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字体: 16 + -

第124章像是娘娘要将他害了似的!

安为山见状慌忙朝颜莫逍道:“颜相,皇上和娘娘如是说了,你还不谢过圣恩?方才颜相提及要将二皇子迎回之事,颜相不如趁现在早作准备,近日皇上登基之事太过繁琐,也好让皇上和娘娘稍作歇息。”

云锦几人不约而同地不再谈及此事,她向青岚笑道:“青岚,皇上和娘娘有些乏了,你送颜相出宫去罢。”昭华对云锦的应对十分中意,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一句戏言为何引起颜莫逍不满,然而颜莫逍与她毕竟亦臣亦友,她终是不能再提及此事尴尬了两人的关系。

“颜相真是有些不识趣,娘娘方才是为颜相考虑,可颜相竟然那般回应,像是娘娘要将他害了似的!”安为山见颜莫逍与青岚退下,不觉为昭华鸣不平,然而抬眸只见昭华摇首莞尔,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昭华略有疑虑望向耶律成,一面研墨一面抿唇道:“寻柳这是已有中意之人了,他虽与皇上和本宫是君臣,我们私下里却也是益友,寻柳并非是故意顶撞我,可不知为何不将那个意中人说出来,若是说了出来,本宫和皇上也好为他出出主意。”

耶律成望着手上盖上龙印的诏书,似不在意道:“皇后莫要在寻柳面前提起此事了,若他不愿说,必是有不能言说之理,又或者那人是他不该放在心上的,他自心中有数,皇后何必徒增忧扰?”

云锦听罢微一垂眸,继而向昭华颔首道:“娘娘,皇上说的极是,娘娘虽有顾念颜相之心,可此时最该考量的却是流苏的处境,还有不日抵至皇宫的暻儿公主。”

昭华探手轻抚额际,一经提起暻儿,她心中便有些难言之痛,耶律成似是看出昭华心中不适,由是放下诏书握住昭华柔荑,沉声道:“这些日子你我都乏了,咱们一同看看德儿如何?若是你愿意,我想听你抚琴。”

还好,耶律成虽登上皇位,对昭华的自称却是“我”,他与昭华私下里愿做一对平凡夫妻,恩爱不疑。昭华闻言反握住耶律成手掌,挽起耶律成手臂同步而去,莞尔道:“惟有琴声能解我心,皇上要我抚琴,便是皇上最解我心。”

云锦与安为山相视一笑,匆匆跟在耶律成与昭华身后,不知小冬子从何处跑了出来拦住安为山和云锦,只见他容色急躁,连声道:“姑姑,大事不好了!”

安为山瞥了小冬子一眼,开口低喝道:“瞧你这样子,哪能做得了大事?无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平静了心思,慢慢跟我和云锦说,一定要说仔细了!”

“是!公公,方才皇后宫里的小凌子过来找我,他说太后暗中派人打探慕容公主的事情,在慕容公主面前将四爷得疫症的一切罪责都推到了皇后娘娘身上!”小冬子语声依旧急躁,这是主子之间的大事,纵然他再如何历练也难以镇定自若。

“哟,这可是大事儿!”安为山听罢亦觉此事危急万分,若是慕容公主果真将此事归咎到昭华身上,难保她不会派刺客向昭华寻仇,而皇上和皇后朝夕相处,如此一来,皇上的处境也就危在旦夕了!安为山望向云锦疾声道:“云锦,还跟这儿愣着,咱们还不快去禀报皇上和娘娘?”

