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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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篇 第九章 江源

    第二日清晨,嬴蓁便搬到了春秋别院。

    春秋别院,是光名时代的院子。传闻光名皇帝在南征之时就是住在这的,光名皇帝回帝都后,这座院子便一直空着,当时的誉章郡守就买下了它,以做皇室来誉章的暂住之地,现在已是皇室的私宅,如今怕是已有近半个世纪了。

    嬴蓁一走进去,却感觉不到这座别院的古旧与落寞。反倒是道旁绿树成荫,花丛似锦,夏花开的绚烂。

    再进去,便是一方凉亭,凉亭下的水池种满了淡紫睡莲,红色锦鲤群在花下穿梭,静默时如一副花卷。

    然后才是居住的阁楼,楼阁不高,只有两层。阁楼前,婢女小厮分开站成两排,见嬴蓁走来,纷纷行礼。

    玉槿笑着解释道,“其实这院子虽没人住,但每隔一个月都会派人打扫一番的。昨日殿下您跟小侯爷说您要搬来住,小侯爷便让人连夜打扫了。”

    嬴蓁闻言笑了笑,不知回答什么好。

    午后,嬴蓁坐在凉亭上翻看书简。

    这书简很是古旧,刚刚拿出来的时候做一股潮味,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却唯有上面用金汁所书写的“瑞泽记事”这四个大字在灰尘中闪着不灭的光辉。

    瑞泽亲王,是嬴蓁一直崇敬的女人。

    嬴蓁抬头看看天宇,天渐渐的阴了下来,似有大雨将倾。

    嬴蓁正准备起身回屋时,一只狼从走廊处跑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到嬴蓁,立刻窜入她怀中。

    那匹狼几乎全身是黑色的,只有爪部的毛是雪白,可谓是乌云盖雪。它是匹成年的公狼,獠牙弯且长,面目狰狞,让人不寒而栗。可此时,见着嬴蓁却像是个孩子般撒娇。

    “墨白,你怎么来了?”嬴蓁脸上虽然疑惑,但多的是惊喜。她抚摸着她怀中向她撒娇的大家伙,墨白似乎不满足她的抚摸,直接将前爪搭在她肩上。

    嬴蓁也很配合,抱了抱它。这下它才满意,依偎在她怀中,发出温柔的哼哼声。

    “属下拜见殿下。”不一会儿,一个风轻明月的男子走了过来,对嬴蓁作揖行礼。

    “江源,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额,殿下,不是属下要带的。”江源看着那匹在丽人怀中撒娇的狼,只觉得风景违和,无奈一笑,“是它自己跟来的。”

    “自己跟来的?”嬴蓁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又有一丝温暖流入心间。墨白是她在北境救下的,那时它还很小,只是转眼间就成了大小伙。她来誉章时特意将它关在王府,没想到她却跑了千里,只为呆在主人身边。

    江源耸了耸肩,“它只是自己跟到我们遇刺的地方,然后属下见它实在想见您,就把它带来了。”

    嬴蓁再看看墨白,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满脸疲惫,不知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听闻殿下在船上与人打斗受伤了,殿下可是有大碍?”江源询问道,眼间暗含担忧,仿佛担了天大的干系。

    “没什么事。”嬴蓁摸了摸腹部,发觉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

    “那便好,不然回江临,不离那丫头又该说我了。”江源松了一口气,似乎真的怕不离。

    “不离就是嘴快,她骂你你就当耳边风就是了。”嬴蓁微微一笑,“王府的人,可都还好?”

    她离开王府不过才一个月,却感觉离了他们,就像分别了一个世纪。

    “都挺好的。”江源继续说道,“只是夫人。殿下不在,夫人难免落寞。”

    嬴蓁垂下眼眸,竟真有股不舍。江源口中的夫人是黎国夫人。她自小服侍嬴蓁的母亲,一直看着嬴蓁长大,先皇后去世后,她便来照顾嬴蓁。嬴蓁早已把她当亲人对待。

    “这是夫人让我给您的。”江源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夫人说秋冬气寒,您体内寒毒易发,若是毒发,服下一粒便可。”

    嬴蓁接过瓶子,那里还残留着余温。

    “誉章的冬天,哪会那么冷啊。”嬴蓁笑若和煦春风,眼眶微红。

    “刺杀我的,你可查出了是谁么?”嬴蓁轻声问道。

    嬴蓁之所以独自一人从遥和城水路来誉章,是因为她途经誉章时遇刺,于是她命江源去追查刺客行踪,自己为了避开追杀,便走水路。

    “额,没有。”江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但,应该不是……靖人吧。”他继续说道。

    “怎么说?”

