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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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四殿下过来辞行

萧皇后闻言轻抚知了,绒毛雪白映衬柔荑无暇,她保养得算是极好,哪里像是一个年过四十之人?她抿唇轻叹道:“皇上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众臣劝立国本,平萧时疫迫眉,别说是晚膳,只怕皇上连水都没喝上几口,你方才没见着皇上的嘴角都起皮了?回头遣人给皇上送些菊丝茶去,叮嘱黄秉盛好生侍奉皇上。”

“这知了是今晨才送过来的,看来似是正对上娘娘的心思,这恭亲王妃果真聪慧过人,若咱们一味帮着齐王除去她,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桑柔言间拍了拍知了的头,她心中不明昭华为何给这猫起个虫儿的名字,但又实在觉得无何不可。

“知了,知了……这王妃怎会不聪慧?她是想用这猫时刻警醒着咱们,若是再有齐王的吩咐,必得对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齐王若是问起他们,便要懂得不了了之。莫说昔日本宫想抬举耶律蓉蓉,枉她自诩聪明过人,又岂会是这个昭华的对手?咱们过去,真真是小看了这个圣朝的公主!”萧皇后一下一下抚摸着猫头,这只猫便如同昭华一般面和不语,可暗里的心思却教人琢磨不清。

“王爷,皇上已派人去咄罗府下了旨,要咄罗昆明日一早随四殿下同去平萧城解治时疫,如是尽心竭力便重重有赏,若有半点不尽不实之为,满门抄斩!”安为山在御书房门前打探了消息便刻不容缓地回靖华宫禀报,耶律成与颜莫逍一同在窗下静心对弈,这一切似是运筹帷幄,而昭华便少有兴致地在一旁抚琴助兴,如此雅兴实属难得,这般清宁更是百年难遇。

青岚自殿外过来回禀:“王爷,王妃,四殿下过来辞行。”

耶律复急躁的性子没改分毫,一入殿便指点着几人怒道:“三皇兄,三皇嫂!我可是明日一早便要去平萧城了,你们还不备些上好的酒食为我践行?最是寻柳不知趣,皇兄和皇嫂夫妻恩爱,横是要搅和一下,一准儿没安好心!”

“四殿下错怪我了不是?若不是在此恭候四殿下,四殿下哪里喝得上寻柳珍藏许久的声闻酒?这古人有云,何事文星与酒星,一时钟在李先生。高吟大醉三千百,留着人间伴月明。何年饮着声闻酒,直到如今酒未醒!”颜莫逍不知从何处将一个紫坛取出,他轻手解下酒塞往耶律复鼻下送了送。

耶律复一闻着酒香便不知南北,急忙向颜莫逍探手道:“好酒,好酒!寻柳,你我的交情可是不浅,有此好酒怎能不与我同享?”

颜莫逍修眉一挑,抿唇道:“还是作罢,四殿下方才不是说寻柳没安好心?既是没安好心,这酒怎敢给四殿下喝?若是四殿下喝个天花乱坠,明日一早不能启程可如何是好?皇上可不要治下官一个扰乱公职之罪?”

昭华终是起身为两人打个圆场,她自颜莫逍手中接过酒坛,立身耶律成身侧莞尔道:“你们谁也不许争,这声闻酒虽好,却不能贪杯。依本宫之见,教青岚去小厨房备些清口小菜,你们三人先小饮几杯,待到四殿下平安归来,再将余下的醇酒一饮而尽如何?”

“不妥,先饮几杯倒是可以,不过待到老四归来之时,这酒便不是咱们几人饮尽了,须有佳人相伴才好!”耶律成向来庄重的人,竟也忍不住开口打趣耶律复,引得颜莫逍和昭华掩唇低笑,而耶律复却是骤然面红耳赤。

本以为耶律复会恼羞成怒,谁知最后竟大方道:“借皇兄和皇嫂吉言,还请皇嫂务必为我去吐谷浑提亲,此次归来之时,便是我耶律复大婚之日!”