眼看安为山便要赶上前去,云锦却抬手将安为山拦住,她凝眸对安为山道:“此事先别惊动皇上,待我先禀明皇后娘娘再议,更何况慕容公主不一定会向皇后娘娘寻仇,可是太后的心意却是咱们有目共睹的,咱们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提防着太后。”

果然,昭华知晓此事之后是与云锦一样的心思,她并不忧心慕容暻寻仇,只淡然道:“即便将时她知晓耶律复对我有情也不曾怪我,正因她与耶律复已经定情,她更该知晓太后所言不实,若她实在要找我寻仇,我也要与她将事情讲说清楚。”

“娘娘真是女中豪杰,丁点儿都不怕人死!”向来不多说话的青岚见着昭华行状不由得感慨,引得云锦和昭华掩唇低笑,而且她言间丝毫没有避讳,较平日的小心谨慎却是胆大了许多。

云锦煞有其事地轻拍青岚肩头,沉声道:“那可不?告诉你,咱们娘娘不仅为皇上当过暗箭,服过毒酒,还与入宫行刺的歹人殊搏过呢!”云锦此言更使得青岚掩唇瞠目,她简直难以置信这般柔弱的皇后娘娘中箭服毒却未死,必定是苍天护佑!

昭华实在难隐唇间笑容,不觉高声笑道:“休要再胡言乱语,回头教青岚以为本宫是个妖怪了!”语罢,昭华双眸继而黯淡下来,她心中对慕容暻不可谓不担忧,却不是忧她寻仇,而是忧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青岚对昭华所言并不认同,而是摇首连声道:“娘娘怎会是妖怪?娘娘美貌无双又平易近人,即便娘娘不是凡人,那也必是住在天上的九天仙女,若不是娘娘动了凡念,只怕青岚这些凡人此生还没有见着娘娘的好福气呢!只不过,慕容公主比娘娘干练许多,不知可会对娘娘出手?”

“不会。”昭华定然望向白莲池畔嫩柳新芽,不知哪来的一只鸟儿将嫩芽啄毁,一如耶律复与慕容暻方才结成却又不复存在的情意,昭华挥袖将鸟儿惊走,略有叹惜地望着那一朵新芽道:“暻儿不是这样的人,而太后却没想到我不会对暻儿设防,我宁愿让暻儿伤了我,也不愿她不明所以地恨我一生一世,我愿意以命去赌。”

青岚似懂非懂颔首,抿唇道:“难怪云姐姐不让安公公告知皇上,若是皇上知晓此事,必定要在娘娘周身安置许多侍卫,一准不会让娘娘做如此冒险之事!可倘若皇上知晓娘娘瞒了他,会否怪罪娘娘?”

青岚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然而昭华却轻抚青岚手背莞尔道:“本宫与皇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会瞒着皇上此事,正因为皇上与本宫情意深重,才不会不顾本宫心中感受而一意孤行,而本宫也要顾念皇上的忧心,因而须将此事告知于他。”

耳畔微有草动声响,云锦最先发觉于是惊声道:“谁?谁?”她疾步向不远处的缘亭,厉声问道:“谁躲在亭中,可是意图对娘娘不轨?简直胆大妄为!”青岚随即便要喊来侍卫,却听得云锦轻声道:“暻儿,公主……”

昭华闻言心中一动,回眸便见得一袭亮红缀珠骑马装的慕容暻自缘亭后缓缓走出,她头上并没佩戴毡帽,而是青丝绾成螺髻饰戴着昔日昭华赠予她的玉簪,心前是半块鲜红明丽的凤血髓,眉宇紧锁令昭华握紧了袖囊中的那半块凤血髓。

“随我来罢。”昭华并未多言,而是向慕容暻探出柔荑,令云锦与青岚惊疑的是慕容暻丝毫未有犹豫,握紧昭华柔荑便与她一同行去,却是被昭华带到了耶律复的延华宫。这宫中一切都不曾有变,昭华拍了拍慕容暻手背低声道:“这里虽是他生前所在,可没有你在,终究不是他的一切。”

慕容暻没有移动脚步,听罢昭华所言却加重了手中力气,昭华有些吃痛却顾不得凝眉,更不会责问慕容暻分毫,只听慕容暻咬唇低声道:“你方才在池畔所言,我一字不差都听了个清楚,我此次进宫没有惊动任何人,是太后把我接进宫来的,想必你和皇上都不知晓。”昭华闻言不为所动,慕容暻骤然凝眸向昭华问道:“难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先找你而是去了太后宫中?为何不问问太后有何诡计?”

