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帝王,奴家我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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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阴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落起了清清冷冷的春雨。雨不急,却铺天盖地而来,砭人肌肤。窗外的承泽县在连绵的阴雨下笼罩了一层沉重的面纱。

“阿…嚏……”正坐在客栈楼下吃饭的牧儿突然轻轻打了个冷战,他抚着细鼻,蜷缩起了幼小的身子。白芯蕊见他衣衫单薄,早已抵不过飘来的雨寒,于是起身将身上披的外衣盖在了他的肩膀。

牧儿一怔,满目惊奇地望了望身上的红色披风,又望了望浅笑的白芯蕊,怯怯道,“谢谢姨娘。”

白芯蕊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转而向窗外望去。

举目远望,四合暮下,山水影影绰绰的模糊在天边,梨花烟雨笼入一川轻暮,不再清晰。承泽县漫长的街道上尽是破烂百姓无处躲藏,淋着春雨,不时仰面去饮。

白芯蕊见这场景,心中一紧。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唤了一声,“小二。”

“来啦……”一小二匆忙提着茶壶跑了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白芯蕊示意他斟上一杯热茶,给牧儿递了过去,又道,“小二,你可知承泽县有没有接济外边这些灾民百姓的善堂?”

那小二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客官,要说这地主富人,倒是不少,你也知道这承泽县近日避难灾民愈来愈多,尚且县衙不管,官商本一家,也便不曾有什么善堂了。”

白芯蕊喟然一叹,叹中带着几分隐现的涩楚。

那小二又道,“不过要说这善堂,其实不久之前有过一家,但听闻那掌事是从外地而来,近日将回了家去,所以如今一家也没有了。”

白芯蕊眸子一亮,道,“哦?是在哪?”

“就离此不远处,向南绕过三条街便是。”

白芯蕊见对面坐着的牧儿放下了碗筷,便不见问了,只道了声,“没事了,你下去吧。”她嘴角微微一勾,一道清晰可见的笑纹漾在脸上,“牧儿,吃罢就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外边冷,便不要出来了。”

牧儿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饭菜,道,“那姨娘呢?”

“姨娘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不要瞎跑,记住没?”

“嗯!牧儿知道了。”

白芯蕊看着牧儿上楼的背影,起身唤了声,“小二,帮我拿把伞。”

春雨缠绵,淅淅沥沥已下了几时,却始终没有停的意思。偌大的承泽县,毫无光泽,层云阴霾,四处暗沉沉的叫人心烦。街上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再不见其他人,有些拥在一起取暖,有些倚在闭门的门铺前躲着急雨。

白芯蕊自他们之间踏过地面上的积水,像是这雨正鞭打着自己的心底,缓慢而疼痛。她没有过多注视,因为每看一眼,心底便被抽打一下。

永和街上的灾民来往得络绎不绝,全围堵在街道正中位置的一间店铺前。白芯蕊踏了过去,见那个店铺上的牌匾——“普善堂”。她心底一惊,难道是他?

白芯蕊挤不过人群,只远远观望着普善堂外来往不断的人流。

普善堂不大,门前有几张檀木长桌,旁边各有几

人在分发食物和衣被。不时有病者进进出出,不同的人脸上分布着不同的表情,痛苦抑或是喜悦。

白芯蕊远远立着没有动,伸出手掌,接落几点雨丝,凉凉的印在掌心中。一身淡蓝色的贡绢春衫,轻柔飘逸,远远看去便如这春日里一道烟波浩渺的湖光,一笼烟岚浓浅回转,款款静立。她斜过紫竹油伞,任长发被雨水打成一缕缕贴在脸颊,双眸却亦被雨水洗的清亮。她脸色淡峻,竟有种旁人察觉不出的痛楚。

便这样静立了良久,待思绪从遥远的天际飞回,白芯蕊见普善堂门口已立了一位老者。那老者一抬手,缓缓道,“乡亲们,这次的接济已经分发完了,请大家各自回去吧。”

白芯蕊心想,离开这里,他们又有何地可去呢?

普善堂前开始人声乱动,有人道,“赵大善人,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那老者俯首叹道,“不是老夫不让大家进普善堂,现在的堂里已经占满了各位病重的难民,实在是地小容不下诸位,请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底下的灾民百姓各人的脸上皆是哀恸不已,只能相继离去了。

那老者立在门口望着离去灾民的背影,直到他们不见,才打算转身回堂去。白芯蕊移了几步,唤道,“赵大夫……”

那老者又转而回首,眼里掩不住的惊奇,道,“白夫人?”