云锦和青岚早在一旁备好了酒盅,云锦将几个小盅一一斟满,眼见着几人兴极碰杯心中亦是十分欢喜。想想今后慕容暻在宫里的日子定然错不了,慕容暻与昭华是极好的交情,这以后的日子看是有盼头了!

“刘御医,咱们似是许久不见了!”高墙之后,御医院中当值的刘潜被拦个正着,云遮月掩令刘潜看不清前方何人,只依稀觉得这女子声音有些耳熟,随即又听得那人道:“怎么?有些日子不见,连老主子都忘了?虽然刘御医贵人多忘事,本宫可忘不了你啊!”

这尖细声响终是提醒起刘潜一段不堪过往,可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因着此人早该在之前的大火中死去了才对!他颤巍巍向着身前的黑影跪拜,连声道:“四王妃?四王妃饶过下官罢!四王妃早前让下官做的那些勾当,下官可全都做了,可不是下官害了王妃的性命,王妃冤有头债有主,请再不要来找下官了!”

阴暗之中看不清耶律蓉蓉相貌,只听得她依稀冷哼道:“你既知为本宫做过一些勾当,便是本宫最得力之人,如今本宫有事,只能过来找刘御医你了,而且此事惟有你才能帮得上本宫!”耶律蓉蓉索性便让刘潜以为自己是冤魂,吓得他惊魂未定也好要他继续为自己卖命。

“只有下官帮得上?王妃莫不是还要下官为王妃调什么药罢?若不是调药,那下官便无能为力了!”刘潜想趁早将自己摘拔干净,无论眼前的女子是冤魂也好,是借尸还魂也罢,刘潜万不想再与这耶律蓉蓉扯上关系,咄罗昆的例子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太过与后宫牵涉,结局惟有死路一条!

“刘御医可真真是精明!本宫想要的只有一副药罢了,本宫想要的便是一副易感易染的药方,你既说冤有头债有主,如今若是不把这副药方给本宫,本宫日后可要与你刘御医一家常来常往了!”耶律蓉蓉语声阴冷骇人,寒风凛冽激起刘潜背后一阵冷汗,若不应下耶律蓉蓉之求,只怕自己果真要被这冤魂缠身!

虽知晓耶律蓉蓉不会那这药方去做善事,然而又想不出她会用这易感易染的药方去害谁,烛火幽明配下这副方子只当自己见着鬼了!耶律蓉蓉随后飘忽而去,刘潜惊魂未定,这来者究竟是人是鬼?若是鬼,还有什么要人帮衬的勾当?若是人,又要去将谁残害成鬼?

“四殿下快看这些疫民,眼下也不知他们是否患了疫症,只管在平萧城四处走动,平萧城太守失职,一时间也没人过问。”随行之人将平萧城境况一一禀至耶律复,耶律复等人眸光凝重望着本应繁华的副都满目疮痍,这怎像是上京周边的都城?分明较耶律京所在的边塞古道还不如!

耶律复心中忽起一阵气恼,挥拳捶向身旁的高树,只见枯木枝桠纷纷掉落,此拳之重可想而知。他知晓此时并非意气用事之时,是而向身后随侍道:“吩咐下去,在城郊搭帐建蓬,将疫民全部转移至城郊,咄罗昆给每人调配一副防患疫症的方子,至少别再增添患疫之人。”

咄罗昆听罢向耶律复抱拳恭敬道:“下官听命,四殿下果真英雄出少年,如此运筹帷幄之态果受天子传承,下官敬佩得五体投地!”溜须拍马是咄罗昆的拿手好戏,只可惜听在耶律复这里尤其刺耳,为官不正之道概是如此。

耶律复望着咄罗昆唯诺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眸光轻瞥不屑道:“咄罗御医若是多用些心思在防治疫民身上,本王定然在父皇面前多为你美言几句,若是你解治疫症不如你说的话漂亮,你该知晓咄罗一族会有如何后果罢?”

