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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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欢喜冤家

    洛邑地界处于乾拓王朝东部,从南部的张家村出发少说也要千里才能抵达洛邑地界的边缘。

    下山路是非常陡峭狭窄的,有些难走之路一面是山壁,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能让陈药落脚的地方不足五寸,他不得不紧紧贴着山壁往前慢慢挪。

    难怪张家村鲜有人离开,这么难走的山路,若是没点本事,很难活着离开。

    现在正是深秋时节,到处都是落叶,山壁上有一些枯萎的藤蔓,残留着水迹。陈药是憋着一口气挪动,他生怕自己肚子一起伏就被弹下悬崖。

    挪到中间位置时,脚下的岩石突然松脱,陈药瞪大眼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往后仰去。身后可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慌乱中,陈药伸出手胡乱抓向山壁上枯萎的藤蔓。

    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崖外了,所幸抓住了三根藤蔓稳住了他的身体,可还没等他庆幸,枯萎的藤蔓一根一根断裂。

    “你大爷!”陈药人生头一次爆粗,眼睁睁看着藤蔓断裂,自己却无能为力。

    失去了藤蔓,陈药便如断翅的燕雀急速往崖下落去,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陈老头把他的铜钱弄坏了,没办法在出门前卜一卦吉凶。

    陈药已经闭上眼等死了,出门不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跟陈老头见面了。可是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前下落速度分明是非常快的,此刻怎么跟一根羽毛般轻飘飘的,是幻觉么?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下落速度真的相当缓慢,仿佛有人在他下面托着一般。可是他扭头看了看,除了离悬崖底部越来越近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人。

    他这才想起陈苍鹤昨晚一直嘱咐自己带上那块墨黑的瓦片,从怀中掏出瓦片,发现墨黑的瓦片通体流光,还有一丝丝金色的纹路迅速闪过。

    看样子陈苍鹤早就算到了陈药会有此难,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陈药晃晃悠悠的下坠,最后掉进了崖底的一处水潭中,激起了一堆水花。

    岸边坐着一位垂钓的老头,戴着斗笠迷迷糊糊打着瞌睡,这一堆水花让他打了个激灵,呢喃道:“莫非有大鱼上钩了?”

    当他提起鱼竿才发现,哪来的大鱼,连鱼钩上的鱼饵都被吃完了。

    这时陈药浮出了水面,吐出一大口水,往岸边游过来。青天白日的,见鬼了不成,老头握着鱼竿喝道:“是人是鬼?”

    陈药这才发现岸边有个老头,正握着鱼竿防备着自己,他摆手喊道:“前辈,我是人。”

    “我呸,妖魔都说自己是人,平白无故从水里冒出来,还敢说自己是人!”老头满脸写着不信。

    陈药指了指悬崖,说道:“我从悬崖上面掉下来的。”

    “我呸,这么高的悬崖,你掉下来还能平安无事,肯定不是人!”

    讲不通,陈药还是奋力往岸边游去,深秋的水也是彻骨的寒冷,再不上岸就要冻僵了。

    游到岸边的时候,看着老头的架势是不肯让自己上岸,他说道:“前辈,能让我先上去么?水里凉。”

    老头把鱼竿往旁边一丢,突然笑道:“当然可以了,小兄弟冻坏了吧。”说着蹲下身伸出手准备拉陈药上岸。

    在老头的帮助下,陈药成功爬上了岸,浑身湿透,包袱湿透。手上还握着那块瓦片,不过此刻就像一块普通的瓦片。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包裹去看那本《半仙游》是不是被水泡坏了。看着完好的《半仙游》,还是破旧泛黄的模样,但是一点都没有湿掉,包括夹在书中的书信也是干的。

    他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方,看着一脸好奇的老头,说道:“谢谢前辈了,不知怎么称呼?”

    “老夫薛一红,小兄弟怎么称呼?”

    “陈药,药草的药。”

    薛一红摸了摸泛白的胡茬,呢喃道:“陈药,陈年旧药,这名儿有点意思。”

    陈药把东西收起来,站起身微微拱手,道:“多谢薛前辈搭救了,在下先告辞了。”

    “小兄弟别急,刚刚老夫是闹着玩的,你现在浑身湿透,在这种季节容易伤了风寒,先跟我去换身衣服吧。”薛一红捡起一旁的鱼竿往谷中走去。

    “既然如此,叨唠了。”陈药甩了甩衣袖的水迹,跟了上去。

    谷中搭着一座竹阁,在一处依山傍水之地,两边都是粗壮的枫树,在这个季节,泛黄的枫叶配上那座竹阁,仿佛画境。

    薛一红还没走到竹阁就大声嚷道:“老太婆,我回来了。”

    一只草鞋从竹阁内快速飞出砸到了薛一红的脸上,同时一位肥胖的老妇人叉着腰从竹阁内走出来,骂道:“死老头,鱼呢?”

