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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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忽到轻阴馆,极目平芜人

“滴答滴答”有一滴一滴的水从窗台上往下滴,昏暗的房间里阴冷潮湿,地面上甚至因为潮湿而长有星星点点的苔藓,偌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只有丝丝微弱的星光从窄小的窗户照进房间里,照在屋内一个面无血色的姑娘脸上。

“穆小姐,你想通了么?”昏暗的审讯室里,一个眼神阴翳的男子,念出如同催命符般的咒语。

子衿看不到自己的心,但她看到夜色基本已经完全吞噬了太阳的光线时,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的冷下去,就像是坠入眢井的悲辛,只能凉得更加彻底。

“想通?!我有的选么?纪少爷?我的母亲在您手里,您吩咐一声就能要了我母亲的命,您说我还有得选么?!”她凄楚的笑着。早已过了六点。。。他走了。。。回北方去了。。。

现在的她就连绝望都已经成了奢望,金陵秋月,风景甚好,威风飘絮,落日楼头。可是此时她心中所有的期待近乎泡沫般的破灭。她早些告诉他不就好了么?如果那天下午她就告诉他,她已经决定跟她回奉扬了,她已经决定把母亲带去北平治病了,那样会不会就没有现在的惨状了。母亲被人挟持下落不明,自己成了他人手中的傀儡木偶,任人摆布。

“也是。”那个纪少爷坐在一把软椅上,得意样样的笑,笑着笑着突然就变了脸色,想个炮弹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了子衿的脸上。子衿被这突如其来一巴掌打得两眼冒金星,趔趄着几乎要摔到在地上。

她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左脸,抬头看着那个像野兽一般发飙的男人:“臭婊子,我告诉你!晚了,现在老子不想要你了!不想跟着我,不想当我的姨太太,行啊!我给你许个好人家!”说罢气急败坏的就要转身离开。

子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纪常林的衣袖苦苦的哀求道:“纪少爷,我求求您别伤害我母亲,您让我做什么都成,求您了。”地上阴寒的凉气顿时缠绕了子衿的全身,曾经的她面对朱门权贵付之一笑,曾经的她面对金钟清酒,玉盘珍羞蓦然远走,而现在她所有的傲骨和自尊被这个男人践踏的体无完肤。

现在的她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再也说不出那日拒绝卢佑嘉的慷慨陈词,也说不出那日拒绝纪常林的侃侃而谈了。。。。。。

纪常林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子衿的脸颊,道:“放心,我又不会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而且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说罢一把拽开子衿的手扬长而去。

他一走,子衿跪在审讯室里,捂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纪家的大少爷竟然心里扭曲到这种地步,自己不过是拒绝了他那些无理的不平等条约,而他竟然恶意报复,将自己的母亲抓了来要挟自己,可是。。。。。。又有什么选择呢?她望着窗外

点点的繁星,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领章,她突然很想念他的眼眸。

他走了。。。那个男人走了。。。他回北方去了,也许他今生再也不会拿着几个药瓶过来敲自己家的门了。

其实她隐隐猜到了卢佑嘉将药分次拿给自己是有着他的打算,但是那又如何?在这个列强瓜分,军阀割据,命如草芥的年代,只要他能将母亲带去协和医院,只要他能将母亲的病治好,只要他能给母亲一个安逸平静的晚年,其他的一切,包括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自己爱不爱卢佑嘉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常林从审讯室出来之后,直接就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专车准备回纪家的官邸,纪常林的秘书也在车上,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公子,那个女的,您打算怎么处置?您只要说句话我就去办。”

纪常林在后座坐定,“小刘开车。”之后笑意盈盈的道:“她不是不愿意跟着我么?我自有办法让你哭着来求我。”

“您的意思是,弄到窑子里去?”那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转过头来看着纪常林。

“哼!那怎么行,弄到窑子里去,哪天跑出来指不定给我惹出什么乱子。要是万一捅到老爷子哪儿去,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久功亏一篑了么!”纪常林愤愤的道,“我是想啊。。。让她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但是又能。。。。。。”

