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凡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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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八卦椟魂

    自古常言,酒为钓诗钩。现下,乐乐仙几杯竹叶青下肚,便提起一根筷子在酒桌后的墙上刻起字来。乐乐仙以竹筷做笔,刻的却是“颠张醉素”的狂草之书。要知张旭与怀素乃盛唐时期的书法名家,如今乐乐仙的笔法与他二人如出一辙。

    “我本逍遥人,长饮醉苍昊。扶摇九天去,纵情山水间。大漠敛风沙,塞北落霜雪。青青竹叶酒,踏浪洞庭波。偃月萧索别,归去复如意。暮沉西山处,天涯共长乐。”

    邱沐雨和江宛湫念诗在口中,口齿生香,不觉一阵逍遥惬意之感涌上心头。乐乐仙的这诗词写的有些随意,也没有作平仄语调之修饰,但却别有一番韵味,凸显出他的随性,和与世无争。

    此刻,乐乐仙酒足饭饱,他身旁的赤尻马猴似乎也精神起来,正坐在酒桌前,用爪子摆弄着乐乐仙的酒杯和竹筷。邱沐雨凝注着乐乐仙,终于问道:“晚辈唐突冒犯,敢问乐仙先生现身于江西地界,是否是因为白莲教?”江宛湫目光跟随着邱沐雨一起注视着乐乐仙,这也是她所好奇的。

    乐乐仙望着邱沐雨,缓缓问道:“你为何有此一问?”邱沐雨道:“乐仙先生在此,我自不敢妄言造次。早年听师叔说乐仙先生平生之事,扶危救困,泯然众生,常救人于水火,因此觉得先生到访一处必是为救人于危难之间。现下江西地界,白莲教蛊惑百姓,祸害乡里,乐仙先生此刻至此,或许是想拯救乡里于水火。”

    乐乐仙笑道:“你这小子聪慧处,倒颇似你师叔云终子。不过,这股子拿捏,假道学的措辞,却像极了你师父云行子。”邱沐雨道:“乐仙先生座下,不敢有所僭越,但晚辈只是觉得先生此言差矣。私以为恩师行事光明得体,虽有拘礼处,但并无甚不妥。且礼者,尊卑之差,上下之制也。是以晚辈有感恩师教诲,言行处必要谨慎。”乐乐仙此刻听邱沐雨为其师云行子反驳于他,倒也丝毫不在意,依旧笑着看着他,道:“这是你师徒俩之事,老朽倒不跟你们争辩。不过,老朽来此江西地界却如你方才所言,确是为那白莲教而来的。”

    邱沐雨和江宛湫听到此处豁然,虽然已如所料,也还是不免惊讶。江宛湫道:“白莲教所为既然惊动了乐仙先生,那么想来它在这世间为祸已不是一丝一毫可比拟的了。”乐乐仙点起了头,又转向邱沐雨道:“这次老朽前来,只是想劝你莫要再介入白莲教之事。”邱沐雨不禁诧异问道:“为何?”

    不知何时,乐乐仙烟袋已入口中,一股烟气吐出,道:“白莲教这股势力存于世间已有千载,其教中隐秘之事,便是老朽也不甚清楚,你初下山门便卷入此中,未免有些涉险。据我所知你已与那白莲教直接打过交道,虽折了他们的锐气,却不知已犯了他们教中大忌,若还留在这江西地界,不免会受了他暗箭之伤。还是速速离去,将这白莲教的事交予老朽来摆平吧。”邱沐雨道:“日前遇白莲教行魇昧造畜之事,令人怵然心惊,既已遇到这事,晚辈便不能置身事外。若如此便屈服于这发指暴行,那我辈作为道者存于世间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乐乐仙听闻此言,抚掌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老朽便知你必然不会是那冷漠之人。”乐乐仙看到邱沐雨被自己的这句话说的不明所以,继续说道:“年上老朽受你之托上玉虚宫时,与你师父师叔闲聊,曾说起过世间有白莲为祸,不过他俩如今专心修道却不理会这世间闲事,老朽便想寻一帮手,如此说起了你。不想你师父言说白莲事险,拉你与白莲交恶,担心你会受闪失,所以不曾允我。你师叔豁达,倒是言道如此可增加你些历练,几经唇舌,你师父只言,但能说动于你,他便不加干涉。想来你却也有侠义之心,不等老朽所言,便已有意锄奸了。”

    听了乐乐仙之言,邱沐雨恍然,但听到师父不是很希望自己介入这白莲之事,心下又有所忐忑。江宛湫听他两人之言,不免也有热血上行,说道:“不知这除恶惩奸之事可否也让晚辈参与进来。”乐乐仙笑道:“小女娃既也有此古道热肠,老朽当然却之不恭了。”

