睡觉了,我把他抱去李妈那儿,让李妈哄哄。顺便到院子里去看看梅花。”

段逸严也没有阻拦,就拿起斗篷给她披上,道:“当心外面冷。”

陆梦杭点头笑了笑,就开门看见秦正良站在门口,只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话。

秦正良在门口怔了半响才进去,道:“司令,据探子汇报,扶桑的军队估计在这星期会发动战争。”

要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暴乱份子是扶桑人伪装的,这下打伤了段逸严,就以为失去了首,军部里的军心必定会散乱。他确实是受伤了,但干脆借此机会将计就计,让探子在扶桑的司令部里胡漏消息。而如今扶桑人的阴谋越来越显露,因此南面的几系军队和扶桑军队正打得个火热,到时候只要时机到了,就来个一网打尽。

段逸严看了秦正良一眼,就道:“明日一早就拜托你护送她到美国去吧。”

秦正良一怔,“恐怕这……她不愿意。”

陆梦杭披上斗篷站在雪花漫天飞舞的地里,伸手去接。那雪花飘在手心,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那梅花纷落,掺杂在雪里竟是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梅。她笑靥如花,白皙的皮肤似乎和雪化为了一体那样,这一切就像一幅画那样。

段逸严就觉得这一切看得不真实,他记得那年在官邸里的一个晚上正下着雨,她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冰肌雪肤,乌黑的长发如丝般垂下。那一层层雨雾似轻烟般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她,那场景也像今儿这样,忽然也想起那晚她说原来江山社稷比什么都重要。这一想,心就紧了起来。

“天冷,回屋里去吧。”她的身影微微一怔,就笑着转过身抬眼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是无比的熟悉,就问道:“你记不记得……”她没把话说完,段逸严就接着道:“我记得,那天你还跟我说要走了,让我好好保重。”

听了这句,陆梦杭当然不依,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道:“好的怎么不见你记得,不好的却偏偏记得那么牢固。”

段逸严笑着帮陆梦杭戴上雪帽,“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她一笑,他便把她拥在怀里,“说了这辈子要和你白首到老,现在就等春暖花开,天下太平了。”

已经深夜,书房那虚掩的门还透露着丝丝光亮。

段逸严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惫,在抽着闷烟。陆梦杭敲了门端着一杯热茶进来,他瞧见了,立刻就抿灭了烟头。

书房里全是烟味,那烟盅里烟蒂已经可以堆积如山来形容。

陆梦杭心里一紧,她不知道是怎样的烦恼让他这样的棘手。她没有说什么,只放下杯子转身就走,却被他叫住了。

陆梦杭应了声转过身来,他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天冷,怎么穿这么少?而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军氅脱下披到她身上。

宽大的军氅眨眼间就把她包围住了,顿时一阵暖意传来,是他身上的体温。

陆梦杭微微一笑,柔声道:“不过是睡不着,我这就去睡了。”

刚想转身又被他叫了,陆梦杭看见他一脸的疲惫,关心道:“你也去睡吧。”

段逸严觉得胸口在这刻变得难以呼吸,看着她那一脸的安静,却是冷冷地道:“明天秦正良会护送你和勋儿到美国去。”

一个激灵,陆梦杭怔了,全身就像一个风筝那样,轻轻飘飘的,可是心里就是一阵地发疼。她抬眼看着他,他的目光里全是不容拒绝的力量。

段逸严又道:“快去睡吧,明天要早起。”

他还是要她走,他还是认为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守护。

陆梦杭抿了抿嘴唇,泪水早已经在眼眶打转,“不,我不走。不是说好等局势稳定些,才……”

她还是那样的倔强,目光里也是有着他那样的不容拒绝的力量。段逸严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地压下跳得厉害的心,稳了稳心神,立时就打断了她的话,道:“如今局势已经不能用一年前的等字来说了。段逸严别过头看了看落地钟,道:“晚了,你快去睡吧。”

眼泪如潮水般涌出来,她就这样看着他,看见她的眼泪,段逸严的心疼得更厉害,因为他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她掉一滴眼泪。可是这次他不能软下心来,只见骤然转过身,背对着她,没什么话也不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