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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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或许四殿下还有救?

耶律复将才卧榻不过一日,原本不知是否染上疫症,只以为身子发热双眸昏花是水土不服之兆,谁知咄罗昆搭脉一瞧便沉下脸来,继而抿唇道:“若下官诊断无误,殿下这是染上疫症了!”咄罗昆等人是每日服用防疫汤药的,偏就没人知晓有人将耶律复的防疫汤药换做易感易染的汤药!

耶律复本没将疫症当做大事,昭华这瓶灵药的功效他是知晓的,待到回头将小瓶中的灵药一喝,保准他疫症全除,若不是忧心咄罗昆等人生疑,他怎会甘愿终日卧榻不起?然而咄罗昆许久未曾回应耶律复言声,耶律复不由得凝眉道:“容儿怎么了?你因何不回本王的话?”

来此之前,咄罗昆是受了他人千叮咛万嘱托不能告知耶律复有关容儿之事的,可眼前是耶律复的咄咄相迫,咄罗昆终是垂眸道:“殿下有所不知,便在殿下患疫当日,容儿姑娘也患上了疫症,现今正和殿下一般躺在榻上呢!”语罢,咄罗昆有些迟疑道:“下官调配的汤药定不会错,这汤药是师傅亲传的方子,防疫可谓是百试不爽!”

哪里还由得了咄罗昆深思迟疑,耶律复当下便起身揽衣往容儿的房间步去,房外守着耶律复的随侍都惊疑万分,眼见耶律复双眸沉定又不敢多言,只见着耶律复云步至容儿房前推门而入,将一行惊疑之人隔绝门外。

容儿不过是一个年不过十的娇弱女童,耶律复患疫仍能起身行走,而容儿却躺在榻上昏睡不醒,她双面绯红应是发热所致,唇间似有呓语,只听得她喃喃道:“爹,娘……不……要……爹,娘,别走,别走……容儿不愿,容儿不愿,四殿下……”

耶律复不知容儿在言语些什么,只觉这女孩娇红粉面甚是可怜,病恹恹的面色并非惨白却是柔弱无比,袖口下的瓷瓶握的紧实,耶律复忽而有些站不住脚步。虽平日也见得疫民横尸郊外,却仍不知患上这疫症的滋味有多厉害,然而如今他一个壮实男子都觉得这般力不从心,面前喃喃呓语的容儿可想而知!

男儿志在四方,生平柔情之态不过三人,一是两年前为了昭华,二是一年前为了慕容暻,三便是为了眼前的容儿。思及至此,耶律复推衣落坐在容儿榻畔,先是探手轻抚了下容儿额际,随即定然将手中瓷瓶打开轻柔喂入容儿口中,唇间轻声道:“容儿不怕,本王在此,今后容儿不会受人欺凌,再不会缺衣短食,容儿不怕……”

耶律复骤然掩唇低咳,榻上容儿似是并未被惊动,及至容儿将靛瓷小瓶喝个干净,她唇间断去了喃喃低语,一面睡相看来安稳了不少,许是昭华的这一瓶灵丹妙药起了功效,耶律复心中登时安然不少。

窗外飘雪纷飞,这雪一连飘飞了几日不曾停歇,耶律复起身至窗前将雕窗轻阖,再度回眸望了眼榻上容儿便轻声步出房间,门外见着谨慎恭候的咄罗昆,沉声道:“你进去再给容儿把看一下,本王瞧着她面色好多了,本王先回房去,你等下再来回禀。”

这些日子以来,咄罗昆解治疫症也算是尽心,郊外疫民不少,虽有不治身亡的,却也有真被咄罗昆妙手回春的!耶律复不在乎那一个靛瓷小瓶,能治得好疫民便是咄罗昆的本事,若真是疫症可解,他即便患上了也无可忧心,可容儿不一样,她一个柔弱女孩可没有他这般壮实能耐!