    暮色苍茫,西天如血。这夕阳的余晖伴着几只归鸿,在这茫茫大地之上飘摇至天际。邱沐雨和江宛湫此刻正随着乐乐仙顺着一道绳索自天际落下,这正是乐乐仙的绝技“神仙之索”。三人脚落地后,邱沐雨抬头仰望四周,却见此处是一偏僻荒山之所,面前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乐乐仙道:“顺着这河流向上游所走,不一时便会到招摇山。”

    听得“招摇山”三字,邱沐雨不觉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唐门圆桌秘会,炉中小人之言“南山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又东三百八十里,曰猿翼之山。”那招摇山东行六百八十里的猿翼之山便是自己所要去之地,因为猿翼山中,是可能藏有“右手”残肢的一处地方。

    唐门托自己来此,也就是为寻此物。日前因为一直打探不到这招摇山之所,是以耽搁至此,不曾想竟从乐乐仙处,寻得了这处所在,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不过眼下由于白莲教一事,虽已知晓招摇山所在,且只得先行放下。

    夜色苍凉,乌啼凄厉,今夜月色藏于夜幕之中,星云散落暗淡。此刻,邱沐雨和江宛湫紧跟着乐乐仙在这夜路中前行,三人没有一人说话,只是踏着这无光的月色,静静前行。邱沐雨目力极佳,竟感觉到他们前行的方向似乎有火光传来,知道目的地已然接近。白日时候,乐乐仙已说过,今夜要带自己去白莲教的一处隐秘之所一探究竟,想来这隐秘之所便是在前方。

    不一刻,这摇曳的火光映照在邱沐雨三人的脸上,乐乐仙三两步蹿到前方,招呼邱沐雨和江宛湫到一处土丘后面,三人躬身猫在土丘后边向不远处的火光瞧去。

    远处三处火堆平行居中,火光冲天,那三处火堆之上,各有三朵硕大的白莲漂浮于上。此处似乎是一祭坛,而围在这三处火堆外的是八个身着皂色长衫的汉子,他们各按方位站好。这里果然有白莲教门徒,却不知在行何事。

    此刻弦月若隐,丝丝冷月之光却不及面前之火通明。邱沐雨半仙之体,目力甚佳,细观去,发现那八个汉子所占方位,却有玄妙,每一个人脚下都用一滩红色标识,标的却是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的八卦之数。邱沐雨不觉心下诧异,白莲门下供不动明王,如若按宗派所分,当属佛教,可现下这八卦定式很明显是属于道教之宗,这不禁让邱沐雨心中疑问陡然升起。

    乐乐仙压低声音对邱沐雨说道:“你可瞧清楚了那八卦定式?”邱沐雨道:“是。那是周文王的后天八卦配九宫定式。《易经》有言‘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这八卦九宫排列现下观之,下北上南,右西左东。八卦相错,逆数无异,并无甚特别之处。”邱沐雨言毕,乐乐仙却没有立刻回应。却见那八卦祭坛中的八人,围着那正中三堆篝火又踏步变化起来,此刻,乐乐仙才又望着邱沐雨,说道:“你再仔细瞧一下他们脚下的变化,算一下这九宫方位的术数。”

    邱沐雨又仔细瞧了片刻,不禁皱眉,这八人中步伐变换后,坎乾两数按九宫术数之算竟然有些差异,望着乐乐仙一阵奇怪。乐乐仙道:“他这后天八卦一式两种,我们普通所算的九宫配数为洛书,坎一乾六。他这特殊配数是太乙神数式,乾一坎八。推导之法不可以常规的河图洛书所计算,得反向推导。”邱沐雨点头恍然,心中不禁佩服起乐乐仙来,这人看似逍遥洒脱,粗犷不羁,但实际内中心思细腻如发,观察透彻本质。

    江宛湫望着伏在乐乐仙身上的赤尻马猴竟然也聚精会神的向火光处瞧去,心中不觉好笑,但还是插口问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乐乐仙摇头道:“现下还不知道,只不过用极少有的太乙神数式做八卦方位标注,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此刻,从火光处的右边,闹哄哄地蹿出一群人来。这一群人中分为三波,服饰各异,最多的那一波人均着一袭青衣,后背袖口处,却各有一朵大的白莲赫然浮现其上,这一波人当是白莲门徒无误。第二波人,着褐色短衣,腰间各着兵刃,脚踩短靴,尽皆都是干练的装扮,这一波人的穿着邱沐雨识得,便是霹雳堂子弟平日里的装扮。那最后一波人头发散乱,面上尽是污垢,身上衣衫破烂,手脚皆以镣铐所束缚,邱沐雨却从中识出几人是唐门江西分舵的人。原来,那分舵中忽然人去楼空,其中果然生了变故,他们的人均被俘虏至此处。

