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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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她怎会用幌子欺骗四殿下?

窸窸窣窣与萧皇后又寒暄了几句,耶律成与昭华再无过多言语欲说,两人回宫皆是闷声不语,云锦和安为山知晓两个主子心中哀伤,思量许久终是听得安为山小心道:“王爷,奴才回头便去延华宫为四殿下打理些要紧的东西,总要让四殿下走得踏实才好。”

“不准妄动四爷的东西!”昭华扶住耶律成手背,抬眸向耶律成沉声道:“王爷,咱们谁都不该动四殿下的东西,延华宫日后该是暻儿与他的新房,若是四爷打理,也该是暻儿亲自打理,咱们都是事外人,哪里会知晓四爷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这话说得不老实,若说旁人不知晓耶律复,可昭华怎会不懂耶律复?她认识耶律复几年,不见耶律复爱好铜臭权势,只是玉笛辞赋附庸风雅,再不过便是良驹一匹驰骋疆场,若论及要为他打理些要紧的东西,只怕要紧的东西都在耶律复身上了,何需打理?

耶律成微微颔首,挥袖将昭华揽入怀中,他们至今仍不愿相信耶律复薨逝之事,颜莫逍已经马不停蹄赶往平萧城一探究竟,那个将时被耶律复倾力相救的女孩,如今是在万分悲悼地感念恩人,还是作为他人的阴谋实行者已被狠决灭口?

容儿手中握着一枚靛瓷小瓶不愿松手,耶律复随行的侍卫见天守在自己门外,她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每日只见得有人来为自己送些吃食,咄罗昆也回来这么一两次为自己断脉,既不能出去与那蒙面女子汇合,也不知晓自己爹娘如今怎样。

“四殿下如今何处?”门外的陌生男声引起容儿注目,容儿蹑手蹑脚地云步至门边,只听得男子沉声道:“那女孩在这间房中?四殿下救治她定有道理,你们仔细照料着,莫要让她知晓了四殿下的事情。”

男子言声愈渐消无,容儿不由得凝眉低思,四殿下之事?四殿下有什么事?她被四殿下救治了吗?她只觉得自己大病了一场,半梦半醒中仿佛有一只温柔宽厚的手掌轻抚自己发间,容儿感到那只手带给了自己无限温暖,如同娘亲轻柔慈爱的手掌,然后她沉沉睡去,醒来之后身子便全好透了。

莫非自己的病是四殿下治的?怎可能?四殿下并不会医治之术,若不然他也不会教那个咄罗昆四处为疫民救治,可那男子究竟是何意思?四殿下现今怎么了?容儿真真苦恼,她甚是思念自己的爹娘,那个蒙面女子语声狠决,她曾经暗下决心,一旦将爹娘救出来便让他们远走高飞,自己则要为了四殿下的恩惠侍奉他一辈子!

容儿不知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她手中握着的靛瓷小瓶似留有耶律复的温暖,她身上的衣衫全是耶律复给她的,窗外寒风凛冽竟也不让她觉得寒冷。容儿不愿再瞒住耶律复,她虽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却也是个有家教的姑娘,若不是受人威迫,她怎会用幌子欺骗四殿下?

如今若是能再见着四殿下,她定要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四殿下如此宽和善良,定会想法子帮自己救出爹娘,她何须再受那些恶人的指使?她要告知四殿下,半月之前疫情四起,那蒙面女子便找上了自己,不仅捉走了自己的爹娘,更让自己在半月之内诵背了一整本《辞赋》,她不甚明白那本《辞赋》里讲了什么,但注释总是有用,因而她才会明了那日耶律复书写词句的意义。

思绪之间,房门骤然大开,那日与耶律复同行的侍卫疾步向容儿走来,容儿惊声问道:“是四殿下要找容儿吗?”

容儿分明见着侍卫面上黯然了几分,不与她多言便抓着她冰清玉洁的皓腕拖出门外,容儿跌跌撞撞跟着侍卫的脚步,四殿下向来待她是极好的,她不明晓这个侍卫为何要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可这方向却是去四殿下房中的路,四殿下怎么了?

及至门前,侍卫忽而将容儿手腕松开,容儿脚下一个踉跄便往房门上撞去,也正是这一下便将房门推开,容儿站稳脚步幽幽抬眸,惊疑地望了一眼侍卫,可那侍卫却眸望前往不理自己,容儿由是向侍卫双眸所向望去,那是一方整洁肃静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酣睡不醒的年轻男子。

容儿满心疑惑着往前步去,她瞥见床榻一边立身一个面容晳净的俊逸男子,顾不得多想,一门心思全在榻上沉睡之人,那男子面容略黑却身材宽实,谈不上是英丽非凡的俊逸,却是清朗爽然的相貌,看在眼中令人踏实不已。再加上那人对自己多有恩德,容儿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却这副容貌!

“四,四殿下?”容儿轻声唤着榻上沉睡的耶律复,耶律复面色安然不知世为何物,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耶律复容颜消瘦,双颊凹陷下去似是被谁抽空了魂魄,容儿见耶律复不曾醒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连声低唤道:“四殿下,四殿下?四殿下,你醒醒!”

静立一旁的颜莫逍见着女孩行径,自从这女孩一进来他便看到了那双与昭华如出一辙的眸子,他有些知晓耶律复为何会如此救她,如今看这女孩面色慌张,抿唇道:“如此清秀的眉宇凝在一起究竟是为何?若果真忧心四殿下,那倒还不是个没心没肺的!”

容儿年纪虽小却听出男子语中讽刺,由是握住耶律复身侧手掌,偏首向颜莫逍疑声道:“大爷,四殿下这是怎么了?四殿下的手冰凉,是不是太冷了?四殿下这么睡着可不行,容儿房里还有一床棉被,现在就去给殿下搬过来!”

