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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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它如今会这么听话?

云锦听罢幽幽望了颜莫逍一眼,只见耶律成随后而入,是而加重语声道:“颜侍郎,要说王妃手里这瓷瓶可不是凡物,是你我轻易惦记不得的,那是王妃专程为了咱们王爷备下的,我劝侍郎大人还是早早打消了心思为妙。”

“定是奴才说了今晨朝堂之事!”耶律成见着耶律容德扶住昭华柔荑探看,心知昭华指尖有伤,于是自怀中取出一方罗帕包在昭华指尖,无奈道:“你也是当真,若不听我亲口相告,怎能把奴才的话都听进心里?”

昭华闻声惊奇,抬眸向耶律成疑声道:“王爷此话怎讲?王爷有心去平萧城除疫,皇上怎会有不答应的道理?说起这满朝上下,忠心社稷的人确实不少,可真正不怕死的却数不上几个,昭华不信除了王爷还有人能应下这桩差事!”语罢,忽而念起眼前身影少了一个,于是凝眉道:“莫不成,是……”

至此,云锦也疑眸望向颜莫逍,颜莫逍这才微微颔首,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王妃猜得不错,是四殿下求皇上准许他代替王爷前往平萧城的,而皇上也应下了。王爷本是不愿,可四殿下私下里说上次王爷出征黠戛斯便是前车之鉴,王妃痛失爱女又险些中了耶律蓉蓉的诡计,万不能再让此事发生,如今四殿下回延华宫收拾行囊去了,明日一早便会动身。”

“止住时疫,单单一个皇子前往怕是不妥罢?”昭华心中疑惑,四殿下既不懂医术,也不懂遁甲之道,到了平萧城难保不染上时疫,耶律弘怎会只派一个皇子过去?

耶律成自然明白昭华心意,却是凝眉低叹道:“正是不知派遣宫中哪一位御医随行,按理说姜御医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可平萧城有疫,难保宫中时时安稳,因而姜御医必得留在宫中。可御医院中的其他御医又是不相上下,父皇一时也不知派谁过去才更为周全。”

言至于此,耶律容德不知何时跑去拨弄绿绮琴弦,云锦连忙将耶律容德抱在怀中,惟怕耶律容德一个不当心便毁了一把绝世好琴,可便是这一声琴响令昭华念起尘往旧事,是而起身将绿绮置在案上轻拨琴弦,浅笑道:“王爷不知道,昭华并非生来便精通琴艺,早前也被先生责罚过不少,有一次先生责罚颇重,说要将我关在深山修练,一生不能再见姐姐,而我将时心中最看重的便是长姐,是而绝不敢将功课怠慢分毫。”

颜莫逍心中隐约知晓其中道理,可昭华未曾点破仍不甚解,于是摇首轻问道:“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王妃如今能有如此精妙琴艺,也确是吃得苦中苦。”

“不止如此,昭华还明晓一个道理——凡欲得益越多,必得先行压制才可,所以有言欲扬先抑之理。”昭华指尖轻捻拨挑便是一曲清妙佳音,惊弦一声便敲醒耶律成心中疑虑,他顿首与昭华相视,而耶律容德听得琴声幽妙则是欣喜万分。

耶律成轻手握住昭华柔荑,凝眸低声道:“我们虽是明了,可此事由你我去说终归是不恰当,少不得会让父皇有旁的心思,若你得空不妨带上德儿一起去朝乾宫请个安,皇后母仪天下是应当应分的事,本王还为皇后准备了一个小物件。”

语罢,耶律成旋即令安为山将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抱了进来,安为山心中有数,将柔顺无比的白猫抱在云锦怀中,唇间却是抱怨道:“姑娘别看这畜牲现在温顺,先前可是费了奴才不少功夫,这畜牲没少了奴才的打骂和喝吓,若不是先将这畜牲唬住了,它如今会这么听话?”

