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柳木棺材（一）
一只利爪袭来，江宛湫大惊，抽剑出手却已然来不及了。而邱沐雨却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任凭那爪子向自己抓来。待那爪子与邱沐雨身体只有咫尺之遥，利爪却忽然沉向下方，一把扯掉了邱沐雨腰间的木牌。江宛湫已然看清，这团黑影竟然是一只头顶黑毛的猴子。邱沐雨也记得这只猴子，这正是自己初来洞庭湖畔，在街边遇到的一心要夺自己腰间木牌的猴子。此刻，那猴子将那木牌高高举起，晨光下，一个“唐”字显得格外耀眼。邱沐雨腰间木牌本是唐门标识，而这猴子却三番两次来夺，莫不是这木牌有何玄妙之处？
乐乐仙眯起双眼，默然不语。肩头的赤尻马猴冲着那猴子一阵呲牙咧嘴，似乎很不欢迎。江宛湫右手执剑望着邱沐雨，目光中透着疑惑。此刻，邱沐雨高高举起双手，向那猴子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然后缓步上前，猴子依旧举着木牌没有其他的举动，邱沐雨这才慢慢走到这只猴子面前蹲下。
邱沐雨双眼直视着猴子双目，缓缓道：“我叫邱沐雨，位属唐门圆桌之列。你若可听懂我的话，便点一点头。”那头顶黑毛的猴子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江宛湫不禁惊讶，转头望向乐乐仙肩头的赤尻马猴。因为她未曾想到除了乐乐仙肩上的灵猴之外，居然又在此处见到同样一只通人性的猴子。只不过乐乐仙的目光却没有注视着这只猴子，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赤尻马猴，望向远方轻轻叹了口气。江宛湫却有些奇怪，不知乐乐仙为何叹气。
邱沐雨望着这只头顶黑毛的猴子，见它此刻将爪子一直指向木牌上那个唐字，便问道：“你是唐门的？”那猴子又点了点头。邱沐雨追问道：“莫非你是唐门江西分舵的‘人’吗？”那猴子再次点头。这一问，江宛湫也是大吃一惊，原来面前的这只猴子竟是造畜之物。旁边的乐乐仙表情中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此早已知晓。此刻，那猴子蹲了下来，用爪子在地上潦草地写着什么，邱沐雨看去，发现地上写着四个字“我叫唐议”。
唐议，是唐门江西分舵的舵主唐显的手下，司职为唐显整理分舵中的情报卷宗。因被白莲教所掳，被化为造畜之物。日前，唐显暗查分舵中的奸细，曾查到唐议的头上，而发现的却是唐议的尸体。不过，那时的“唐议”却是白莲教门徒所扮，混入唐门分舵。而杀死假扮唐议的白莲门徒的，想必也是白莲教中人。他们担心这假唐议被唐门所俘后，吐露白莲教的隐秘，是以先下手为强，令唐显探查的线索中断，死无对证。
邱沐雨依稀记得，唐议的尸身是置于密室之中，屋内唯一通外面的出口是一似狗洞般大小的老鼠洞。所以，邱沐雨心下怀疑，这白莲教是否将那些造畜之物训练为杀手，以做行刺之用。若是造畜之物的猴子，体形较常人小些，自是可以在那样的房间来去自如，让人无法防备。
江宛湫上前对邱沐雨道：“不知他中的是魇昧之术还是造畜之法？或许还有机会救他。”邱沐雨摇了摇头，道：“他叫唐议，他的事我知晓。我们已无力救他了。”江宛湫叹道：“如此说来他中的是造畜之法，那也确实无可奈何了。”邱沐雨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清楚，唐议何止中的是造畜之法。白莲教行事确实残忍并且谨慎，他们想混入唐门的江西分舵，但知晓唐门的厉害，普通的人皮面具易容之术，定会被唐门发觉，便将所掳的唐议整张人皮活剥，找一个身形相仿的人，以秘术将这皮镀在那人身上，从此便无一人可瞧出这其中端倪。而被剥了皮的唐议又被人以魇昧之术化为六岁孩童身形，随后唐议更被以造畜之法，强行套上了猴皮，便是眼下这般模样。
唐议如今虽是猴子的身体，但那目光中却透出冷静，爪子自又在地上画着，邱沐雨看去，见他写道：“分舵中人囚于霹雳堂，管家赵正义看管，望先生救之。”邱沐雨忽然想起昨夜那黄袍僧人交椟魂珠所炼化的丹药交了一个赵管家，想来便是这赵正义。邱沐雨望着唐议，一个人同时受了这诸般迫害却还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为的便是将这份情报传递出来，这当真是令人钦佩。
