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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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王爷可想好了如何下手

“什么?没死?”萧皇后听罢桑柔所言拍案而起,她凝眉切齿道:“真是福大命大啊!齐王,你倒是说说,这个昭华是不是真的佛祖庇佑?她定是命里注定来克本宫的是不是?偏偏她来了皇宫之后,桐贵妃那个贱人就又得到了皇上的宠幸!”

与萧皇后多有不同,耶律九听罢消息却泰然处之,他挑指把玩着手中茶盏,沉声道:“皇后娘娘急什么?由此一来,得不偿失的是大殿下和萨沫耳,不过听闻左相近日得到了一方双耳紫金盏,用来品茗最能让饮茶者受享其芳,此盏不仅能蕴温生香,最妙的是在灯烛下抬手一看,茶水如同清潭荡漾般通透澈然,可谓是色香俱全!”

“本宫在这里说昭华,你却说什么双耳紫金盏,那是左相好不容易从外藩得来的,即便是王爷再喜欢,想来他也不远拱手相让!”萧皇后不平冷哼,衣摆上的盘纹金凤都似是眉宇紧锁的气恼形状,她随手一挥,广袖上的金丝镶边便将面前的茶盏扫在地上,茶盏顷间摔个粉碎,盏中余茶倾洒一地。

耶律九冷眼望向粉碎的茶盏,略微摇首无奈道:“你这性子一点没改,耶律才和萨沫耳不是因着诬告昭华之事被皇上训责了?也该是你这个母后去开解孩儿的时候了,咄罗英虽贵为左相,却也是身为人父,若是一个紫金盏能讨得皇上欢心,他怎会舍不得?而这紫金盏与你我毫不相干,如若皇上因这紫金盏龙体违和,那便是耶律才的他们的梦魇了!”

萧皇后思量片刻,转瞬明晓了耶律九所言之意,由是挑眉向耶律九细声笑道:“王爷果真是好谋略,左相疼爱女儿,必不会眼看储君之位落入他人之手,可他越是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前途,越是要往齐王你的陷阱里栽跟头!不过皇上的膳食每日都有宫人试毒,王爷可想好了如何下手?”

“如今入了深秋,皇上难免喜爱饮茶解渴,其中清咳圣品便是藜芦,可藜芦毒性甚强,因而小厨房每次只敢以少许给皇上烹茶,而近日皇上又为战事担忧过甚,难免要用参茶吊着精神,可谁又知晓人参和藜芦药性相反,长久地喝下来,藜芦的毒性再弱也要被参茶勾起来了。”耶律九轻呷一口清茶望了萧皇后一眼,随即又抿唇道:“而紫金盏还有一个妙处,那便是用它斟茶久了,内里也会被茶水浸透,将时即便是想要抛却藜芦的毒性,都不可能了。”

恭亲王得胜还朝,虽有前面被两军围困之难,终究是少费兵卒凯旋班师,又因昭华惨失腹子,辽君耶律弘念在恭亲王敬忠躬持,特封恭亲王“安国”之号,如此封号加爵在众亲王中当属首位!

耶律弘着人将靖华宫重新修葺,待到耶律成回到宫中,除了一众奴才不曾有变,靖华宫的模样算是翻天覆地,青玉为砖亭台楼阁,冷霄台琉璃缦檐,满宫花木琳琅便是常盛不衰,最是琥珀为柱安心凝神又可护身助气,尤是景辰阁中桂花飘香正应秋景,即便沙场疾苦,此刻鼻嗅唇含全是甘甜芬芳。

耶律成与耶律复等人在靖华宫中遍寻秋色,只见着莲花池畔一袭淡然清影,纵然柳枯莲竭,却是抹不去她固有的清雅淡泊。虽是听闻几人脚步匆匆,伊人仍是未曾回眸,直至衣着雪青色织花长袍的云锦向耶律成几人微微行礼,颜莫逍轻拍耶律复肩头含笑示意,欲言还休往一旁避去。