若不是容儿放心不下那魁梧男子的言辞,怎会沉了心思将耶律复的汤药也给自己备了一份儿?为了断定那汤药不会有害耶律复,容儿硬是生生陪耶律复一同喝了几日的感疫汤药!果不其然,她以一己之身断定了那汤药有害于人,可待到知晓已然是自己不省人事之时。

“殿下,殿下!”耶律复轰然倒地令一行人瞠目结舌,众人手忙脚乱搀起耶律复回房又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咄罗昆为耶律复搭脉之后却惊声道:“怪事!我日夜给你们调配防疫汤药,你们之中没有一人患上疫症,可四殿下如今患上疫症,竟形同疫民无药可救之症!”

“无药可救?”耶律成闻言拍案而起,日前听得颜莫逍言及耶律复患疫还是无妨之事,怎的再听回禀竟说是耶律复无药可救了?

云锦与安为山亦是满面不解,昭华连声问向颜莫逍道:“我那日不是给了四殿下一个靛瓷小瓶?你倒是让‘海东青’寻出那个小瓶,只要让四殿下饮尽瓶中之物,他这疫症必然药到病除!他们可曾看到那个靛瓷小瓶?”

颜莫逍面露难色,继而垂眸摇首道:“寻柳要说的便是此事,随侍之人倒是见着了殿下身上有一个靛瓷小瓶,可瓶中什么都没有!‘海东青’回禀四殿下收留了一个孤女,听闻四殿下患疫之时,那孤女也患上了疫症,因而寻柳猜想会不会是四殿下将那小瓶……”

尽管颜莫逍言声未尽,耶律成和昭华却互相凝视了一眼,心中恍然冷了下来,耶律成连忙握住昭华柔荑,眼见昭华眸中晶莹闪烁便要有冰珠如雨滑落,云锦急急扶住昭华肩头低问道:“云锦有一言不知可否,若是王妃的血能解救四殿下,能否请颜侍郎再去为四殿下送去一个靛瓷小瓶,或许四殿下还有救?”

语罢,耳畔传来如晴天霹雳般的鞭声,耶律成与安为山比任何人都知晓这鞭声因何响决,而昭华的眸色瞬间黯然下来,将才还言声为耶律复送去解药的云锦亦默言噤声,只见青岚慌忙跑入殿中向耶律成等人跪拜,垂眸道:“王爷,王妃,皇上派人传了信儿过来,四爷他……薨逝了!”

昭华闻言忽而眼前一阵昏黑,她感到脚下有些不稳,仓促之际身子往一旁倒去,正被耶律成接个正着儿,她紧阖双眸不愿张开,只愿方才听到的鞭声和言辞全是浮梦一场,她双手紧抓耶律成衣襟连声问道:“这是否梦中?梦中青岚痴人说梦,我恍惚听见了葬魂鞭的声响!王爷,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不是做梦,是不是做梦?”

云锦见着耶律成不知如何言声,由是扶住昭华手臂凝眉道:“王妃,王妃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不是梦,不是梦!葬魂鞭声三响未绝,四殿下他在平萧城薨逝了!”

酸楚涌上心头,不是为着与耶律复有什么私情,而是因着远在吐谷浑痴等耶律复前来提亲的慕容暻,是因着耶律复曾经对她千般照料……“那日飘雪饯别,说好了要等他归来之时去吐谷浑提亲的,暻儿怎么办?她在等着四爷,她该怎么办?”昭华埋首在耶律成怀中语无伦次,她不知如何应对慕容暻,更不知如何应对自平萧城归来的耶律复!

当日意气风发前往平萧,如今归来亦是阴阳两隔。深冬酷寒令人发指,冬雪化尽之时便是春日,立春之后便是蝉鸣之时,将时来即我谋,谁人言及夏以为期?慕容暻,慕容暻,凤血髓一人一半珍藏身边,如今阴阳两隔如何是好?

耶律成虽心中凝重,却是向颜莫逍沉声道:“寻柳,本王要知道老四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个女孩因何会出现在老四面前,为何萍水相逢便会让老四把惟一的一瓶妙药给了她?而且这场瘟疫太过蹊跷,九皇叔才走不久,平萧城就起了瘟疫,本王甚至怀疑九皇叔究竟有无出关,跟着九皇叔的人可有消息?”

