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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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要教她习武不成?

昭华轻手扶住流苏肩头,柔声笑道:“看你还知道打趣便是心宽了,待到了黠戛斯且得善待自己,若你在我身边我自是不担心你受屈,只怕你在外面隐忍太过,记住慕伦可汗是你的夫君,若真有事定要寻他来给你做主,且不要争一时的意气!”

“王妃哪里是在照顾姐妹出嫁,瞧这细致的,简直像是自己家嫁闺女一般!”云锦用青竹篦子为流苏篦头,虽是打趣却也是对流苏的不舍,她哪里想过离开昭华的一日?可至少流苏能在黠戛斯好生活着,与她们来说也算是少了几分惦念。

流苏犹豫再三,终是将一支绞金镶玉桃花钿递与昭华手中,垂眸低声道:“王妃,前几日慕伦可汗过来寻我,他托我将此物交给你,这是可汗对王妃的情意,即便知晓王妃未必会收下,流苏仍是不能不忠人之事。”

昭华接过桃花钿,却是反手又将桃花钿戴在流苏发间,流苏此刻如玉娇媚,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昭华握住流苏双手抿唇莞尔道:“你早该如此做的,这绞金镶玉桃花钿喻意情较金坚,新嫁娘戴在发间最为合适。你记住,从今往后慕伦可汗便是你的夫君,若是可汗问起这支发簪的事情,那你二人情较金坚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王妃处处为流苏设想,自入宫以来王妃吃了不少苦,云锦定要好生周护王妃,若有不然,我便是拼了命也要赶回来为王妃不平的!”流苏含泪再度向昭华跪拜,她语重心长,握住昭华双手只愿与昭华同根生长,她此生是昭华的婢女,却是最不像奴才的婢女,这是上天对她的厚爱,她何尝幸运,能得见昭华。

开面之后,嬷嬷入内说了一套官辞,随即昭华陪同流苏云步至门前,亲手将一块龙凤呈祥的喜帕盖在流苏发顶,掩尽如瀑乌发,掩尽皙面殇颜,掩尽眸中一滴欲落晶珠,全随着喜帕而与世隔绝。

云锦扶住昭华手臂同看流苏上辇,昭华一袭红丝莲纹宫装甚是清雅,然而相较往日雪衫却是艳丽,衣着梅红开襟长裙的云锦凝眉道:“流苏的性子能飞天遁地也不觉得稀奇,可如今要与人做了夫妻,竟觉得不似她的性子,也怕她的一张利嘴在老王妃那里讨不到好处。”

“不会讨不到好处,只怕是人家降不住她也是,流苏走了也好,咱们三人里,只望着她能稍微安乐一些。”昭华轻拍了拍云锦双手,若没有桐贵妃,云锦或者能与都几许成双成对,可“或者”又如何?残心终是夺了都几许的整个心去。

耶律成默许昭华将半库珍宝当做流苏的嫁妆,他知晓昭华今日送走的不是一个婢女,而是她自小长大的姐妹,若她亲眼得见冷思柔与秦末生成亲,只怕也会倾尽自己所有赠予冷思柔,毫不吝啬。既是昭华之夫,便该将她所想之事念在心中。

昭华依偎在耶律成怀中,她二人相持在城楼上凝望流苏愈行愈远,慕伦不曾回眸,只因心思在望见流苏发间的桃花钿便一切明了,她连念想都不给他!昭华偏首在耶律成耳畔低声道:“王爷可知道,我不愿流苏这么早远去黠戛斯,并非不忍她离开我的身边,只因流苏一走,桐花台中怕永远都会是寂寞深秋冷了。”

一个多月的时辰,未至初冬却是深秋,桐花台万木凋零凄凉得很,桐贵妃每每教采绿送静淑过来景辰阁与耶律容德玩闹,耶律容德生长得倒是好,一岁多的年纪已会“咿呀”学语,会喊娘亲,会喊爹爹,不必是父王,不必是母妃,如此便足矣。

静淑的身子不如耶律容德康健,一入深秋总爱伤风发热,她本是早产想来月中不足,耶律弘虽然偏爱,到底不如皇子放在心上,于是便苦了云锦为这两个孩子左右奔忙。静淑虽不是云锦的孩儿,可云锦对她的疼爱并不少于桐贵妃分毫,想来是对这孩子总有怜悯之心。