云锦见状随二人行去,徒留一袭清影池畔凝望,衣袂飘飘姿韵不减,白衣胜雪更衬凝脂*,乌发如瀑以一条雪缎挽起,丝缕如絮随风飘扬,只听伊人柔声浅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耶律成听闻往昔耳语不由得低念出声,今夕一如往日,惟一不同的便是满池白莲已谢,身后垂柳已萎。将时昭华初入宫中,耶律成心防不下难信他人,两人因小事争执,如今想来却似镜花水月一般。

当初便是这一曲《采薇》道尽昭华思乡情切,现今这一曲《采薇》却言出了两人伉俪情深,纵然知晓耶律成不日班师,昭华在宫中守着仍是寂寥无助,如今耶律成归来了,一切也都该好转了。

“德儿已被流苏照应着午憩了,王爷将将回宫,可不要好生喝口茶吗?”昭华云步向耶律成而来,嫣然一笑的模样可谓美甚,似是丧子之痛不过一场梦境而已,宫中危机四伏她总是不愿久留的,然而念及耶律成,念及她深爱之人,她怎能够独留他一人在这深宫?

耶律成探手握住昭华迎来的柔荑,掌心中指尖却是冰凉,他轻抚昭华略显消瘦的容颜低声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生能为卿之伊人,该是本王莫大的福气!本王如今回来了,再不会教你深宫一人。”

两人似是默契般对丧子之事绝口不提,然则不提并非心中不计,耶律成自怀中将昔时昭华予他的佛珠取出,日光辉明,佛珠更是冰墨清亮,只见耶律成将佛珠重新系在昭华腰际,昭华凝眉问道:“这是昭华赠予王爷之物,王爷这是何意?”

耶律成闻罢抚平昭华轻锁眉宇,深邃双眸与昭华水眸相对,抿唇道:“你是时将佛珠佩戴在本王身上,只为护卫本王周身安定,可现如今本王最珍贵的便是你,若你不安稳,本王即便安身又有何意义?”

“如今这靖华宫似是金宫一般,与往日可谓是大不相同,景辰阁为王爷备下了昭华亲手烹制的翠玉雪针,王爷喝不喝得?”昭华莞尔一语同耶律成相言,一生苦短,纵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惟一人之心终生不变。

耶律成握紧昭华双手,眉宇忽挑勾唇道:“喝!不仅要喝茶,本王还要辛苦毕生挚爱为本王抚琴一曲,就抚本王最爱的曲子——《鸳鸯》。”

“王妃近日可还好?那日王爷早早料定大王妃会向王妃下手,不知王妃可有伤着?”景辰阁外,颜莫逍与耶律复、云锦二人静谈风生,他最忧心的不过是昭华安危与否,而耶律复却是一副不平之气,尽然恼怒昭华贸然出宫将自己蒙在鼓里,更气昭华遭人行刺自己不能周护左右。

云锦先是向耶律复和颜莫逍福身行礼,随即双眸略垂微声道:“云锦先多谢颜公子和四殿下为王妃费心,安不安好都也罢了,只是失去的是再也回不来了,奴婢还得多提点王妃往好处想去不是?可别的都还好,最是眼前这件事让人忧心不下!”

耶律复双眉一挑冷声道:“现在知道忧心了?被慕伦救下真不知是福是祸!早先是以为捡了一条命,现下可好,慕伦入宫朝见若是看到了三皇嫂,那皇后和大皇嫂的招数可还在后面呢!往日也算能蒙混过去,可如今宫中还有个居功自傲的九皇叔,九皇叔可是个老狐狸,慕伦的心思定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四殿下莫要乱了心神,如今说的便是此事,将时王妃一身茶女妆扮,我们只求慕伦可汗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认不出衣着宫装的王妃。”颜莫逍此言连他自己都不能信服,昭华的容貌凭谁一眼都会永生不忘,更何况是黠戛斯引以为傲的可汗?