邱沐雨望着唐议说道：“我已知晓。放心吧，我自会救他们出来。”唐议此刻躬身作了一揖，不过在邱沐雨等人看来，此刻却是一只猴子在作揖，画面看起来滑稽可笑，可联想到这此中曲折，谁又能笑的出来呢？
邱沐雨目光依然在唐议身上，问道：“你呢？不跟我们走吗？或许你的身体还有解救之法。”邱沐雨此话只是想安慰唐议，但唐议只是摇了摇头，又用爪子在地上写了起来，道：“以我的身体已无法再回唐门，既然情报已传到，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唐议已然蹿出数丈，不一刻消失在树林中。
邱沐雨望着唐议消失的方向，叹道：“白莲教手段丧良荼毒，违背伦常。但在世间一日，便为祸一方，还是尽早除去为好。”沉默许久的乐乐仙此刻说道：“虽是如此说，却也莫要急躁，此事还需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江宛湫望向乐乐仙问道：“乐仙先生，现下我们该怎么做呢？”
乐乐仙道：“贸然去找那白莲教主小茅阇梨实为下策。这白莲教行事确实神秘，眼下还需从长计议。老朽觉得先探访它教中隐秘，摸清这小茅阇梨的底细才是首先要做的。”邱沐雨点头道：“乐仙先生所言甚是，晚辈听候差遣。”江宛湫道：“小茅阇梨为白莲教主，开始我以为必是位一袭白衣老者，却未曾想会是昨夜那一身黄袍的猥琐老头子。”此刻，乐乐仙和邱沐雨目光对视。邱沐雨道：“或许那一位也并不是真正的白莲教主。”乐乐仙点头道：“传言白莲教主叫做小茅阇梨，但这小茅阇梨似乎还不止一位。真正的白莲教主，只怕还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日上三竿，邱沐雨和江宛湫两人此刻正坐在一处大清石上盘膝入定。一道绳索从空中垂下，乐乐仙驮着他的赤尻马猴顺着绳子滑下。脚一着地，便对邱沐雨道：“老朽已寻到那赵正义所在，你若要去救那唐门中人，老朽便陪你一起去。”邱沐雨忙起身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本是晚辈与唐门之间的事情，不敢劳动乐仙先生大驾。”乐乐仙道：“老朽说与你去便与你去，什么大驾不大驾。你跟你师父一样，整天满口之乎者也的，不觉得头疼吗？”江宛湫听在耳中不觉暗暗好笑。邱沐雨闻言，不知是怒是喜，拱手向乐乐仙道谢。
霹雳堂在巴陵城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赵正义是霹雳堂的管家，可他却并不经常住在堂中，而是住在巴陵城的南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霹雳堂堂主雷蛰在位时，堂中所经手的生意便都是由这赵正义打理，其中油水处，赵正义自然也捞了不少，只是雷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在意。经年累月，赵正义竟然已有一座自己的宅邸。
依乐乐仙所言，明日一早去赵正义府邸正好，只因赵正义没有乐乐仙的神仙索技，能转眼便回到这巴陵城附近。此刻的赵正义还在招摇山到巴陵城的路途之上。
现下，邱沐雨三人还在巴陵城外，他们只要在日落时，城门关闭前入城即可，所以并不急着赶路。前方一队身着殡服的人吸引了邱沐雨的目光，只见这队人中两名壮汉一前一后用两根竹木挑着棺材前行，忽然之间，那棺材底响动，一具尸体自那棺材中坠了下来。变故突起，这一队人都不觉惊呆了，良久才发现，原来是这棺材底漏了。队伍中一满面胡茬的汉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老李，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死人的钱你也骗，还说什么上好的柳木棺材，老子诅咒你这‘李记寿材’明天便被火烧个精光......”队伍中其他人听那大汉骂得凶，有的人来劝，有的人跟着骂，竟也顾不得地上的死尸了。
