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字体: 16 + -

036、

三人一路上寻去,不论哪条街上,到处可见乞讨的百姓。他们皆穿着破烂,有些甚至光着膀子,露着脚丫。有些则是一家老小集体上街乞讨,每每有人自口袋拿出碎银施舍,便会簇拥上另一群。有人躺在街旁的空地上,亦有人倚在闭门的店铺门前,哀声不绝,甚是惨淡。整座承泽县冷冷清清喧如鬼域,隐隐还杂了哀恸声,更添几分凄惶。

白芯蕊举目处如深峰峻谷,深渊不见底。她看不到似京都般那云蒸霞蔚,绚烂无边的人间美景,想不到京都之外的百姓竟生活得如此水深火热。想想自己自小出身豪门,后嫁入藤王府,即使到逃亡之际,亦是未曾目睹过如此饿殍遍野的景象。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县衙牢狱里被关押的一些犯人,皆是因饿极而偷抢,才以至入狱。她无法忘怀闲谈之时那些犯人说过的话,“入狱也好,起码不用再为吃饭担忧……”

白芯蕊觑了觑闽皓扬的脸色,如高峰峻岭般清清冷冷,无动于衷。她竟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过了几行泪痕。

牧儿亦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他见白芯蕊这般模样,道出了始末缘由,“姨娘,这些人都是像我一样从南方流亡至此,应都是因旱灾失了家园。如今南方已经动乱,这里算的上好一些的了。”

白芯蕊拉着牧儿的小手不曾放开,眼神却仍是逃不开这触目惊心。

“姨娘你可知,这全是因死去的皇上无道,如今更是无人继位,才让我们这些人无家可归的……”牧儿攥着小拳,撇着嘴角,脸上露出怒嗔之色。

闽皓扬剑眉轻蹙,微微一笑,“竟想不到,你人小,看的还挺深。”

牧儿冲着闽皓扬一撇嘴,眼神里尽是孩童之天真,“这全是我之前在街上游荡的时候听路人百姓说的,都是心里的真话……”

闽皓扬嘴角一扬,破天荒地第一次捏了捏牧儿的额头。

牧儿一怔,他本认为眼前这位跟姨娘是夫妻的男人是个冰冷难触,盛气凌人的角色,竟不曾想也会以这样的形式亲昵自己。他望了一眼亦正在望着自己的白芯蕊,露出白皙的明齿嘿嘿一笑。

闽皓扬像是来了兴致,又摸了摸牧儿的头,却被牧儿一溜烟躲开了。他眉间掠过一丝柔软,立在原地,“芯蕊,牧儿一定饿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白芯蕊掩过面去很快拭去了满脸的泪痕,冲着闽皓扬缓声而道,“好。”

走了没多久,一间酒楼便映入眼帘。“落樱楼”——镌着三个金色大字的牌匾立在悬梁之上。

“进去吧,这里还算干净。”闽皓扬一番丰神俊朗的模样,引着二人踏了进去。

酒楼里边的人还不算少,旁边一小二见有客,忙走上前来,“客官,里边请。”他找了个

临窗的座位便引三人坐了下来。

闽皓扬甩了甩袍角,浑身上下带着股风尘仆仆的飒爽之气,清利肃然。他思忖片刻, 对着侧立的小二淡淡道,“小二,我且问你,承泽县上级是哪座府衙啊?”

“公子,我们这承泽县所属景南府管辖,新任的知府名讳唤作王渊祁。”

闽皓扬微微垂首,却突然又扬眸看他,“府衙距此地约多少里?”

“倒也不近,自这里向东一百多里,便到了景南境内。”

“好。”闽皓扬的目光像是凌于那云峰之上,遥遥的看了出去,辗转回归之后便对着小二吩咐道,“上几道你们店的拿手好菜,再拿一壶玉堂春。”

“好咧……”那小二一甩肩上的毛巾,身子泥鳅般的消失不见了。

白芯蕊不懂闽皓扬葫芦里卖的是何药,纤眉一锁,道,“皓扬,怎么了?”

“我要将这位昏庸无道的陈县令拉下马。”闽皓扬面色沉豫,眸底一道锋棱深不可测,不怒而威,越看越是峻严。

白芯蕊星眸一抬,眼中细细密密秋水般的明澈,“我倒更想离开这里,早日寻个安静之处……”

闽皓扬正色凝视她的双眸,削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芯蕊,办完这件事,我们就离开,什么都不再管了,好不好?”

