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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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谢雨卿的确是被鹰目带走了。当时她眼看着三位护卫渐渐不敌,而后安画也受了伤,正当鹰目要痛下杀手,“你想杀我还是带走我,我都可以配合,你着实不必费力气杀害他们。”她清清淡淡的挡在鹰目面前。

    谢雨卿如此识时务又如此淡定的说要配合他,鹰目简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他以为是多艰难的任务,竟让李孜省费了如此大的心血找到他让他出山,结果他这还没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不过看在这丫头有几分魄力,他便难得留了几人的性命携谢雨卿走了。谢雨卿被鹰目带到一座院子,关到屋里,她环视了一圈屋内情况,摆设简陋但还算齐全,而后她慢悠悠的做到桌子旁的凳子上,整理她因一路疾行有点散乱的衣角和头发。

    “谢小姐不愧是名门大家出身,如此关头,竟还顾得上整理仪容仪表。”

    门开了,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身着华服的男子。相貌普通,身形中胖,虽是笑着说话,眼角却还是透出几分焦虑和烦躁。谢雨卿不发一语,除了开门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男子,之后仍然专注于整理衣饰。

    仿佛门是被风吹开的。

    对于自己被无视,男子嘴角仍然挂着笑,“谢小姐涵养功夫了得在下佩服,就不知谢尚书是否心疼你这娇娇女。”

    “心疼又如何,不心疼又如何,终究无论如何是如不了你们愿,你们抓我算是失策了。”她很想净面,希望这个人赶紧出去。

    “看来谢小姐已经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德馨。”

    “哈哈哈,谢小姐果然如传闻里一样聪慧。”他干巴巴又因体胖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让语卿有点不舒服。

    “这不是很明显么,依你的体型和说辞,你只能是李孜省独子,任礼部正六品主事的李德馨。”她没有说出口的便是:表面温和良善,笑意款款,实则锱铢必较、狠辣卑鄙。

    李德馨平生最恨别人提及他的身材。

    “你们为何总与我们作对,不过是死了数个贱民,就算被你们告到圣上面前,难道那些人还能死而复生?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又何必为这些低下的人伤了和气!”他有点气急败坏,导致口不择言。

    “慢,你我之间鸿沟千丈,又哪里来的’我们’?”

    “看来谢小姐态度很是明确了,也好,只希望小姐香消玉殒时也不要记恨于我!”

    李德馨咬着牙阴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来得更重一些。

    “我实在好奇,在松塘村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们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谢雨卿盯着已经关闭的门窗喃喃自语。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我从未见过你。”折箩与白衣一起等谢彦卿带人过来时抛出了她的疑问。

    “我认识秋老,也就是你的师傅,我答应他如若在江湖中碰到你便会关照于你。”嗯,简单明了一句话便交代了。

    何止。

    从他八岁那年开始,每年都会看到她的画像,她牙牙学语时,她调皮窃笑时,她初初习武时,以至于看到她长成一个姑娘时他竟感觉与有荣焉。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只是折箩不知道罢了。而保护她的信念从八岁父亲告诉她的存在时也顺便传给了他,十五年过去早已根深蒂固形成习惯。所以得知她下山了便专程跟随她的脚步过来,就是想看看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姑娘。

    他低头打量她,身量不高,体形瘦弱,一身灰色衣裙无半点配饰,雪肤乌发,额发把小小的脸几乎遮完,但依然能通过嘴角和下颚看出她拥有精致小巧的五官。正细细观察时不妨折箩突然抬头,他便直直掉进折箩清泉琥珀似的双眸,原来是这样的你,他心里微微一动。

    “你到底是谁?”折箩发现他的注视微微蹙眉。

    “傅子晔。”你可记好了。

    尚书府。

    护卫正在向谢迁禀报谢雨卿失踪一事。谢迁,祖籍余姚县,成化十一年高中状元,一步步累官至兵部尚书,如今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因政务繁忙成家很晚,中年才得了一女一子,谢雨卿是长女,从小聪慧体贴,知微见著,语卿很小的时候政事方面他便从不避讳她,导致近几年一些棘手的政事他甚至也会与她商量,她敏锐多智,常能让他醍醐灌顶,谢语卿是他的掌上明珠一点也不为过。