江宛湫见状，说道：“这棺材店的老板有些缺德了，人死本应入土为安，他的棺材偷工减料却让尸体见光，可当真有些......”说到这里，江宛湫便不再说下去，但邱沐雨也已知道江宛湫的意思了。确实做殡葬生意的，首先得尊敬死者，这老板为多赚些银钱确是有些不厚道。乐乐仙瞅了瞅那地上的尸体，忽然笑了起来，转头对邱沐雨道：“你不是要去救唐门中人吗？老朽此刻倒有一个法子。”
乐乐仙眯起双眼，默然不语。肩头的赤尻马猴冲着那猴子一阵呲牙咧嘴，似乎很不欢迎。江宛湫右手执剑望着邱沐雨，目光中透着疑惑。此刻，邱沐雨高高举起双手，向那猴子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然后缓步上前，猴子依旧举着木牌没有其他的举动，邱沐雨这才慢慢走到这只猴子面前蹲下。
邱沐雨双眼直视着猴子双目，缓缓道：“我叫邱沐雨，位属唐门圆桌之列。你若可听懂我的话，便点一点头。”那头顶黑毛的猴子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江宛湫不禁惊讶，转头望向乐乐仙肩头的赤尻马猴。因为她未曾想到除了乐乐仙肩上的灵猴之外，居然又在此处见到同样一只通人性的猴子。只不过乐乐仙的目光却没有注视着这只猴子，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赤尻马猴，望向远方轻轻叹了口气。江宛湫却有些奇怪，不知乐乐仙为何叹气。
邱沐雨望着这只头顶黑毛的猴子，见它此刻将爪子一直指向木牌上那个唐字，便问道：“你是唐门的？”那猴子又点了点头。邱沐雨追问道：“莫非你是唐门江西分舵的‘人’吗？”那猴子再次点头。这一问，江宛湫也是大吃一惊，原来面前的这只猴子竟是造畜之物。旁边的乐乐仙表情中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对此早已知晓。此刻，那猴子蹲了下来，用爪子在地上潦草地写着什么，邱沐雨看去，发现地上写着四个字“我叫唐议”。
唐议，是唐门江西分舵的舵主唐显的手下，司职为唐显整理分舵中的情报卷宗。因被白莲教所掳，被化为造畜之物。日前，唐显暗查分舵中的奸细，曾查到唐议的头上，而发现的却是唐议的尸体。不过，那时的“唐议”却是白莲教门徒所扮，混入唐门分舵。而杀死假扮唐议的白莲门徒的，想必也是白莲教中人。他们担心这假唐议被唐门所俘后，吐露白莲教的隐秘，是以先下手为强，令唐显探查的线索中断，死无对证。
邱沐雨依稀记得，唐议的尸身是置于密室之中，屋内唯一通外面的出口是一似狗洞般大小的老鼠洞。所以，邱沐雨心下怀疑，这白莲教是否将那些造畜之物训练为杀手，以做行刺之用。若是造畜之物的猴子，体形较常人小些，自是可以在那样的房间来去自如，让人无法防备。
江宛湫上前对邱沐雨道：“不知他中的是魇昧之术还是造畜之法？或许还有机会救他。”邱沐雨摇了摇头，道：“他叫唐议，他的事我知晓。我们已无力救他了。”江宛湫叹道：“如此说来他中的是造畜之法，那也确实无可奈何了。”邱沐雨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清楚，唐议何止中的是造畜之法。白莲教行事确实残忍并且谨慎，他们想混入唐门的江西分舵，但知晓唐门的厉害，普通的人皮面具易容之术，定会被唐门发觉，便将所掳的唐议整张人皮活剥，找一个身形相仿的人，以秘术将这皮镀在那人身上，从此便无一人可瞧出这其中端倪。而被剥了皮的唐议又被人以魇昧之术化为六岁孩童身形，随后唐议更被以造畜之法，强行套上了猴皮，便是眼下这般模样。
唐议如今虽是猴子的身体，但那目光中却透出冷静，爪子自又在地上画着，邱沐雨看去，见他写道：“分舵中人囚于霹雳堂，管家赵正义看管，望先生救之。”邱沐雨忽然想起昨夜那黄袍僧人交椟魂珠所炼化的丹药交了一个赵管家，想来便是这赵正义。邱沐雨望着唐议，一个人同时受了这诸般迫害却还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为的便是将这份情报传递出来，这当真是令人钦佩。
邱沐雨望着唐议说道：“我已知晓。放心吧，我自会救他们出来。”唐议此刻躬身作了一揖，不过在邱沐雨等人看来，此刻却是一只猴子在作揖，画面看起来滑稽可笑，可联想到这此中曲折，谁又能笑的出来呢？