颜莫逍双眸一垂摇了摇头,朝耶律成抿唇道:“王爷,那些人自派出之后再无消息,齐王行事奸猾无比,他们怕是已经没了。”

“王妃切莫悲伤过度,青岚现今是唤王爷和王妃前往常熙宫议事的,王爷和王妃眼下耽搁太久怕是不妥。”安为山在耶律成身旁小心提点,女子总是逃不过感性一关,他心中虽也忧关耶律复之事,可总不能因此搁置了长久以来的苦心孤诣。

耶律成轻抚昭华背脊,他虽不狠心迫使昭华强颜应对,可身在宫中身不由己,昭华心中明晓不愿耶律成芥蒂,由是抬眸向耶律成低声道:“王爷,不宜耽搁太迟,我心中即便伤怀也要在皇上和皇后那里寻不出错漏,务必请颜公多多费心!王爷说得有理,那女孩出现得太蹊跷,我必定要见到那个女孩!”

“皇上知晓此事之后忧思郁结,如今病在榻上起不来身,本宫将才一直在皇上身旁侍疾,直到眼下皇上睡了一会本宫才出来跟你们说上几句。”萧皇后语声哀伤,耶律成和昭华并无神情,这皇后脸谱太过,谁都分不出是真是假,然而身在宫中真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活得下去。

耶律成早前为耶律才料理后事已有心得,然而他与耶律才本无多少兄弟情意,只是在皇陵之中还见着了一尊无碑石陵,耶律成心知那该是属于自己的。因而耶律弘隐瞒皇子被刺一事,耶律恒之死不过空余了一座无碑石陵。

虽对皇子入丧之事并不陌生,可眼下要入皇陵的是四皇子耶律复,这个跟随他身旁多时的皇弟,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耶律复的灵柩被高抬回宫,可即便回到了宫中,他与昭华又有谁能直然去面对耶律复的灵柩?

“还请母后珍重凤体,如今父皇已经病重在榻,若是母后也忧思过度,眼下这宫中便无人主事了。”昭华眼望萧皇后无惧直言,萧皇后如今心中忧思绝对是假,将时她们有过约定,萧皇后助耶律成夺得皇位,而耶律成要确定她是辽宫独一无二的太后。

萧皇后听闻昭华此言心中窃喜,耶律弘这一病确是好,他在榻上不知今夕何夕,眼下宫中大小事情都要萧皇后来定夺,即便宫中一人之下的黄秉盛也要将事情全然回禀给萧皇后,萧皇后不由得心里得意了几分。

至此,萧皇后多在耶律弘面前提及耶律成的好处,自然现下宫中也只剩下耶律成一个皇子了,由是向耶律成沉声道:“昭华有心了,皇上如今病着不可忧劳过度,本宫念着恭亲王早前为大皇子主持殓葬之事,方才与皇上提及此事,皇上也同意了复儿敛葬仍由恭亲王主办,恭亲王要多劳心了。”

“儿臣分内之事,还请母后告知父皇,咄罗昆虽未治愈四皇弟,可平萧城疫情总算是教他治好了八九,如此说来也是功过相抵,请父皇念在咄罗一族几代为大辽效忠的份上,允准咄罗昆在平萧城疫情消退之后告老还乡。”耶律成起身向萧皇后拜礼,殿中诸人全看着他们之间的行态礼数,谁知病榻之上的耶律弘会否隐了耳目在这些宫人之中?

这一请求可谓是合情合理,既不因耶律复之事降罪咄罗昆,不让其余老臣看着咄罗一族的荣损而心冷,又不放下平萧城疫情之事,算来咄罗昆功过相抵也是合情合理。闻罢耶律成所言,萧皇后颔首道:“皇上是个仁义君王,眼见恭亲王也如此仁德仁义定然心中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