容儿言间便要跑回房间,然而男子未曾言声令她惊疑不已,回眸之际只见颜莫逍眸色凝重望着自己,她这才凝眉望向了榻上耶律复,为何自己方才又喊又叫,耶律复没有一丁点儿的回应?她疾步走回榻边,不等颜莫逍开口便伏上了耶律复的胸膛,她是要仔细听一听耶律复的心跳,四殿下怎会睡得如此安稳?

没声响!没声响?心律在哪里?心律在哪里!容儿的双眸忽而蒙上一层水雾,冻红红的小手慌忙将耶律复手腕握在手中,三指一搭希冀摸到耶律复的脉动。可是……可是四殿下的心律在哪里?四殿下的脉搏在哪里?四殿下,四殿下!

再抬眸已是清泪满面,颜莫逍冷眼望着容儿抿唇道:“这两行清泪究竟是真是假?如你所见,四殿下没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若你有根有据地说出来,我或许能饶过你,若你有一丁点儿不尽不实,你便与四殿下陪葬也不足惜!”

“不是容儿,真的不是容儿!容儿对天起誓没有谋害四殿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四殿下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怎会谋害殿下?不是容儿,真的不是容儿!”容儿全不相信耶律复真的会没了脉搏,毕竟只是个年不足十的女孩,她拼命揉搓着耶律复冰冷的手掌连声道:“四殿下,四殿下,我是容儿,求你睁开眼看看容儿!求求你!”

颜莫逍早已命人将此事打探清楚,在房外晃悠许多天的男子怎会不引起“海东青”的注意?那男子身材魁梧,尾随而去还见得他与一红衣蒙面女子相交,颜莫逍心中有数,断定那红衣女子便是耶律蓉蓉,然而耶律蓉蓉狡猾得很,每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知隐入何处,却是难寻踪迹。

魁梧男子如今已经落到颜莫逍手中,虽已将容儿的事情问了个清楚,可终是不愿将耶律复以命换来的女孩轻易除去,这女孩说来也是一片孝心,却不知实情究竟如何……

至此,颜莫逍冷哼一声道:“真的不是你,或许你真不是有心的,可你总该认得此人罢?”语罢,颜莫逍令人将那个魁梧男子带了上来,那男子如今被人五花大绑,昔日在容儿一家面前的威风消失殆尽。

容儿见状慌忙跑去男子身旁,她抓住男子手臂疾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爹娘呢?我爹和我娘在哪里?如果你在这里,我爹娘岂不是该被就出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容儿此刻一心全是爹娘的安危,然而看着魁梧男子垂眸不语,一颗心顿如巨石碾过。

颜莫逍云步至男子近侧,抬腿便将男子踢到在地,那男子受过鞭笞厉刑已然无力回应,只听得颜莫逍凝眉冷声道:“你倒是听他们的话,可知他早在利用过你之后便将你的爹娘一同送上了黄泉?你为了自己的爹娘,帮他们谋害了四皇子,焉知你的一片孝心将你爹娘和四皇子一并送上了绝路?”

归根究底,容儿对她爹娘的孝心也令人喟叹,她毕竟是不足十岁的孩提之年,颜莫逍怨她是真,却无法恨她!

听闻真相的容儿跌落在地,她有些不能相信颜莫逍所言,偏首向颜莫逍摇首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见过爹娘,我跟爹娘讲过的,你们不要怕,容儿一定会救你们出去,一定会一家团圆!容儿说过的,容儿不相信!他们答应过我的!”

明知容儿不信,颜莫逍冷眸幽阖,自袖囊中取出一块青薇双鱼配,容儿见着那块玉佩已是颜色大变,其实何需见着那块玉佩?单是吊在玉佩之下的鸳鸯结便能让容儿断定爹娘不幸遇难,鸳鸯结是娘亲的绝活,娘亲是个极善织绣的女子,这种精致巧妙的鸳鸯结除了娘亲没人能打得出来!

“若你仍是不信,大可等这贼人醒了一问究竟,可怜的是你爹娘早已被他们弃下断崖,如今只怕是尸骨无存……”颜莫逍心知此言对容儿会是如何的打击,然而若不对她这般凌厉,她怎会铭心刻骨念着对耶律复的亏欠?她怎会懂得盲从贼人绝不是救人之道!

容儿双眸顿时没了神采,痴愣愣接过颜莫逍手中的双鱼配,这是爹娘的传家之宝,即便是当日被这贼人捉走,爹娘也没让这双鱼配被贼人搜出来,若非真的出了事情,谁能寻到爹娘收藏得极其隐蔽的传家宝?

冰珠如同决堤江河滚滚落下,一滴一颗打落在衣衫绫缎上,容儿不由得站起向耶律复奔去,她努力摇晃着耶律复的身躯,高声道:“四殿下,四殿下!四殿下,求你醒醒,求你醒过来!容儿骗了你,是容儿骗了你,全是容儿的错!容儿如今真的没了爹娘了,四殿下不是说要照顾容儿一生吗?求殿下醒过来,容儿求求你醒过来,容儿不要四殿下照料一生,容儿不要四殿下顾我缺衣短食,容儿宁愿饿死街头,只求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耶律复岿然不动,容儿痴痴呢喃道:“四殿下,你为什么不愿醒来……为什么不愿醒来看容儿一眼?”

“当日你拿给四殿下的汤药,实则是易感易患的汤药,为的便是让四殿下能够染上时疫却又无力受治,四殿下想来耿直,他一生所求便是甘愿马革裹尸,可如今这死法,对他真真残忍!”颜莫逍语声沉静,听在容儿耳中却是无颜以对,说到底都是容儿将汤药端给耶律复,若不是容儿一心只为了自己爹娘,怎会害的四殿下壮志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