耶律复闻言更是愤愤起来,他面色难看冷叹道:“寻柳这话说得轻巧!莫说是你我,再算上三皇兄,咱们大辽合宫上下,还有她早前生长过的圣朝明曦城的百姓,但凡是见过昭华一面的人,有几个会认不出昭华的容貌?除非是有人能易容了她,除非是她素纱掩面,除非……”

“什么素纱掩面,什么易容?本宫容貌是有多么不堪,还要难为四殿下为本宫如此劳心伤神?”耶律复一语未罢,昭华低笑打趣的言声自几人身后传来,颜莫逍回眸但见耶律成与昭华携手而来,佳偶成双天作之合,实在羡煞旁人!

颜莫逍见耶律成面无神情,心知耶律成在等待他向自己禀明缘由,他抱拳向耶律成颔首道:“王爷,寻柳与四殿下在商讨如何应对慕伦可汗之事,王妃的容貌可汗已然见过,只怕有人会由此借题发挥。”

不等耶律成沉声言语,昭华轻柔依偎至耶律成怀中,凝眸望向耶律复与颜莫逍莞尔道:“我与王爷已经想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伦可汗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若实在有人要借由非为,那便是我与王爷共同担待之事,必不会便宜了小人,也不会刻意害人。”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云锦在身后向桐贵妃请安,眼见桐贵妃怀抱静淑公主而来,她心中不由得念及清远寺中与都几许共度数日,都几许从未放下找寻残心的心思,他终日在无人处手执一方绣着娟秀红豆的罗帕,不用多想她亦知晓那罗帕是何人所赠,想来罗帕一角必有念人闺名。

桐贵妃神色略显疲累,不知是否近日在皇上身前服侍太过忧劳,不似昔日神光焕发的英气风采,昭华见状慌忙上前握住桐贵妃双手,又轻抬一手扶探桐贵妃额上,凝眉疑问道:“手掌冰凉,你可是身子不适?”语罢,她偏首向云锦低声道:“云锦,去御医院请姜御医过来,就说是本宫身子不爽。”

耶律成云步过来扶住昭华,向桐贵妃沉声道:“昭华在景辰阁备好了清茶,桐庶母请殿中坐罢,静淑尚不足岁,怕是经不住外面日头高晒。”

桐贵妃随即凝望耶律成与昭华片刻,眸中尽是欣慰之色,向昭华勾唇浅笑道:“如今见着你们二人琴瑟和鸣真是好,我此生没个依傍,但见你有了成儿这个良人,我心中真是欢喜,也不怕你日后会亏待静淑。”

耶律复将静淑接过怀中,昭华一面将桐贵妃往殿中扶去,一面微嗔道:“你可是做娘亲的人,说话怎的如此不知道分寸?你是静淑的生身母亲,我纵然心中再疼惜静淑,终是抵不过你这个亲娘的疼爱,你是要亲眼见着她出嫁的人,可不准再如此胡言乱语了!”

“我何尝不知?只是我这条命从来是由不得自己的,若你能为静淑尽尽心,待我不在之后,我求你想法子将她送出宫去,宫中不比外面自在,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只愿她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桐贵妃言间回眸凝望耶律复怀中抓闹不停的静淑,谁言她不知分寸?她还奢求静淑的生身父亲能陪她生长出嫁,那样她即便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昭华闻言轻拍了桐贵妃手背,抿唇道:“你今日怎的了?忽而说出这些没轻没重的话来,我倒是能应下你为静淑尽心,只是你果真能放心的下静淑?想想你不能亲眼见着静淑许配个好人家,你可不会觉得遗憾?”

殿中流苏正巧陪同耶律容德走步,耶律成许久不见德儿连忙探手将其抱在怀中亲昵,流苏便云步至桌案旁为几人斟茶,谁知两个孩童却似有缘一般,脚上成双的银铃嘤嘤作响,耶律容德身在耶律成怀中却向耶律复怀中的静淑探手,而静淑亦向容德抿唇作笑。

“孩子毕竟是孩子,放在一起也就没有烦忧地玩起来了,虽然论辈分静淑为长,可论年岁德儿还是大上一些,小小年纪却也知道唐突美人了?”耶律复一声戏语引得几人哄堂大笑,硬是将怀中静淑往德儿面前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