这是都几许的孩儿,云锦自言与都几许无缘,却是与静淑有缘,便如此刻陪伴在静淑周身照拂,日夜不离,便是桐贵妃自己看在眼中亦绝云锦可付,若他日静淑不能交给都几许,有个云锦姑姑在身畔照拂,桐贵妃亦是全然安心了。

有一日耶律复在窗外望着云锦照拂静淑,心中竟然念起千里之外的慕容暻,他言问颜莫逍的语声是少有的矫情:“若他日与暻儿有了孩儿,本王定教他自幼习武,这身子必须康健,决不能有一星半点儿的不好,若是身子不适,终是累了暻儿日夜忧心忡忡。”

颜莫逍是逍遥的心思,更加打趣耶律复道:“没成亲的人倒是动起了疼惜媳妇的心思,若你日后生个女儿,也要教她习武不成?女儿理当娇养,你若要教她习武,莫非还要她去与男儿争锋考个武状元不成?”

这便也是昭华与耶律成心思最松的时候,平时警惕着是为提防耶律九和大皇子作祟,如今好不容易松快一回竟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意味,而青岚犹豫入殿的低眉细语却果真是让昭华如当头棒喝——桐贵妃娘娘不好了!

“你们倒是跟朕说说,你们这些御医好吃好喝养在御医院里,如今朕的爱妃病了,你们却要告诉朕早作准备!早做什么准备?咄罗英,你是一直调养着贵妃的身子的,你来跟朕说说,朕的贵妃到底怎么了?”未至桐花台,只听耶律弘雷霆震怒将要他人撕裂心肺,想也知晓此刻跪拜在地的御医是何模样。

咄罗昆面色惨白叩拜在地,他的医术本就连刘御医也不如,将时为桐贵妃接产不过是耶律九和萧皇后看在左相面子上的抬举,如今抬举到了御医院副院使的位子,却是自己担待不住了!

只见咄罗昆战战兢兢向耶律弘行礼,唇间顿塞道:“皇上,皇上!皇上明鉴!并非是臣等无能,实在是察觉不了贵妃娘娘体内之毒,只怕若是这毒今日不发作,臣等即便倾尽一身医术也难以察觉啊!”

耶律弘见着帐中桐贵妃孱弱不堪,昔日风采超绝的面容却是干瘦无色,听罢咄罗昆所言简直怒发冲冠,拍案而起道:“好,好,好!朕倒是养了一群能人!你等无能,如今却是有理了?还敢跟朕来评道理!今日你若不能将这毒给朕借了,你们一起掉脑袋!”

咄罗昆望着耶律弘雷霆震怒,心中惊骇不已,连声道:“皇上恕罪啊!并非微臣无能,贵妃娘娘这毒是慢毒,必得积少成多才成致命之毒啊!方才微臣已与几位御医商讨,连姜御医都言此毒无解,乃是长久地服饮藜芦积郁而成,藜芦少量则无害,可贵妃娘娘因近日体弱多有服用参汤,人参与藜芦反效,这才将藜芦积聚已久的毒性一举刺激了出来,时至今日已是解无可解啊!”

“庶母!”昭华与耶律成几人云步入殿,瞧见耶律弘和萧皇后端坐案前便行礼道:“见过父皇和母后,庶母她……”

萧皇后闻言叹了口气,不知其中几分真与假,只听她凝眉沉声道:“不要多言了,快些进去看看罢!几位御医诊断过了,怕是不好了!”

“胡言乱语!什么不好了!朕与贵妃一并喝过藜芦和参汤,现今早已不喝了,贵妃如何还能中毒?再敢胡说,现在便拖出去乱棍打死!”耶律弘未及萧皇后语罢便一同喝斥,咄罗昆此刻任何言语在他心中全是托辞,全是为脱罪的胡言!

昭华临入内殿之时向姜淮微微看去,姜淮随即向耶律弘拜首道:“皇上,皇上容禀,老臣方才查看过娘娘病况,不知皇上可否听老臣一言?”