云锦唇间浅笑,顿时明了安为山言下之意,怀抱白猫柔声道:“安公公近日在靖华宫外忙了许多,差事当得是越发稳当,在王爷身边也是再得力没有了,想来过不多久便是皇宫上下一挑一的总管公公了!”

“云锦姑娘这是取笑奴才了!”安为山垂眸与云锦言笑,随即躬身向耶律成道:“王爷若是没旁的吩咐,奴才眼下先去敬刑司和内务府跑一趟?”

耶律成微微颔首,安为山并不逗留便麻利地步出宫去,昭华自云锦手中将白猫接过,莞尔道:“王爷既是将此事交给我,昭华便为这伶俐的灵兽取个名字罢,不如便叫它个知了如何?”

颜莫逍听罢连连鸣掌叫好,高声大笑道:“王妃可是真会打趣,明明是只猫却偏叫个虫儿的名字!有趣有趣,真真是有趣得很!”一语未尽,众人皆不约而笑,便是耶律容德也不明所以地笑开怀来。

昭华将靛瓷小瓶递至耶律成手中,她断定耶律成知晓瓶中何物,由是向耶律成抿唇道:“本是想为王爷备下的,千钧一发也能保全王爷不被疫症侵扰,如今只有请王爷将这枚小瓶交给四殿下,四殿下是暻儿公主未来的夫君,王爷且得转告四殿下,待到今年蝉鸣之时,我便代他去向皇后禀明此事,然而派人去吐谷浑向吐谷浑可汗提亲。”

“这小子纵性惯了,也该是有个知心的人来管管了!从前那个不是他心头想要的,如今只愿他们能长久岁岁朝朝。”耶律成语声沉宁,耶律复跟在他身旁也不是一日两日,慕容暻又是众所皆知的讨喜,他心中自然是盼着这个兄弟好的。

颜莫逍却是开怀笑道:“王妃这话可算是让四殿下有个盼头了!别的不说,单是四殿下对暻儿公主的情意可是没的说,那半块凤血髓在四殿下怀中整日放着,怕是四殿下能将那凤血髓融进心血里便好了!”

云锦闻言轻轻摇首,不由得编排颜莫逍道:“颜侍郎那日被四殿下举荐得以官拜正三品兵部侍郎,此时不念着四殿下举荐之情,竟然在此开四殿下的玩笑,若是四殿下日后知晓了,准不给你这个侍郎大人好果子吃!”

“云锦姑娘的嘴是越发刁钻,王妃也不是个如此得理不饶人的,怎的云锦姑娘便如此厉害?姑娘是不整日吃的都是锋芒利刃啊?”颜莫逍一声打趣引得昭华垂眸望着怀中知了,常言道会练的不说,会说的不练,怀中知了虽然安静,焉知是否暗有盘算?

“王妃这只知了当真是送到娘娘的心尖儿上来了!如今天气寒凉,外面疾风凛冽,娘娘多是不愿外出走动的,如今有了这知了可再不怕沉闷无趣了!”桑柔连忙为昭华上了一盏热茶,萧皇后怀中抱着知了正新鲜着,一时间也没往旁的心想。

昭华轻呷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自云锦怀中抱过耶律容德端坐,似是无意道:“当下也没什么可寻的乐子,越是苦恼之际越要想些旁人想不到的不是?母后莫看这知了如今安静,须知当时驯服它可是费了大工夫的,若不是几个奴才一同威吓训斥,它眼下怎会如此乖乖听话?”

萧皇后也不是个愚笨至极之人,她听闻昭华所言知是话中有话,于是轻抚知了绒毛轻叹道:“皇上正为平萧城疫症之事烦忧,御医院虽有御医不下数十,一时间却没了个称心的人选,不过方才本宫想了一想,不知那咄罗昆是否可用?”