    邱沐雨细看时,镣铐所俘的唐门子弟不过七八个人,其中也并未曾见到舵主唐显,想来这些并不是唐门分舵全部的人。只见霹雳堂的几名子弟将这一众所俘虏之人推到那八卦阵中的三堆篝火前跪下。

    此刻,人群中竟不知从哪里闪出了一个黄袍僧人,瞧他打扮,道袍僧衣,却也不知是僧是道。见那黄袍僧人出现,乐乐仙低声道:“虽入江西地界不久,却听闻此人便是白莲教主小茅阇梨。”邱沐雨听闻此言,问乐乐仙道:“这人是小茅阇梨?”乐乐仙似乎看出邱沐雨的奇怪之情,答道:“确是如此,不知有何奇怪之处?”邱沐雨道:“日前晚辈曾与小茅阇梨所交过手,但彼时见到的却是一个与晚辈年龄相仿的少年而已。眼前的这位‘小茅阇梨’看起来已年过五十,并不是与晚辈交手的那一个。”

    乐乐仙面上神情不动,目光深邃,似乎也觉奇怪,说道:“如此说来,老朽若干年前游历时曾听闻那小茅阇梨是一个大胡子和尚,近些年在江南一带的传闻中得知他是瘦小枯干的老人。这每一处地界的百姓说法各不同。”邱沐雨道:“如此说,可是那小茅阇梨经常幻化成不同模样。”乐乐仙又问道:“与你交手的少年,以你所见可觉他用了易容幻术?”邱沐雨道:“晚辈心中确定,并不曾用。”乐乐仙又问道:“那他本事如何?”邱沐雨道:“他有些本事,却不是晚辈对手。”乐乐仙听后不语,三人便又继续向那前方火光处瞧去。

    那黄袍僧人踱步迈入那八卦九宫阵中后,里面八人身法又各自变化开来,忽而飘忽,忽而沉稳,这阵中便似有风卷残云之势,一股慑人的压力自那阵中透出,压得那一众白莲教和霹雳堂的众人都喘不过气来。此刻这阵中的威力方自显出,周围的一众人心神开始不宁起来。莫说这些人心神不宁,却连远处藏身于土丘后的邱沐雨等三人,心中却也被搅起阵阵波澜,三人忙抱元守一,安定心神。

    片刻三人心神已定,忽然发现那黄袍僧人手中多出一物,似是一枚手掌大的珠子,那珠子在这火光之中闪动着一股异样的光芒。那黄袍僧人将珠子破空抛出,掷于面前三堆篝火处的中间那堆火中,忽然之间,这三处篝火中的火苗全部蹿出,均汇集于珠子所投向的篝火之中,火焰交汇却仿佛化成了一只冒着熊熊烈火的手掌,将那抛掷过来的珠子接住,托在这火焰手掌之中。

    这一番变化法门邱沐雨却从未见过,心中思量,师叔物华道人喜好奇门遁甲八卦变化的方术,此刻在此,必可将这法门分析透彻。想到这,邱沐雨抬眼望了一下乐乐仙,又暗道:“乐仙先生早年与师叔交好,想来对这法门也有所了解。”邱沐雨欲待开口问时,忽听一阵凄惨呼号自那三堆篝火处传来。邱沐雨转头瞧去,发现篝火前,跪在地上的七八个唐门子弟,他们七窍之中各有一道道青白色的清气射出,那缕缕清气似烟似雾径自飞向他们面前那火焰手掌中的珠子内。

    片刻之后,这清气停止从他们七窍中射出,七八个人全部跪倒瘫软于地,神情恍惚。那黄袍僧人右手微抬,火焰手掌中的珠子转瞬飞回他手上,火焰手掌已然消失,面前还是那三堆篝火,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此刻,那黄袍僧人将那珠子夹在两手中间,空中念念有词。

    江宛湫看到此种景象,不觉失声问道:“这却是什么邪术?”乐乐仙目光还是望向那火光处,口中说道:“这法术唤做椟魂术。”邱沐雨听到这名字,脑海中闪出一丝记忆,道:“那珠子莫非就是‘椟魂珠’吗?”乐乐仙点头道:“正是。”江宛湫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邱沐雨道:“我曾听我师叔说起过,世间有一种邪术叫做椟魂术。所谓‘椟魂’,取其二字之意,是将人魂魄装入其中的意思。这施展椟魂术的载体法器,便是这椟魂珠,用它做法,可将活人的‘三魂七魄’抽出。”江宛湫继续道:“那抽出了三魂七魄又如何?”