    “我追查的时候又和他们打了一场,刀用的那么不熟,却偏用刀,我想,应该……不是……靖人吧。”为了强调只是猜测,他继续道,“应该吧,我猜的。他们身份实在隐秘。”

    嬴蓁闻言却一怔。

    “我使一套刀法,你试着与我格挡看看。”语罢,嬴蓁吩咐玉槿拿出流光之刃来。

    玉槿小心翼翼地抱着刀走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刀出鞘划伤了自己。玉槿来到凉亭,看见江源和墨白,吓得许久说不上话。

    嬴蓁拔出刀,将刀横在胸前。

    这时,江源才解下一直被在身后的包袱,又将之打开。

    这是一把月牙黄的伞,仔细闻可以闻见淡淡的桂花香。江源按了下伞柄中的按钮,一把刀自伞架子里弹出。

    “无鞘之刃”,一把藏在伞中的厉刀。

    “开始了。”

    “嗯。”

    嬴蓁挥刀而去。在不大的一方凉亭中,却变化出千万道招式,快如鬼魅。

    只是,她虽用刀,却没有用横斩或斜劈。而是将斩换成刺,和挑。虽然刀确实可以刺,也可以挑,但在大靖的刀术里,刀是没有刺和挑的。她用的刺和挑,显然不是随意使出,而是有一定的用法是招式的,招式连贯,且变化多端。

    江源挥刀格挡。无鞘与流光不断碰撞,如同电闪雷鸣,刀身擦出火光,刀剑相撞,刀鸣如龙吟。

    “殿下怎会此招式!”江源大惊。

    “是我在船上遇上的。”嬴蓁收刀,江源大惊,但她没有大惊,她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刺杀她的和刺杀尚云承的那路杀手是一伙人。只是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日我在船上遇到杀手,本以为那是来刺杀我的,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不料不是,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誉章侯世子尚云承。”嬴蓁苦笑。就是这阴差阳错,让尚云承欠了她一个人情。

    “一模一样。”江源吐出一口浊气,“真的一样。这……看起来真的不是刀术,而是剑术。一个人用惯了剑,忽然将武器换成刀,在打斗时都会无意识用剑法的。”

    “你可看得出这剑法来自哪里?”

    “殿下,您可太看得起属下了,天下剑法那么多,我哪知道啊。”江源哭笑不得。

    “那也就是说,无法完全确定他们一定是宣人,但可以肯定,他们是一伙人。”嬴蓁沉声道,“那刺杀我和尚云承的看来是一个主谋啊。”

    种种猜想涌上嬴蓁脑中。

    既是一个主谋,那,为何要同时刺杀尚云承和她?

    难道自己的行踪和尚云承的行踪一直都掌握在那人手中么?

    那人在预谋什么?

    尚云承事关南境,他们刺杀尚云承难道要削减南境的力量?南境,这些年一直和承国对峙,承国又受宣朝控制。

    这……

    嬴蓁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她揉了揉微痛的眉心。仿佛闭眼,就能看见那些权谋的肮脏,她想起了左权翼王府,那座辉煌的府邸,也是淹没在肮脏的河水中。

    “去查,马上去查。”嬴蓁吩咐道。

    “查?”江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马上想明白了,“是,属下马上就去查查这剑法的来历。”

    “嗯。”

    “殿下,这都要下雨了,您快回屋吧。”

    “好。”

    “那属下明日去查行么?都要下雨了。”

    “……”

    嬴蓁站起,看着天空,乌云阵阵,天像将倾,压抑着,咆哮着。

    誉章不是江临,江临多秋雨,而誉章多夏雨,夏雨大且急,伴随着轰轰雷鸣,就像老天发了怒火。

    嬴蓁有些累了。她本想着来誉章问到父皇驾崩的真相就告诉景明皇帝,然后自己好好在誉章散散心休息一阵子再回去。没成想,誉章也没逃离帝都权力争夺的漩涡。

    夜晚,果然下了场大雨。

    大雨淅淅沥沥,向外看去如雾般灰蒙蒙笼罩天地。

    雨如此之大,惹人昏昏欲睡。

    嬴蓁早早地上了床,坐在床头翻看书卷。累了,便放下书直接睡了过去。

    就着床头的安魂香。

    或许外面的喧闹,会使内心更加宁静吧。

    “殿下,有姑娘非说要见您。”不知何时,玉槿摇醒了嬴蓁。

    “谁?”嬴蓁睡眼朦胧,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雨,还是淅淅沥沥,池塘的水也涨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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