邱沐雨目光依然在唐议身上，问道：“你呢？不跟我们走吗？或许你的身体还有解救之法。”邱沐雨此话只是想安慰唐议，但唐议只是摇了摇头，又用爪子在地上写了起来，道：“以我的身体已无法再回唐门，既然情报已传到，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唐议已然蹿出数丈，不一刻消失在树林中。
邱沐雨望着唐议消失的方向，叹道：“白莲教手段丧良荼毒，违背伦常。但在世间一日，便为祸一方，还是尽早除去为好。”沉默许久的乐乐仙此刻说道：“虽是如此说，却也莫要急躁，此事还需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江宛湫望向乐乐仙问道：“乐仙先生，现下我们该怎么做呢？”
乐乐仙道：“贸然去找那白莲教主小茅阇梨实为下策。这白莲教行事确实神秘，眼下还需从长计议。老朽觉得先探访它教中隐秘，摸清这小茅阇梨的底细才是首先要做的。”邱沐雨点头道：“乐仙先生所言甚是，晚辈听候差遣。”江宛湫道：“小茅阇梨为白莲教主，开始我以为必是位一袭白衣老者，却未曾想会是昨夜那一身黄袍的猥琐老头子。”此刻，乐乐仙和邱沐雨目光对视。邱沐雨道：“或许那一位也并不是真正的白莲教主。”乐乐仙点头道：“传言白莲教主叫做小茅阇梨，但这小茅阇梨似乎还不止一位。真正的白莲教主，只怕还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日上三竿，邱沐雨和江宛湫两人此刻正坐在一处大清石上盘膝入定。一道绳索从空中垂下，乐乐仙驮着他的赤尻马猴顺着绳子滑下。脚一着地，便对邱沐雨道：“老朽已寻到那赵正义所在，你若要去救那唐门中人，老朽便陪你一起去。”邱沐雨忙起身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本是晚辈与唐门之间的事情，不敢劳动乐仙先生大驾。”乐乐仙道：“老朽说与你去便与你去，什么大驾不大驾。你跟你师父一样，整天满口之乎者也的，不觉得头疼吗？”江宛湫听在耳中不觉暗暗好笑。邱沐雨闻言，不知是怒是喜，拱手向乐乐仙道谢。
霹雳堂在巴陵城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赵正义是霹雳堂的管家，可他却并不经常住在堂中，而是住在巴陵城的南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霹雳堂堂主雷蛰在位时，堂中所经手的生意便都是由这赵正义打理，其中油水处，赵正义自然也捞了不少，只是雷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在意。经年累月，赵正义竟然已有一座自己的宅邸。
依乐乐仙所言，明日一早去赵正义府邸正好，只因赵正义没有乐乐仙的神仙索技，能转眼便回到这巴陵城附近。此刻的赵正义还在招摇山到巴陵城的路途之上。
现下，邱沐雨三人还在巴陵城外，他们只要在日落时，城门关闭前入城即可，所以并不急着赶路。前方一队身着殡服的人吸引了邱沐雨的目光，只见这队人中两名壮汉一前一后用两根竹木挑着棺材前行，忽然之间，那棺材底响动，一具尸体自那棺材中坠了下来。变故突起，这一队人都不觉惊呆了，良久才发现，原来是这棺材底漏了。队伍中一满面胡茬的汉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老李，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死人的钱你也骗，还说什么上好的柳木棺材，老子诅咒你这‘李记寿材’明天便被火烧个精光......”队伍中其他人听那大汉骂得凶，有的人来劝，有的人跟着骂，竟也顾不得地上的死尸了。
江宛湫见状，说道：“这棺材店的老板有些缺德了，人死本应入土为安，他的棺材偷工减料却让尸体见光，可当真有些......”说到这里，江宛湫便不再说下去，但邱沐雨也已知道江宛湫的意思了。确实做殡葬生意的，首先得尊敬死者，这老板为多赚些银钱确是有些不厚道。乐乐仙瞅了瞅那地上的尸体，忽然笑了起来，转头对邱沐雨道：“你不是要去救唐门中人吗？老朽此刻倒有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