“说!”耶律弘面色凝重,与咄罗昆相较,他多是听信姜淮所言,毕竟姜淮在几个御医中算是德高望重,连先帝都要给姜淮三分薄面。

姜淮闻罢双手抱礼向耶律弘语重心长道:“皇上,据老臣看来,咄罗昆所言确是有一定道理,此毒非得日积月累方会体现,请皇上将近日饮茶所用茶具等器皿全然送来,若是皇上和娘娘早已不饮藜芦,那必是器皿有毒,老臣和各位同僚也好查明究竟!”

耶律弘听罢以为有理,随即向黄秉盛颔首道:“黄秉盛,去御书房将朕日来用过的东西全带过来,让他们一一过看,若是器皿有毒,便该是你们这些日常侍候的奴才不当用了!”

黄秉盛诚惶诚恐,登时向耶律弘恭谨道:“这……奴才现在就去办!”他随后云步至殿外唤来候门的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御书房将皇上日常所用的器皿小心搬来,若是有丁点损坏,小心你们的狗头!”

“皇上!皇上!”内殿桐贵妃虚弱低声引得采绿慌忙将耶律弘引进殿内,只听得桐贵妃凝眉道:“皇上,臣妾无福,怕是不能侍奉皇上左右了,惟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务必答应臣妾,若此事不能得愿,臣妾死不安宁啊!”

耶律弘握住桐贵妃双手抿唇低喝道:“乱说些什么?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在外面给你调方子,若是治不好你,朕便要他们一同陪葬!”

“父皇!”昭华低声唤住耶律弘,随即在耶律弘耳畔道:“父皇,庶母此刻虚弱得很,父皇暂且应一应她,也好让她有个盼头,若是父皇不应下庶母的要求,只怕庶母终究难安,心神上更加过不去!”

萨沫耳在殿外冷眼望着入殿方向,不用知晓桐贵妃如今是何悲惨模样,她全然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昭华在殿中,一个桐贵妃死了又何妨?最好能把昭华一并带了去才是合乎她的心意!耶律才今日称病与咄罗英密谈,偏偏白绫这丫头也没了踪影,萨沫耳低声咒怨着白绫,恨不能眼前的一切人影全化为虚无,她便能名正言顺去母仪天下了!

“母后,桐庶母偏偏只唤了父皇进去是何道理?您与父皇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下倒弄得她和父皇伉俪情深一般,萨沫耳都瞧不下去了!”萨沫耳在萧皇后身侧不断挑事,她一人心思不爽,亦不愿他人安生。

一旁耶律复闻言冷笑一声,随即淡漠瞥向萨沫耳撇唇道:“大皇嫂此言甚是!不过若是大皇嫂真真瞧不下去,大皇嫂不如想些法子快些医治好庶母,莫不然是大皇嫂看母后安康不得父皇疼爱,因而打量着要咒母后抱恙?”

萨沫耳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狠狠咬牙望着耶律复和耶律成二人,他二人面似云淡风轻,这耶律成是自小便没有神情在面上的,而耶律复又是天生不愿隐忍,他二人此刻成双,实然是给耶律成添了个打手,专为他们靖华宫鸣个不平。

“好了,你们几人也莫要喧闹了,桐贵妃都病着了本宫怎会与她计较?若论看不下去,倒是你独身前来不成样子,才儿平时无病无灾,偏偏此刻却抱病在榻,难免不招人非议!”萧皇后语声低柔,少时小太监们将器皿抬来,萧皇后连忙向姜淮道:“姜御医,器皿已到,还请御医快快检验!”

耶律成略有顿眸,他心思细转隐约觉得萧皇后更希冀快些查明缘由,按理说他们才是想要将大皇子推翻之人,为何萧皇后显得更心急些?

双耳紫金盏是一众器皿中最为出众的,姜淮一眼便瞧见了紫金盏的熠熠紫光,他虽知双耳紫金盏便是罪魁祸首,却不能直接挑明,由是唤来几位御医一同检验,细细查看了几方玉碗之后,姜淮探手举起了端放在案的紫金盏。

萨沫耳见状冷哼道:“想你们一众御医,平日里那会见到这么好的东西?都给本宫仔细着点!这可是本宫的父亲专程敬献给皇上的,若有损亏你们可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