    如若这真是李孜省的手笔,依着他狠辣的行事风格,他不敢想象谢雨卿会遭受些什么。

    “松塘村的幸存者怎么样了?”谢迁扭头询问身侧的陈钊。

    “身体有所好转但意识仍然不太清明,大夫正在给他用药。”陈钊,挺拔俊逸,因思维敏捷武功高强成为府中第一护卫,他小时候流落街头被谢语卿捡回府中,当时谢迁府上的安管家即安画的父亲,看中他的资质便一心培养他,现在也成为谢迁的心腹。

    谢迁颔首,回想那天,他与同僚商议完政事乘马车回府时,无意看见路边几个流民模样的人在乞讨,应是洪灾地区逃难过来的,其中一个尤为惨烈,左腿从膝盖处断裂,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几乎化脓,人也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于是他派陈钊送他去医馆,不料陈钊走近他竟睁开了双眼,环视了一周后竟瞪着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谢迁恨道:“你去死吧!松塘村所有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一边嘶吼一边拖着腿向谢迁扑来。一边的护卫自然不可能让他碰到谢迁,而他挣扎了几下径自又晕了过去。

    谢迁觉得莫名,他从未见过此人也未听过松塘村,且他自认一生行事磊落,绝无伤害无辜之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若有所思。而后他派人带此人回府并且找人救治,此人断断续续清醒了几次,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松塘村的惨案。

    他声称那晚他因醉酒夜宿在村落旁的田埂上,被吵闹声惊醒,坐起身便看见他们村的人被屠杀的惨像,在行凶者中间看见了与谢迁差不多装扮的领头人,他心下胆寒,踉踉跄跄趁着夜色猫着腰向山上逃跑,翻过山头本以为逃过一劫,未料到大雨过后山体滑坡,他便顺着泥流栽了下去,幸而没被埋在泥流中捡回一条命,无奈腿被滚落的石头砸断,而后便和流民辗转到了这里。

    谢迁派人查到松塘村地处湖广,前段时间地方上报松塘村位处低洼,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泥石流掩埋无人生还。而负责湖广赈灾事宜的是户部湖广清吏司秦正昌。

    秦正昌是李孜省一手培育出来的手下,他对此人不甚了解,但能在秦正昌管辖范围内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绝对与秦正昌脱不了关系,却不知是否与李孜省有关。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是否相关,因为第二天上朝议事后李孜省竟难得与他并行。

    “谢尚书,坊间传闻你昨日在街上带了一个伤势严重的流民回府,不知此人现在如何?”

    “李侍郎竟如此关心此事,不如跟我回府探望?”

    李孜省停下脚步看着谢迁,沉默了几息,嘴角向左扯动了一下估计称之为笑,然后率先走了。

    李孜省亲自来问却不是装作无事发生,至少可以得出两点,一是李孜省与此事绝对有直接关系;其次事态已经紧迫严重到李孜省顾不上撇清自己亲自来询问此事。尤其是这几日都有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徘徊在府外,所以他之前才赶紧派人接谢雨卿回府,就怕李孜省一流不择手段对谢雨卿出手,可没想到谢雨卿还是被掳走了。松塘村户籍记载了一百三十六人,整整一百三十六条人命,李孜省究竟是为了什么下令屠村?谢迁与谢雨卿在不同地点却在心里发出了一样的疑问。

    “大人,手下的人刚刚查到松塘村户籍中记载的一位名叫余敬明的人是宫中一名门监。”陈钊适时向谢迁禀报了这一新线索。

    “另外,属下打听到余敬明在一个月前曾被特批回乡探亲,但回到宫中不久便因偷窃宫中财物被乱棍打死。”

    时间与松塘村被灭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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