咄罗昆双拳紧握不再言声,此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一头撞在咄罗昆身上随即结结实实往地面倒去,咄罗昆见着女孩满身泥沙的脏秽模样大为不悦,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就没有爹娘过问一下吗?弄污了本官的衣饰可是卖了你都赔不起的!”

道旁过往无人言声,随行之人见耶律复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一句,只见耶律复挥袖将咄罗昆推在地上,唇间冷哼道:“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敢不敢卖了本王?”语罢,耶律复抬手将倒地的女孩扶起,这女孩有些胆怯地望了望耶律复,但仍看得出一双眸子水灵清澈,耶律复随手为她拍了拍身上泥土,低声道:“小姑娘,快些回家去罢。”

女孩闻言有些木讷,看来不过十岁的年纪,她先是摇了摇头,黑黢黢的手指不住交缠,咬唇道:“容儿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没地方可去……容儿已经许多天没东西吃了,能不能……能不能求殿下赏容儿一顿饭吃?”

“你怎么知晓这是我们四殿下?”耶律复身后随侍有些惊诧,低声问向眼前满面尘土的女孩,这卑微之躯与四殿下的尊贵太不相衬,但总要问清这女孩是否经人指使。

容儿随即指向自地上缓缓站起的咄罗昆,脑袋一歪瞠目道:“是这位大爷说的,容儿方才偷了邻家的大饼被追赶,跑过来的时候听见这位大爷叫您四殿下。您就是上京皇宫里出来的四殿下,四殿下定是来救我们这些贫苦人的是不是?”

“年纪小小,倒是什么事都知道!”耶律复轻抚容儿头发,她说是偷邻家的大饼,现在大饼也不在身上,想必是被追赶的时候掉落在什么地方,耶律复没来由地对这女孩生出一股怜爱之心,许是这女孩遭遇令他怜悯,又或者是这女孩的眸子太过清澈,耶律复对身后随侍道:“这孩子也费不了咱们多少口粮,便将她带上罢。咄罗昆,你先看看她身子如何,给她一副防治疫症的药吃,这孩子许久未吃东西,身子定然虚弱!”

直至有人将容儿带走,容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向耶律复跪拜道:“容儿多谢四殿下收留,四殿下是活菩萨,四殿下是活菩萨!容儿愿一生为殿下做牛做马,感谢四殿下大恩大德!”

“这个容儿姑娘看来不过十岁,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想来原先也是个有教养的人家,定是让这疫症闹得家破人亡,孩子没了出路才到处偷抢。”身后随侍在耶律复耳边言语实在,听得耶律复心中不是滋味。

这平萧城虽是上京之外,却也算是天子脚下,怎会时疫肆虐防不胜防?耶律复随即双拳紧握道:“饮罢防疫的药,咱们一起在平萧城里走一圈,本王既是来了便不能只顾一己之身,必定要将平萧城疫症根除!若这疫症一旦牵涉至宫中,本王纵然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主子,看来容儿是成了,她爹娘怎么办?要不要直接给……”一个身着墨色武士服的魁梧男子在街角与一蒙面狭眸言谈,两人眸色凌厉,望着耶律复等人的神情如同望着结怨几世的死敌。

身着红衣的蒙面女子冷笑一声,瞥望男子一眼漠然道:“难怪你练了这么久的本事还是个奴才!若是将她的爹娘给办了,来日她偷摸着来寻你,你拿什么应付她?真真是空有一副武艺高强的皮囊,骨子里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那日昭华被人自宫中绑去,为首的女子不是也衣着红衫?依约记得那女子名唤——凤钰火,即是几年前延华宫中大火,死了一个侍卫和一个嬷嬷,却惟独她侥幸逃出的耶律蓉蓉!凤钰火,浴火重生,却决然比不上凤凰高洁。

男子面容黝黑凝望了耶律蓉蓉一眼,神思一转不是为了耶律蓉蓉的斥责,却是冷笑道:“小的明白了,过几日那丫头若是找上门来,小的便将那药给她,待到她将药下到了四皇子的酒食之中,小的再送她和她爹娘去阴间一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