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劫: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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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落月摇情树,好梦终成空

下午太阳刺眼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已有一轮模糊的弯月挂在天边,伴秋风独行的是晚秋里疯狂而凌乱的衰草,同残阳共舞的事那青瓦旧巷下饱经风霜的青石板,随风吹来的却是阵阵幽幽的玉兰花香,透过开着的车窗,渗入车中人的鼻中,撩拨其匆忙而粗糙的思绪。那人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恍惚间回到了他年少时的段段风花雪月,金樽清酒的美好时光,却让他冷笑自己的年少轻狂,这些往事似乎无声破碎在时光的彼岸,好像要随着时光的洪流一去不返。

“三少,您坐在车里等着,我去把她叫过来。”赫然是陈煜的声音,他看着卢佑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卢佑嘉已经有几分怒意,说罢亲自开了车门下车走了十来米,驻足在一户人家门口。他望着那扇似乎还散发着幽香的木门心忽然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她家的门竟然就像她的人一样,娇媚而不谄媚,美丽却不妖艳,淡然却不自命不凡,他的心一阵抽搐,好像是激动,又好像是紧张,又好像是。。。。。。。

正在卢佑嘉出神时陈煜已经主动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正是子衿,她看见一个戎装军人站在自己家门口,眉宇间皆是飞扬的英气和磊落,如刀削般英武锐利的轮廓在斜阳中更加清晰可辨,肩上的领章和腰间的武装带曜曜生辉。她一见是卢佑嘉便不自觉的含着几分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笑意。

他见她笑了,竟是又愣住了,她阅遍花丛却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能笑的这样发自肺腑,这样光彩动人,这样美丽而骄傲,这样。。。。。。就连月光也好似聚拢在她的身后,因为不忍心亵渎她的美丽而退缩。

陈煜一见此景早已经退到了十丈开外,躲到一颗大树底下抽烟去了。

“你。。。有事么?”子衿平淡的开口,心里却有一阵阵的忐忑袭来。

“噢,那个什么帕尼。。。”他紧张到居然忘记了那种药的名字,“就那个药,我又拿了些过来。上次的应该用了一些。”说罢卢佑嘉掏口袋抓了几个药瓶出来,放到子衿手上,“其实还没用掉多少。”她客气的道,说罢张开双手接过,微微屈膝低头表达谢意,“谢谢卢公子。”

“我,我后天就要坐专列走了,在金陵火车站,下午六点的火车。”他说着不安的想点上一支烟,但是火却怎么也擦不着,于是他有几分尴尬的挠了挠头。心中却想,真是怪事,怎么竟是这样紧张,“那个,我回北方去以后,你注意着。。。自己些,剩下的药我后天叫人一次都给你拿过来。还有。。。”

“还有什么?”子衿轻轻的笑出声来。

“这几天我就住在金陵大饭店,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我就行,什么事儿都可以。”卢佑嘉有些动情的伸出食指勾起一缕她披在肩头的如墨般的青丝,这次她没有扭头闪避。他顺手取下她发际间一枚不易觉察到的发夹,“能送给我么?就当留个纪念。”子衿不动声色的默许,她的双手都被药占据着无法抗拒,但是这一次她压根就没有想抗拒。

“子衿,我走了。”卢佑嘉将发夹收好转身要走。

“唉,那个,翰,翰卿。。。”子衿脱口而出,这一次她叫了他的表字,而不是卢公子之

类尊敬却冷漠的敬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让他呼吸一滞。他站在原地回过头去,俊朗的脸上一时将思绪的万千涌动都表现了出来,“嗯?什么事?”

“我。。。。。。”她顿了顿,“没什么,路上小心。”

她关门的时候心还在不停的狂跳,但是她看起来似乎比卢佑嘉要镇定许多。

其实她是想说她愿意跟他到奉扬或者是北平去,情愿也好,逼迫也罢总之是愿意了,她愿意了。。。。。。。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又一阵的洗牌声传来,在座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出了卢佑嘉今天的心不在焉。这些人皆是奉军中征战多年的人物,卢襄平手下的得意悍将,年纪又大出卢佑嘉许多,所以并没有几分刻意讨好这位卢大帅的三公子的意思,于是卢佑嘉的心不在焉让他付出了代价,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的输钱。

“和了!”一位军官推倒自己的牌,带着几分得意的笑,一根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卢佑嘉一边摸出一块怀表来看,一边心烦气躁的从桌巾之下抽出一张票子扔在桌子上。

“三少啊,今个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约了人?”一位秃了顶的中年军官试探着开口。

“没有。”两个简单而机械的字被抛了出来,“陈煜!”卢佑嘉扭头喊一直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警卫副官陈煜,陈煜听了立刻躬下身子将耳朵靠近卢佑嘉,只见他喃喃低语了一阵后陈煜便转身出去了。