昭华见慕容暻并不入殿细看,于是将慕容暻带往耶律复内殿,期间莞尔道:“若你愿意告诉我,便是你与我之间的姐妹之情还在,若你不愿告诉我,那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会怨你。可假使你听信了太后所言,此刻就不会与我并肩而立,而是该以你善用的短刀了结了我。”

“你凡事都如此淡然吗?纵然知晓我可能将你看做仇敌?莫说我们之间并非血浓于水的姐妹情分,即便你我是亲姐妹,若我认定你为死敌,你可是连逃都没可能的!”慕容暻见昭华容色沉静,忽而甩开昭华柔荑愤然道:“我讨厌你的淡然!你对四殿下的情意淡然,你对旁人视你为死敌淡然,你对金银权势淡然,究竟有什么是你在意的?”

昭华不曾想慕容暻此刻这般相问,她本以为与慕容暻相交是因着生来投缘,却不想慕容暻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原来即便是直率爽朗的慕容暻此刻亦会如此疑虑自己——究竟有什么是她昭华所在意的?

当初她爱慕秦末生,却在知晓了他与思柔相恋之后替嫁和亲,她在意的是至友之情;她明知耶律蓉蓉对她投毒,却仍然饮尽毒酒不愿耶律成为难,她在意的是至爱之情;她抚琴低吟,每当见着那颗墨色佛珠便想到长姐君无心,她在意的是至亲之情……

“无非,便是一个‘情’字了……”昭华将袖囊中的半块凤血髓交至慕容暻手中,握着她的手将她颈间与手中的凤血髓对成整块,她将慕容暻的双手包在自己掌中,凝眸望着慕容暻紧锁的眉宇道:“暻儿,你不也是为了一个‘情’字来到这里?若不是为了一个‘情’字,或许你此刻便杀了我,或许你此刻便不会在这里。”

慕容暻听罢昭华所言竟说不出话来,望着紧*起的手掌,却是眸含晶莹低低唤了声:“三王妃,姐姐……”似是忍耐了许久,慕容暻再也经受不住心痛煎熬,哽咽道:“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害了他?太后说是你,可我怎么都不能相信!若是不信你,当初我便不会回去吐谷浑,所以我知晓绝不会是你!可究竟是谁啊?”

昭华轻手将慕容暻拥入怀中,两个绝美的女子便如此相拥悲泣,一则失去挚友,一则失去挚爱,昭华不愿慕容暻知晓是耶律蓉蓉残害耶律复,只因慕容暻失去挚爱已是失去此生最重之物,耶律复既是在生前救了容儿一命,又怎会愿意慕容暻不顾生死去为他复仇?

不曾多言,昭华轻轻推慕容暻往内殿而去,自己却留在外殿,语声轻柔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该是属于你和四殿下的,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云锦望着慕容暻云步殿中,在昭华身后低声道:“娘娘此刻让公主进去,无疑是教她触景生情,若是她心思哀戚有个万一,咱们可不好向吐谷浑可汗交待了!倘若换做旁人我都不担心,便是娘娘和公主最会情殇,我只忧心公主会想不开……”

“叫门口的小冬子去御医院将容儿寻来,暻儿不会想不开,怕只怕……”昭华一言未尽,云锦连忙去门边将手在一旁的小冬子唤来,她以为昭华想让容儿给慕容暻认错,慕容暻心底闪亮,倘使见到容儿,或许能知晓耶律复的些许心思。

昭华眼望虚空的延华宫,体内有些莫名的凉意涌上心头,她并未来过几次延华宫,大多是耶律复来靖华宫的,但便是这记忆不多的几次,一次是与在此与耶律蓉蓉切实结梁,第二次是因着苏嬷嬷和苏木在此丧命,此刻的延华宫已全无人气,若不是看着时而有几个宫人来回行走,只会教人以为此处已经虚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