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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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梅花精灵

待他走到书桌前,安静的书房里立即传来一声巨响,“砰”的一下,是门狠狠撞上门框的声音。他转过身,那件军氅已经无声地躺在地上,书房里不再有她的身影。

段逸严坐到沙发上闭着眼,心却是那样跳得厉害。他记得那天她站在梅树下宛如梅花的精灵,那样的好看。他记得帘子掀开的那刻,那粉色旗袍把她衬得如此的温婉他这辈子里就只有一颗心,这颗心里就只有她一个,有关她的一切,他怎么会忘呢。

片刻他睁开眼,拿起那杯她亲自端来的热茶,喝下去竟然是满腔的苦涩。

终究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一段魂牵梦萦的承担,到最后还是变成相见欢,别亦难。

临江边的码头吹着寒冷的风,一艘将要开往美国的游轮缓缓驶过江面,残留下一条条白色的长线。

陆梦杭穿着斗篷紧抱着勋儿站在码头,目光极其安静却又带一丝焦乱,好像在等着什么。冷风如刺般划过她的脸颊,是那样的生疼,她的手正紧紧地攥着挂在颈项上链子。

离码头的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另一边车门倚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正抽着闷烟朝码头望去。

一辈子里最难做到的就是别离。

秦正良见风越来越大,游轮已经停靠在码头许久。他便走向陆梦杭,道:“该走了,而且这天冷,万一勋儿冷着了那就糟了。”

陆梦杭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味看着别处。秦正良知道她在等段逸严,知道她有多不想走,可是她留在这里,只会让段逸严分神。

秦正良道:“走吧。”

半响,陆梦杭开口道:“不,我要等他。”怀里的勋儿已经开始在闹个不停,兴许是被冷风吹得不舒服。

小云看着着实不忍心,便上前道:“夫人,不如我先抱着小少爷上船吧。”陆梦杭低头看见勋儿满脸涨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心也不忍如此,只好依着小云让她把孩子先抱到船上去。

秦正良环视了周围,除了临码头远处停了一辆汽车外,就没有看见任何人了,“总司令可能有事,来不了了。”

陆梦杭摇了摇头,道:“不,他会来的。”

就这样,她站在那里等了好几个小时,脸都被吹红了,身体都冷得有些哆嗦,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秦正良道:“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再等下去会冷坏的,我们还是走吧。”

陆梦杭道:“不,我知道他会来的。”

秦正良再也忍受不住,气怒地道:“他让你走是为了你好,为了能安心地打战。你倒好,居然在这里耍脾气,你要他怎样安心去打战?”

陆梦杭身体微微一僵,抬眼看着气怒的秦正良。秦正良才意识到什么,刚想开口道歉,却见她转身往游轮走去。

“少夫人,少夫人”

她猛然转身看见罗普急忙跑来的样子,心立即激动了起来,忙问道:“总司令呢?”

罗普喘着气,道:“总司令有事在身,所以他让卑职来跟夫人你说不用等他了。”

话刚落,陆梦杭的心就一点点地坠落,什么精神也提不起。片刻罗普从大衣里拿出一个八音盒递给陆梦杭,道:“夫人,这是总司令让卑职转交给你的。”

她的目光一颤,打开一看竟是那样的熟悉,这八音盒是孙远志送她的。眼泪就这刻滚落下来,他总是在背后默默地为她收着美好的回忆。

汽笛声传来,秦正良在旁提醒道:“该走了。”

陆梦杭看了看周围,终于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汽车身上,微微一笑,接着把目光移回到罗普身上,柔声道:“麻烦罗副官帮我带句话给他。”

罗普道:“夫人请说。”

“我和勋儿在美国等他。”

她走后,天就下起雪来。这场大雪犹如她初来北地那天,他们初相见的那天。不过是半生的故事,却变得那么近那么远。

段逸严坐在车子里看着游轮慢慢驶远,种种过往就像泡在一个罐子里的酒那样,猛然间就被谁撕开了封印,一切一切都是来得那样轰轰烈烈。

轻吟一句话,繁花万千,独爱你一朵;执笔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绽放一树梅,此生同心永结;许一场天荒和地老,但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乱世里最遥远的无非是等待,那薄如蝉翼的未来,根本经不起分拆,生死难猜,情丝何来,于是用一生去等待。

——《惟有时光负盛名》完于2013年7月29日凌晨0时10分

夕阳像金子般铺满了天际,卧室里已经亮起了电灯。

姚曼宛打赤着脚站在大雕花镜子前试着一件又一件的各式各样的旗袍,试来试去都觉得不怎样,只觉得少了点什么。

半响有丫头敲门来说段司令已经在楼下等了,姚曼宛半嗔半笑道:“你说我睡着了,让他上来。”丫头应了声。

姚曼宛随眼看了**一眼,便拿起单薄的睡衣换上。伸手将头上簪子轻轻地一拔,如瀑布般的头发即顺而下,她躺到沙发上装起睡着的样子。

隐隐约约中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装着翻了个侧身,背对着那个人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出去吧。”接着是没人应的样子。

片刻姚曼宛终于忍不住翻过身,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极深邃英挺的脸孔清晰地摆在自己的眼前,段靖勋一笑,那嘴角就这样含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清秀的眉目间透露着几分桀骜不驯,“就这点心思,也敢跟我玩。”说罢,便往沙发上一坐。

姚曼宛那双眼睛像点点桃花般,笑着坐了起来,看见段靖勋一身的军装,笑道:“怎么来了,不是说军部里忙么?”