    邱沐雨叹了口气,说道:“这便复杂了。同是修道中人,那道家的《云笈七签》想来你也是读过的。”江宛湫道:“嗯,几年前从我师父修习时,读过此书。”邱沐雨道:“那书中三魂七魄的记载你可还记得?”江宛湫道:“自然记得。书中所言,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亦有七魄,第一魄名曰尸狗,第二魄名曰伏矢,第三魄名曰雀阴,第四魄名曰吞贼,第五魄名曰非毒,第六魄名曰除秽,第七魄名曰臭肺。”

    邱沐雨道:“咱们先说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属于天;二名爽灵,阴气之变,属于五行;三名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则可使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爽灵主财禄,能使明气制阳,使人机谋万物;幽精主灾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邱沐雨顿了一顿,看江宛湫冲自己点头,继续说道:“再说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指喜、怒、哀、惧、爱、恶、欲,存于本体之中。若这三魂七魄被人夺了去,那么所留下的肉体便只是一具空壳,肉身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正说话间,前方火光处一阵异样光芒显现,似乎从那椟魂珠中生成了些什么物件。却见那黄袍僧人将那物件握在手中,微微摆动,早有两白莲门徒近前,各自举着一个打开的楠木盒子。然后那黄袍僧人抬手,两个楠木盒子中各多了一枚丹丸。随即黄袍僧人轻声呼唤道:“赵管家。”从霹雳堂子弟中闪出一条人影,来到那黄袍僧人身前。

    黄袍僧人道:“这两粒丸药,第一粒依旧是胎光丹,第二粒是爽灵丹,都拿与你家少爷服用。爽灵丹的服用之法与胎光丹一样,你家少爷应当知晓。”赵管家点头接过,一阵拜谢而去。

    江宛湫见状,低声说道:“原来这僧人取了他们的三魂七魄制成了丹药。”邱沐雨道:“只是这其中却有奇怪之处。”江宛湫问道:“有何奇怪之处?”邱沐雨道:“这椟魂珠专夺人魂魄,你看地上那几人仍有气息,若他们的三魂七魄都被夺去,此刻还能有命吗?”

    乐乐仙道:“依老朽所看,那僧人只不过取了他们三魂中胎光与爽灵的一部分,用以制成其所要的丹丸,因胎光与爽灵二魂仍留了一部分在他们本体之中,是以这几人还不至丧命。”江宛湫道:“虽然仍活着,但这些人的阳寿定会大大缩减。”邱沐雨道:“非但如此,这些人的神志只怕也会大打折扣。”

    一股火焰掠上土丘,土丘上的杂树瞬间被点燃,邱沐雨三人及时后撤,才未被这火焰所包裹。忽听那黄袍僧人一声喝道:“那土丘后的却是何人?还不快快现身。”原来这僧人已然发现了邱沐雨三人。

    却见那黄袍僧人身形闪动,几个起落间,已经立在那土丘之上,向下望去,只瞧得一根绳索通往天际,邱沐雨三人已然消失无踪。这正是乐乐仙的神仙之索,黄袍僧人走到了那绳索下,握住了绳索的一端,向下一拉,笔直的绳索立刻垂落,堆在黄袍僧人脚边。黄袍僧人目光灼灼,口中喃喃道:“崂山的神仙索技,看来这崂山一脉如今竟也开始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东方已渐发白,一道绳索自空中垂下,三条人影分别自那绳索掠下,正是乐乐仙、邱沐雨、江宛湫。方才三人被黄袍僧人发现,亏得乐乐仙的神仙之索,三人顺利逃脱。

    邱沐雨望着乐乐仙问道:“现下我们该如何?”乐乐仙道:“现如今的中原地界,几乎每一处都有白莲教的影子,如此庞大的组织,它的背后必然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他。”邱沐雨道:“所以我们要找到那只手?”乐乐仙点头。江宛湫问道:“但是这只手不就是白莲教的教主,刚才的僧人小茅阇梨吗?”邱沐雨道:“这只手必然不是他。”江宛湫问道:“为何?”

    邱沐雨待要回答,不知从何处一团阴影忽然掠出,竟向邱沐雨扑来,这一下变化生得突然,三人都反应不及。赫然见到一只利爪已然抓向了邱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