说到这里,那秘书虽然仍旧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背上却有阵阵的寒意。这个纪家的大少爷性格向来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但是这次的事,那女子不过是削了他的面子而已,竟然让他报复至此,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哼!”只听纪常林冷笑了一声,“我说了让她风光的“嫁人”,把她拉到洪湖私邸去。我回去就告诉老爷子,老二年纪大了是该到了娶房姨太太的时候了。。。”

那秘书一听顿时愣了一下,但是转眼就笑着附和道:“公子爷真是好手腕。”

在为奉军单独准备的候车室里卢佑嘉忽然对着陈煜道:“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陈煜,那日你说金陵纪家,我没在意,这事会不会和纪家的人有关系?”

“是!三少,可是。。。我们已经撤兵了。”陈煜简明扼要的说出了重点。

卢佑嘉听了摇着头笑了笑,拍了拍陈煜的肩膀道:“现在几点了?”

“报告长官,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陈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十点钟的时候,临时换了专列的卢佑嘉上了下一班的列车,此时天早已经是彻底的黑了,星光璀璨,满天星辰。卢佑嘉闲来无事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一脸的怅然若失。

他想点支烟,却发现烟盒空了。他叫陈煜拿烟,陈煜却一脸郁闷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他忽然想起来,因为自己

临时更换了专列所以随身的所有东西都放在近三百公里开外的上一趟列车上,包括刘炳文送来讨好他,赎方邵文的那几大箱子古玩玉器,以及他平时最爱抽的烟,于是自嘲的笑了起来。

陈煜一见他这幅摸样,于是撇了撇嘴道:“三少,您看您要是不介意,就抽我的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放在卢佑嘉面前的桌子上。

卢佑嘉笑着摇了摇冲陈煜摇了摇手示意他把烟拿走。

陈煜一声不响的走了之后,卢佑嘉将烟盒子揉成一团后捏在手里,却发现裤子口袋里有个什么东西,没了烟盒那种感觉才清晰了起来。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东西,赫然是他那日从子衿的发梢上取下来的发夹,他仔细的打量着那枚蓝色的发夹,晶莹剔透,做成蝴蝶结的造型,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兰色的光泽,似乎还带着她发际间那股独特的栀子香气。

他不禁伸出手指细细的摸上那枚发夹,眼中又涌上细细密密的笑意。他似乎看到那天在沩山别墅,她摇曳在月光和晚风交错中的背影,那样的单薄,惹人怜惜。可是。。。她不愿意跟自己走,她有自己的翅膀,足以自由的飞翔,而不是做他卢佑嘉的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

这位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将门公子忽然觉得原来这世界上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真的是太多。

清朗的夜空之中只有一轮明晃晃的月亮镶嵌在深蓝色的苍穹中,四野阒静,只有火车的车轮在轨道上前进传来的“哐啷哐啷”的声音和空旷的原野中呼啸而过的风声。

“轰隆”一声极为震撼的爆破声骤然间响彻夜空,冲天的火光几乎将天际染红,掀起的气浪让周围数十里的野草俯下了身子。随着爆炸声响起,一辆列车顿时从中间被硬生生的从中间炸断,炸成两节,只见滚滚浓烟冲上云霄,在爆破中心的车厢被爆炸掀起的巨大气浪激起,冲上云霄,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又砸在了数米之外的铁轨两旁,像陨石一般在地上砸出了一个骇人的坑来。

但是由于惯性,火车停不下来,除了被炸断扔到几米开外的车厢,在它之后的车厢都像受到了死神的蛊惑一般冲进爆炸引起的熊熊大火之中,好像在寻求如同凤凰一般的浴火涅槃,空气中弥漫的只有浓烈的硝烟味和硫磺味。。。。。。

“砰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报告,报告!有要事!!三少!快开门啊!”

卢佑嘉的好梦几乎硬是被生生的打断,但是他却不敢耽搁,起身批了件衣服就将列车的门打开,只见站在门外的是一直睡在自己隔壁的陈煜。“怎么了?陈煜。”卢佑嘉纳罕。

“三少,出事儿了!三少!”陈煜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孔几乎扭曲。

“什么事儿?”卢佑嘉的语气肃穆而郑重。

“专列被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