段靖勋淡淡地开口道:“几天没见你,顺便过来看看。”

姚曼宛轻轻地“哟”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来我这儿,我还以为你只记得那个赫连念晴,把我这个小人物给忘了呢。”

段靖勋拿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又拿出打火机点着,目光里透着丝丝的凉意,“不过是个小丫头,你用不着吃小丫头的醋。”

姚曼宛一笑,就上前坐到沙发的扶手上,笑着一手夺过段靖勋的烟,道:“这个有什么好吃的?”

段靖勋看了她一眼,接着仰头倚在沙发上,寐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姚曼宛顺从地笑着“嗯”了声,起身把衣橱打开,她的衣服着实太多,每件衣服都是段靖勋送的,一时间都不知道挑哪件。

段靖勋揉了揉太阳穴,就听见她娇声问道:“我穿这件好么?”他只淡淡地应了声,却是没有睁开眼睛看。

“那这件呢?”姚曼宛依旧娇声地问道。

段靖勋向来都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想回应的时候却有一股力量往他身上一坐。段靖勋睁开眼就看见姚曼宛正一手勾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手则是拿起他的手去拉她身上那件睡衣的带子。

雪白的肩头已经**裸地暴露在空气中,她紧紧地勾着他,嘴角漾着一抹春风,媚眼如秋水般看着他,接着就是激烈地吻着他,舌尖就像一条蛇那样迅速地在他唇齿间肆意地游荡。

刹那间理智就被情欲剧烈地焚化成急促地呼吸声,段靖勋把她打横抱起,长发如瀑布般顺着他的手臂而下,俩人重重地跌在了**。

姚曼宛正要卸下他腰间的佩枪时,却是传来了敲门声,“军长,赫连小姐出车祸了。”

段靖勋怔了怔,就伸手把枪重新按了回去,起身走到沙发上拿起军氅。

姚曼宛刹时就红了眼眶,道:“你不是说不爱她么?”

段靖勋开门之际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寒,像是冬天里的冰雪那样。

姚曼宛的眼泪就一个劲地滚落,她气得就抓起了枕头往门那儿扔去,咬牙切齿道:“你滚,再也不要来我这儿!”

段靖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进了医院,心就开始慌乱起来。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忙到极点,医生和护士门都步履匆匆。段靖勋被一群荷枪实弹的侍从拥着,走到病房门前竟是止住了脚步。

白色的纱窗帘被风吹得飞了起来,乳白色镂空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鲜艳的黄色蔷薇。

赫连念晴静静地躺在病**,脸色苍白好像没有一点呼吸那样。段靖勋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问道:“她……医生怎么说?”

丫头雪梅哽咽着道:“医生说小姐……以后再不能走路了。”

他的目光一凝,刹那间就被打入了冰底,接着眼眶竟是红了一圈。

赫连念晴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还未大亮,还是暗暗的。她别过头就看见段靖勋仰靠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还堆着一叠公文,几份电报零零散散地散在地上。他睡得是那样地沉稳,赫连念晴屏住呼吸,只定定地看着他。病房里很静,他却是一如既往地英挺。

刚想起身替他盖张毛毯,腿却是不能动弹。她心想可能是睡得太久,腿麻木了,可用手捏了捏,腿部竟然是没有感觉。

她想要再次起来的时候,手一扑空,整个人就重重地跌到了地上。段靖勋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她跌在了地上。想上前把她抱起的时候,却是被她扬手一推。

段靖勋微微一怔,无论赫连念晴使多大劲,就是不能站起来。“啪”的一声,她就坐在地上抱膝哭了起来。

雪梅吓得赶紧进来,扫了一眼就看见赫连念晴坐在地上,想扶起的时候却看见段靖勋摆手,只好默默地把门关上。

半响段靖勋喊了声:“念晴……”

赫连念晴抬眼看着他,双手紧紧地抓着段靖勋的手臂,含着泪道:“我瘸了对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对不对?”

看着眼前的她,段靖勋竟猛地心疼了起来,“你不要这样。”

赫连念晴大声地喊道:“我如今都瘸了,我能怎样!你告诉我,我能怎样?”

段靖勋一把就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安慰着道:“没事儿的,谁说你一定瘸了?”

就在恍惚间,赫连念晴把段靖勋狠狠地一推,别过头道:“你回她那儿吧,我再也不想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