“这能不能用的,昭华不便多嘴,我知道这猫怕威吓训斥,若一两顿不给吃喝便也老实了,若是要人死心塌地,必得寻着此人最看重的东西,若是行商者便是身家财富,若是为官者便是身家仕途,总归有一点,没人不看重自家的荣损兴亡。”昭华垂眸逗弄耶律容德小指,萧皇后被她一语点醒,与桑柔对望一眼暗暗颔首。

萧皇后自怀中取出一枚银锁递给昭华,挑眉浅笑道:“这是本宫特意为德儿备下的,男儿年幼淘气,总要有个银锁才能锁住性子好生教养,你大可到本宫这里多多走动,既然咱们定下了心意,便要同舟共济才是。”

“臣妾知晓皇上前朝烦忙,不知能否为皇上分忧解难?论及时疫解治之术,臣妾倒是知晓一人可用。”萧皇后接过桑柔手中暖炉递至耶律弘手中,低眉望去,耶律弘鬓间不知何时多了几缕银丝,是家事不尽又添国忧?不过细算开来,耶律弘已过花甲之年,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早该青丝变白发了。

耶律弘将罩着锦织绣套的汤婆子抱在怀中,轻呷了口面前的热茶沉声道:“皇后若有见解,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朕只当是与你闲话家常。”萧皇后有几分能耐耶律弘心中是知晓的,此刻朝臣和皇子皆无主张,这整日不出宫门的皇后竟有解法,委实令他疑虑些许。

萧皇后旋即探手拨弄了几下炉中香灰,面上不经意道:“臣妾听闻咄罗昆早前多习解治时疫之术,虽然其他御医也未必不会,皇上许是又以为他是个罪臣,可臣妾以为,越是这般罪臣才越发仔细谨慎,咄罗族本是大家族,左相和萨沫耳都算是死得有面子,皇上也没亏待他们,可咄罗昆这一去便是牵动了他们整个咄罗族的荣损,一个不小心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耶律弘听罢若有所思地望了萧皇后一眼,他放下手中茶盏挑眉道:“皇后见解倒是独到,看来朕以后还要和皇后多话家常,往日竟是朕没有体会皇后七窍玲珑的心思。既然如此,朕倒是还有一事想问问皇后的意思,群臣皆谏朕早立国本,皇后也是看着这几个皇子长大的,不知皇后以为谁更为合适?”

桑柔怀中抱着乖顺无声的知了,这只猫着实雪白得有些扎眼,不过是早上才送来的灵兽,眼下竟像是在朝乾宫养了多年一般,萧皇后将知了抱在自己怀中轻抚,垂眸道:“若说稳重当是恭亲王更恭持敬德,可若说爽直洒脱又是四皇子更坦荡,而二皇子也是个有深谋远虑心思的人,皇上如此问及臣妾,臣妾可真不知如何作答了。”

“皇后这只猫倒是不俗,哪儿来的?”耶律弘似是无意,可看着这一声不响的知了倒是觉得有些不安宁,细看之下才见得这猫生了一双碧色的眸子,幽烛之下晶莹透亮,如同两颗碧心清透的宝石一般。

分明是昭华送来的,可萧皇后心中掂量着有数,由是颔首道:“恭亲王和四皇子都惦记着臣妾,四皇子知晓自己明日一早便要前往平萧城,他怕臣妾久在宫中无人作陪,这才送了这只灵兽给臣妾,皇上看这猫极有灵气,臣妾还给它取个名字叫知了,想给它添点人性。”

耶律弘探手重重摸了知了一把,随即冷哼道:“畜牲就是畜牲,别想着添什么人性,若有烦扰之事还需正正经经的人才能解难,它能顶什么用场?不过终究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你好生养着便是了!深冬寒凉,看你有精神朕便安心了,朕回御书房去了。”

“皇上不留在朝乾宫用晚膳?”萧皇后抬眸相问,明知耶律弘不会因她变了心思,却仍是有些不死心。

耶律弘并未回眸,只是轻抬了下广袖示意,大步流星往殿外而去,黄秉盛向萧皇后行了个礼便跟了上去,桑柔见二人走远这才低声道:“以往皇上都会在咱们这里用膳的,国事烦忙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