    薛一红接住从脸上滑落的草鞋,指着陈药说道:“老太婆,这不能怪我,本来我大鱼都要上钩了,谁知道这小子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坏了事。”

    陈药一阵错愕,目瞪口呆。

    肥胖的老妇人抬起另一只手上的草鞋,骂道:“少跟我来这套,半个月来你钓过一条鱼?再不给我弄几条鱼来,信不信我把水潭弄干了去抓你养的那几条龙鲤?”

    薛一红一听立马瞪眼,道:“我就知道你个老太婆惦记我那几条龙鲤,看看看,不打自招了吧。”

    一看老妇人还要发怒,薛一红急忙将身后在秋风中颤抖的陈药拉过来,说道:“老太婆,先休战,别把这位小兄弟冻坏咯。”

    肥胖的老妇人脸上抹了不少胭脂水粉,两个脸颊都是一团红红的,煞是‘好看’。

    薛一红悄悄说道:“这是老夫的婆娘,樊桃花。”

    老妇人樊桃花瞪了薛一红一眼,走过去拉着陈药的手臂往竹阁内走去,柔声说道:“小兄弟冻坏了吧,快进来。”

    陈药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谷里住着一对欢喜冤家。

    樊桃花拿了一件新缝的长衫给陈药,说道:“可能有点不合身,将就着先穿一下。”这原本是给薛一红的,但是他现在也只能在一旁唉声叹气不敢吱声。

    樊桃花拿着陈药换的湿漉长衫以及包袱中湿透的长衫去竹阁外晾起来,薛一红走过来说道:“陈小兄弟,别见怪,老夫的婆娘就是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

    “薛前辈,之前听你们说的龙鲤是什么东西?”

    薛一红坐在一把竹椅上,说道:“长角的鲤鱼。”

    “长脚的鲤鱼?那它还能上岸跑么?”陈药好奇道。

    薛一红嘿嘿笑个不停,说道:“角,不是脚,长头上的角。”

    “那这龙鲤有什么奇效?我看樊大娘好像很上心。”

    “这个……”薛一红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樊桃花一时半会不会进来后,坐在竹椅上小声说道:“这龙鲤啊,主要就是吃了以后能延缓老去,你也看到了,老夫的婆娘特别爱美。”

    “她脸上涂的那些胭脂都是老夫走了老远去镇上给买的,当时那胭脂铺的老板说一盒胭脂能用半年的,可谁知老夫买了一盒回来后,那婆娘三天就给用完了。”

    “没办法,老夫又去买了十盒,特地讨教了店铺老板,说是涂的时候量要少点。可是一盒也抵不过她用十天的,老夫那点积蓄都用去给她买胭脂了。”

    薛一红顿了顿,一脸心疼道:“那些银子没了也就没了,可是那老太婆最近却惦记上那几尾龙鲤。你不知道,那老太婆心机还挺深,非嚷嚷着要吃鱼,偏偏不说要吃龙鲤。可是老夫去水潭的时候发现水潭中除了那几尾龙鲤,别的鱼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陈药抬头望了一眼门口那个肥胖的身影,此刻似乎生气得瞪大了眼睛,不过薛一红沉浸在自己的诉苦中,根本没有察觉。

    “你可能不知道,那老太婆身手不错的,但她也知道如果悄悄把龙鲤弄来吃了,老夫会跟她拼命。所以就使了这一招,天天跟老夫嚷嚷吃鱼吃鱼,可是方圆百里内就这个水潭有大鱼。”

    陈药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樊大娘想要吃龙鲤,给她吃不就好了。”

    薛一红拍着大腿叹气道:“老夫那几尾龙鲤是拿来炼丹的,介时只要丹成可助凡人觉醒仙脉,仙脉已经觉醒的则可以稳固仙脉。不管怎样都算得上仙丹了,老夫有个儿子是开宗门的,正需要着呢。可这老太婆,一点都不懂事,为了自己能慢些老去,非得吃龙鲤。”

    “在下觉得樊大娘没错。”陈药义正言辞道。

    “我呸,那老太婆天天想些花里胡哨的,也不肯去减几两肉。”

    “是吗?”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

    薛一红闻言眉头一紧,立马站起身,说道:“好在老夫婆娘没去减几两肉,要不然就不美了,老太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他笑呵呵的走过去,樊桃花一把揪着他的耳朵说道:“是你薛一红飘了,还是我樊桃花握不住刀了?”

    “老太婆,这都是误会,误会,你要是真想吃龙鲤……”薛一红抬头看了一眼,“真想吃就等来年春天,让它们先产下后代再说,这几尾龙鲤可是世间仅存了。”

    樊桃花松开了手,心满意足道:“这可是你说的。”

    薛一红一脸幽怨的向陈药投来目光,陈药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提醒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