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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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生还未卜,此生却难休

子衿的双手双脚被反绑着扔在一张又大又软的**,金丝绣花被面和柔软的蚕丝被褥,直教人昏昏欲睡。室内的装潢富丽堂皇到了一种在那个年代里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床边是两个紫檀木雕花床头柜,边上放着一盏法式落地灯,就连窗帘上绣得都是手工织金牡丹,下面还垂着明晃晃的流苏。

可是子衿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一滴一滴溢出眼角,竟是已经浸湿了好大一片床单。她身上穿的事一身精致的绯红色旗袍,甚至还画了妆,但是此时她的眼泪早已将她的妆容弄花,纵横捭阖,叫人不忍视之。

她不仅动弹不得嘴里还被塞了一大团布,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窗外的天早已黑的通透,甚至根本看不到什么光线,房间里虽然开着灯但是子衿此刻早已心如死灰,晦暗得如海水中无边的漩涡,面对过去她错过太过,面对现实她无能为力,面对未来她甚至连决心一死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那种如恶魔召唤般的声音让子衿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人仿佛是故意拔高了嗓门,笑着说:“老二啊,你今天是有艳福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你快去吧!”

似乎接着还有人说了什么,但是子衿却听不清楚。

“哎呀,老二啊,这么美的姨太太,你可要好好的疼惜啊!”这话说的子衿直犯恶心,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她全身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不停来回爬动,又痒又痛。

一阵脚步声逼近,一下一下,更近了,更近了。。。。。。最后似乎停在了门口,子衿惊惧的看着门把手缓缓转动起来,她的意识在此刻几乎都停滞了,全身如即将离弦的弓箭一般紧紧的绷起来,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身子试图向后退。她躺的位置本来就靠着床沿,于是没动几下全身便如同一个装满货物的麻袋“噗通”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实木地板上,她被摔的两眼昏花甚至一阵阵的发黑,但是一边嗓子里爆发出绝望的呜咽声,一边仍然抵死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凉的墙。

她将眼睛死死的闭在一起不敢睁开眼睛,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不容选择也不容回避,更没有人来救她。但是出于本能的恐惧她的嘴里仍然不停的呜咽着:“唔唔唔唔。。。。。。”她几乎将嗓子都哭哑了,但是还是听见那人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忽然间又没了声

音,分明是已经停在了自己身边。。。。。

“砰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报告,报告!有要事啊!三少!”

卢佑嘉的好梦几乎硬是被生生的打断,但是他却不敢耽搁,起身批了件衣服就将列车的门打开,只见站在门外的是一直睡在自己隔壁的陈煜。“怎么了?陈煜。”卢佑嘉纳罕。

“三少,出事儿了!三少!”陈煜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孔几乎扭曲。

“什么事儿?”卢佑嘉的语气肃穆而郑重。

“专列被炸了!!”陈煜几乎是失态的嚎啕大哭道:“三少,还好您不在那个车上啊!”

卢佑嘉一听也变了脸色,“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在这儿呢么!怎么回事,慢慢说。”

陈煜面露悸色的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卢佑嘉原本要上的那趟列车在吕佩喜和蔡元坤的地盘的交界处一个叫刘家屯的地方发生了爆炸,被炸的正是靠中间的车厢。炸弹的威力之大将第十节车厢直接抛到了天上,因为是深夜,车上几乎没有人走动,于是第十节车厢上的人几乎是全部丧命。由于大火,其他车厢上的人也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具体伤亡情况还不知道,恐怕只有等回到奉扬之后才会知道确切的消息。

听完之后卢佑嘉长出了一口气,冲陈煜开玩笑道:“可惜了,我的几箱子财宝。我的和阗玉。”

“我的三少啊,您就别同我开玩笑了成么?您要是坐了那趟车估计。。。。。。估计现在。。。。。。。”陈煜没将底下不吉利的话说出来。

“估计什么??”卢佑嘉一边笑着一边准备穿外套,拿衣服的手却突然停下了,他也不同陈煜开玩笑了,换了一种严肃的口气,“你去派个人给我找一件普通士兵的军服来,记得千万不要声张,就装着不知道这件事。我在这趟列车上的消息千万不能声张。”

陈煜出去了之后,卢佑嘉才抹了一把脖子后面的冷汗,自言自语的道:“穆子衿!你救了我一命!”

因为列车爆炸,铁路线被硬生生的切断,所以他们中途不停的换车,甚至有一段路卢佑嘉还乘坐了客轮。爆炸过后,卢佑嘉的警戒心大增,于是他和陈煜二人都是混在士兵中间,吃尽了苦头。恐怕这位娇生惯养的卢家三少爷这二十二年来从没有体会过如此艰苦的日子。好多意志不坚定的士兵甚至中途溜走,当了逃兵。

在回来的路上不光是吃糠咽菜,又因为到了北方天气瞬间转寒,有时晚上甚至连盖得棉被都没有,只有一条难以遮风挡雨的破旧褥子,起先陈煜还怀疑这位三少爷会过不惯这种苦日子,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卢佑嘉竟是连句二话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这让陈煜打心底里钦佩起这位少爷来。

他们本来就是奉军撤离南方的最后一批部队,再加之路上耽误,所以等到他们这一批人的风尘仆仆的回到奉扬时,时间比大部队撤回的时间晚了一个月有余。

北国的冬天和江南的冬天景致何止是千差万别,金陵的冬天见不到雪花,但是此时此刻奉扬的大街上早已是银装素裹,忽如一夜春风来,梨花插满头了。不过是走了半个月,他觉得简直好像经历过了半辈子的人世沧桑,甚至像是身陷囹圄多年的囚犯,累到麻木而佝偻,现在他终于回到这片家乡的热土上,心中的澎湃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水。他一到奉扬没有去部队给父亲汇报便立刻叫来专车直接回家,他是第一次那么渴望回家,他真的好累,不光是身体,还有心。

他坐在车上的时候侧头打量着窗外道:“总算到了。”

陈煜一听立刻笑了起来,他原本就喜怒都摆在脸上,于是激动的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是啊,三少,我们终于回来了!终于到家了!我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呢!”

卢佑嘉转回头望着前方,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三少,你真是神了,没坐那趟车,指不定我们几个现在都得下地府去作伴了。”陈煜兴奋的道。

卢佑嘉的眼神却突然凝固了,他的手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插在裤子口袋里摸着子衿的那枚发夹。

是啊,世事真是难料,他想,就在不久前她还为了子衿的不肯妥协而耿耿于怀。现在,她的失约却救了他的命。。。。。。

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大厅的时候卢佑嘉就觉得气氛诡异,平日里门庭若市的卢家官邸,今日居然连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一进大厅去就发现了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此刻全挂上了清一色的白纱,白绢,客厅的窗户大开着,呼啸的朔风从窗户里灌进来,白色的帷幔随风飞扬,像一辆盖上死亡邮戳的灵柩搭乘生命轮回的马车,行驶在满地荆棘的路上。

卢佑嘉瞬间呆住了,一个念头瞬间闪入脑海,家里难道出了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