白芯蕊脸上忧喜难辨,看起来倒是平静,轻声说道,“希望如此吧。”

一顿饱餐之后,三人出了酒楼。

闽皓扬正着一身素色青衫,身长玉立,清风迎面吹得他衣衫飒飒,意态逍遥。他负手立在长街之上,柔情款款,道,“芯蕊,我要去景南府一趟。此去跋涉,你就陪牧儿在承泽县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白芯蕊心一惊,深深盯住闽皓扬的脸,正色道,“不妥,我担心你。”

闽皓扬想听了许久的话,终于在此刻犹如一夜春风跌入心底。芯蕊你还是担心我的。他微微合目,眉心间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蹙痕,声音却润朗如旧,“无碍。你带牧儿在此,我便也安心了。想那县令暂且也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三日之后我回来,我们即刻离开。”

白芯蕊见他不容置疑的眸子,内心也知晓自己和牧儿会给他带来不便,只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闽皓扬自马夫那里购得一匹棕色良马,将白芯蕊和牧儿安置在县城南侧的一间普通的客栈里,便安心地顺着打听到的方向东行而去了。

时值春初,承泽县里却寻不到一丝季节的迹象。自南方而来的灾民与日俱增,把长街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白芯蕊望着榻上早已睡去的牧儿,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还真是个安静的孩子呢,如果当年在藤王府自己的孩子没有突然胎死

腹中,现在估计都可以叫自己母亲了。

白芯蕊伏在床榻上,静静回忆起藤王府的一切,回忆起云霓裳,颜儿,还有刚分别不久的闽皓扬。她心底仍一直担心着闽皓扬,他去景南府人生地不熟,何况也不知那知府究竟是何人物,若是也如陈县令一般昏庸贪戾,此去轻者无功而返,重者甚至无归啊。白芯蕊越想越惧,轻阖双目却无计可施。不觉沉沉间,竟就这样睡去了。

“芯蕊……”柔软的一声唤。是叫自己么?

“芯蕊……”没错,是在叫我。

白芯蕊立在草屋门前,张望着树林深处的方向。没有人啊。

“姨娘……”她回头见草屋里走出来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原来是牧儿。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眸光流转尽是慈爱,“牧儿,你怎么出来了?”

“姨娘,你每天都在这里等谁啊?”牧儿眸间不觉带了些许清朗,几分落落温柔,剑眉飞扬,颇有记忆深处某个人的神韵。等谁?那人是谁呢?自己却怎么想不起来了?

牧儿蹲坐在草屋外的青石椅上,指着远方天空的一抹云彩,拍掌惊喜道,“姨娘你看,日落了,好美。”

白芯蕊抬眸望去,时近黄昏,夕阳斜沉入一片青山,暮色的天边衬上红黄金橙灿烂余晖,晚云朵朵彩霞飞扬,勾勒出辉煌天际。自己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被轻轻的牵扯了一下,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升起在心底,那样缓慢却很清晰,连眼前这落日余晖都像是自己生命中存在的的一部分。

她略一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曾经跟某个人向往过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每天都在草屋门前翘首以盼,可是没有人哪。我又是在等谁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芯蕊…芯蕊……”又有人叫我。你这人,怎么喜欢耍弄人,你到底在哪?

那唤声愈加变得模糊,让白芯蕊怎么也抓不住。你快告诉我你是谁?我在等你。

“姨娘……醒醒……”是牧儿的声音。

白芯蕊慢慢睁开眼睛,望见牧儿立在榻前恍惚的模样。

“姨娘,你做恶梦了么?怎么哭了?”白芯蕊拂手去触碰眼角,眸子一瞥,才发现被衾全沾染了泪水。“姨娘没事。”她拿过牧儿递过来的毛巾,轻轻拭了拭。

牧儿抓了抓后脑,长吁了一口气,道,“牧儿听见姨娘在叫牧儿的名字,姨娘还哭了,以为牧儿惹姨娘伤心了呢……”

“牧儿很乖,才不会惹姨娘不开心。对了,牧儿饿了么?” 白芯蕊的脸如同万里晴空一般温润却又丝毫不加遮掩,叫人心底轻轻一动。

牧儿嘻嘻一笑,摸了摸圆嘟嘟的肚皮。

白芯蕊会心一笑,自榻上立起身子,拉着牧儿出了房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