关门声刚刚响起,卢佑嘉又将怀表掏出来看了一眼,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看表了,起初在座的军官都觉得纳闷,还开口询问几句,但是久而久之就见怪不怪了。十二点三十五。。。十二点四十五。。。卢佑嘉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在座的军官都忙着收钱谁也没工夫管这个卢三少究竟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便有人喊报告进来,那人一进门就立刻伏在卢佑嘉耳边低语。“三少,刚刚我派人去了,不在家。”

“不在家?!陈煜,她去哪儿了?”卢佑嘉有些不悦,右手从牌中抽了一张五饼打出去。

“不知道,也许是上课去了。”陈煜解释道。

“噢,也是。”卢佑嘉听了觉得有理,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张牌,又道“那药你们放在哪儿了?”

“放院子里了,院门没关。”

“那你派的人进屋了么?”卢佑嘉又打出一张牌。

“唉唉,三少,该我了啊!”身边有人道,卢佑嘉听了偏头冲那人笑了笑,将刚打出的牌又收回来了。

“没有啊,哪敢呢,您不是吩咐了不准打扰老夫人休息么!”

“行了,我知道了。”卢佑嘉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那种不安时而强烈时而微弱,扰人心扉,却又找不出缘由。他伸手抚上额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呜呜呜呜。。。”辽远而悠长。

站台上只停着一列看似普通的旅客列车,为了安全起见,掩人耳目,奉军分批撤兵的时间和这趟专列的发车时间都是严格保密的。但是若是奉军内部高层的人都知道,今天这辆客车上的旅客除了几位奉军将领外还有一

位是奉军总司令卢襄平卢大帅的三公子,卢佑嘉。

黄昏的阳光打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站台上,一个身着戎装的军人屹立在黄昏中的身姿显得格外冷清而萧索,他有几分落寞的低下头,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看着太阳将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少,火车快开了。我们上车吧。”一旁的一位年轻而精干的警卫副官轻轻地道。

“呼。。。”卢佑嘉长出了一口气,赌气似的笑了起来,笑道诡异而阴森,掏出怀表来看,五点四十五,专列六点钟就要发车了,她的确是不会来了,于是他怅然若失的转身准备上车,但是刚迈开步子却又顿住了脚步,“陈煜,让列车按时发车吧,我坐下一班。”

陈煜一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愕然,“是!三少,可是您的行李都搬上车了,下一班列车十点钟才发啊,而且车上全部是士兵,环境很不好啊!”

卢佑嘉听了回头冷冷的扫了陈煜一眼,陈煜一见卢佑嘉表情难看到像吃人一样,于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在陈煜看来三少的这种做法不仅仅是不明智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失了理智。他从小就跟着三少一起长大,小时候是玩伴儿,伴读,长大了是警卫副官。他亲眼看着这位公子哥儿的成长,从小到大卢佑嘉身边的女人就从来没有断过,他没见过哪个女人像穆子衿这样不买卢佑嘉的面子,更是从来没见过卢佑嘉为哪个女人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简直是不可理喻。

想到这里陈煜大着胆子道:“三少,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是告诉她是六点的火车了么?她要是想来早就来了。”

他本以为卢佑嘉会生气,早已做好了挨军棍或者是关禁闭的处罚,但是卢佑嘉看着地上的影子,却语气柔和缓缓道:“是啊,要来早来了,但是我总想再等等。”

他总觉得她是想来的,那日她的样子分明就是愿意和他回奉扬了。

火车的汽笛的猛然间响起,列车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一排排的黑烟从车顶冒出。卢佑嘉带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的陈煜转身回到了候车厅里。

卢佑嘉原本是打算用帕尼西林来换子衿的妥协。但是他突然又改了主意,就像他跟陈煜所说的如果用她母亲的病来要挟她,依子衿的性格就算和她母亲跟了他回奉扬也会不情不愿,可能永远都会恨着这个男人。于是卢佑嘉将帕尼西林分了三次无偿送给子衿,第一次子衿会感激他,第二次子衿会不再那么激烈的抗拒他,并且动摇心中不肯妥协的执念,第三次子衿就会心甘情愿的收拾行李跟自己回奉扬。这是他的谋划。

但是。。。现在。。。

前两次事态都如自己所掌控的那样发展,但是第三次却。。。穆子衿真的没有来,任凭他如何温暖也始终融化不了她心中的坚冰。卢佑嘉在子衿身上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第一次是她对他的不屑一顾,第二次是计划的满盘皆输。

他在遇到她以后似乎就开始难以掌控自己的心了,就如同他难以掌控这次的局势,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信马由缰的任由二者发展下去,也许只是因为她是穆子衿。仅此而已。

在昏暗的候车厅里,卢佑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