白芯蕊举伞移步到普善堂门前,纤眉一扬,“赵大夫,竟想不到你还未走。”

赵大夫只笑不语,忙引白芯蕊入了堂。

堂内分里外两室,里室是仓库,外室安置一些病重的灾民亦或者老弱病残。下人不多,只有三四人,有男有女。赵大夫将白芯蕊引至无人的一侧坐了下来,眼神还残留着刚才偶遇的震惊,“白夫人,未曾想你们还没离开这里……”

白芯蕊把紫竹油伞搁置在一旁,在他风清月朗的眸中浅笑嫣然,“还有未完之事。”

“王爷呢?”赵大夫低声而道。

白芯蕊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他自有他要办之事。”

赵大夫淡淡一笑。

“赵大夫,此善堂甚是不错。”白芯蕊环视一遍四周。

赵大夫涩涩一叹,“不过老夫明日便要离开了,本来说前几日就走,竟想不到这里的灾民愈发多了……”

“赵大夫已仁至义尽,接下来的事交给芯蕊办便好。”白芯蕊遮了遮衣角,淡淡一笑。

“夫人之意?”

白芯蕊幽深的仿佛要融进这天色中的眸子,“我想盘下你这普善堂,继续救济灾民。”

赵大夫一怔,继而忙一起身拱手道,“夫人宅心仁厚,百姓之幸。”

白芯蕊也连忙起身,扶起赵大夫,福道,“赵大夫,芯蕊必当尽力。”

不知何时,雨竟渐渐止了。天上收了雨意,破云而出一道阳光。普善堂前的积水慢慢淡成了空气里的清新,让人闻之身轻。

白芯蕊自普善堂走出,手边的墨竹油伞早已合上,头尖还滴落着残留的雨滴。

她回到住的客栈,

上了楼。

“小二,小二!”白芯蕊打开房门,呆立在了原地。客栈小二听见唤声,急忙“咚咚”地走上楼。

“小二,这房间的小孩呢?”白芯蕊眼神一黯。那小二望了望房间里面,用一丝深报歉意的眼神,“夫人,我,我没有见。”

白芯蕊一惊,仿佛在那一刻间思维游离了一下,摆脱了自己的控制。心想牧儿是去了哪里呢?他应该没有地方可去。刚才是在下雨,小二说没有见,那便意味着没有带伞走正门。白芯蕊望了望四开的窗棂,跑过去向窗外四处张望。

“牧儿……”白芯蕊在心底默念道。

雨过天晴,破云而出投下缕缕淡金色的阳光。街上的积水反射出细微耀目的光泽,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阳光流动的声音。一缕阳光映在了白芯蕊微缩的瞳孔,如花解语。

街巷林总,白芯蕊来回找了好几条街道,可是还是毫无头绪。她若行尸走肉般在大街上游走,轻轻呼唤着牧儿的名字。

找了一天,天色静静暗了下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牧儿。

见白芯蕊神智不清地走回了客栈,小二急忙趋上前道,“夫人,你房间的小孩回来了。”像是深谷里射进一道强光,她眼中星光微掠,极柔的笼进心底。

白芯蕊飞奔到楼上,打开房间,见牧儿正背向着不知在做什么。

“牧儿!”白芯蕊走近他。牧儿显然被这一声唤惊吓,打了个激灵,但是不曾转身。

白芯蕊拉过牧儿的肩膀,想让他面向着自己,可牧儿挣脱开白芯蕊,怯怯道,“姨娘,不要看我。”

白芯蕊微微一怔,强行把牧儿的肩膀转了过来。牧儿的脸上有几道很明显的伤痕,手臂上亦有几道。白芯蕊质问道,“牧儿,这是怎么回事?”

牧儿掩过面去,低沉道,“姨娘,牧儿不小心在雨里摔的。”

白芯蕊心知,那很明显不是摔的样子,倒像是人为产生的。她露出一丝怒意,“牧儿,说实话!你刚才去哪了?”

牧儿不敢看白芯蕊,见白芯蕊追问死活不言语了。

白芯蕊见状,便先把事出缘由放在了一边,出门叫小二请附近的大夫来一趟。

见牧儿的伤口上抹了一些伤药,白芯蕊这才安了心。她看着过后沉睡过去的牧儿,眼神中闪过熠熠夺目的怜惜与锋芒。

她不知又有何悲伤的命运落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不求其他,只愿平安便好。

白芯蕊帮牧儿遮上被衾,自己披上那件已经被牧儿折叠好放在榻边的红色披风。她抱肩立在窗前,在温和的阳光下生出一条孤冷的影子。

已经一日了,不知闽皓扬找到景南府没有。

是什么时候,那人已经成了心中盈盈一点挥之不去的牵挂,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却凝神静气也忘不掉。

天凉了,你穿的那件天晴色长衫会不会冷?

下雨了,你懂不懂自己撑一把遮挡的伞?

想你了,你会不会同样想起我?

闽皓扬,你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