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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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逃命

    红帘红烛,红衣红妆,双人对视而笑,如在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上,轻幽飘荡,相依流浪。



    红衣女子修长的玉手不停在齐三公子后背摩挲,本来还干干净净的麻布衣服,渐渐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如晕开的月季,美丽得不可方物,却在绿叶间暗藏着尖刺。



    齐三公子全然不知后背的血肉模糊,痴痴得看着红衣女子,用手帮女子理顺耳边有点凌乱的头发:“秋儿,你真美。”女子抿起嘴笑着。



    正在此时,随着不知何处传来轻微的琉璃般破碎之声,那位红衣女子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缝,从额头划过右眼,慢慢延伸到了右耳。



    女子脸色突然惊恐,回头望向正堂处。



    “秋儿,你脸上这是怎么了,为何有条裂痕?”齐三公子准备用手去触碰女子脸上的裂缝,然而却被女子用手阻挠住:“相公,那个老头欺负妾身,你可要为妾身做主。”



    齐三公子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正堂方向,发现木桃枝此时站在那边,阴笑着盯住自己。“木夫子有何事来此?”齐三公子面有疑惑,便对着木桃枝说道。



    “老夫来此救你性命。”木桃枝慢慢向婚床方向走来。



    “相公,快,快帮妾身阻止他,他是要来杀妾身的,相公不是想与妾身长相厮守吗?”红衣女子可怜楚楚,哭咽地向齐三公子求助。



    齐三公子站起身来,眼神狠厉:“木夫子,今夜是晚辈的新婚之夜,还请走出房门,不然晚辈不会顾及我俩情分。”



    木桃枝嘴角一弯,接着身形一晃,便瞬间绕过齐三公子,站在了红衣女子身前,微微弯腰,离得女子更近一点,眯虚着眼看着这位红妆美女:“小小鬼魂,不安安心心消散于天地,也不去庙宇寻求香火,却独独来此处害人,是真当世间无人了吗?”



    齐三公子想要转身阻止,却发现自身竟然被完全禁锢,无法动弹。



    红衣女子虽然有着红色胭脂装点,也难以掩饰惊恐的苍白,急忙起身跪下:“神仙,小女是受人蛊惑,才来到此地,还请神仙行行好,放过小女这次,下次小女再也不敢了。”



    木桃枝听闻后,笑了起来,用手顺了顺芜杂的胡须,微微点头:“也罢,谅你也不敢有下次了。”



    那位红衣女子听后神色逐渐放松,也陪笑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可此时脸上那道裂缝竟然突然开始崩裂,渐渐蔓延至全脸,而后整个人如琉璃一般破碎开来,消失于天地,只有一声哀嚎的回音,说明她刚刚存在过。



    随着女子消失,此时整座婚房竟然开始摇晃,有垮塌的趋势。



    而后齐三公子发现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了,便急忙冲向木桃枝,面色凶狠,有搏命之气魄,快速递出藏于袖中匕首,却不曾想轻松地被木桃枝用两指夹住,接着木桃枝用另一只手叩指砸向齐三公子脑袋:“你何时也与那蠢脑袋一般之蠢了,也不看看那位女子到底是何物?气煞老夫也,看来近墨者黑此言不假。”



    话毕,木桃枝拇指虚空画符,接着往齐三公子眉心一点,齐三公子神色才渐渐平静下来。随着后背传来的剧烈疼痛,齐三公子回想到刚刚种种,虚汗直冒:“木夫子,那鬼魂为何与秋儿模样如此相似?”



    木桃枝摇了摇头,示意齐三公子跟着他走:“鬼迷心窍罢了,在老夫眼里,她不过是位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齐三公子听后面色难看,沉默的跟在木桃枝身后。



    木桃枝打开婚房正门,齐三公子才发现屋外一片漆黑,并无他物。



    “一会老夫帮你离开此地,但你得记住,你出去后需要即刻带着余不通离开资逐城,往北走,快点逃出精佢国。而且越早离开精佢国越好,待到达沧浪国,老夫自会与你们汇合。”木桃枝看着无尽的黑暗,语气严肃的说着。



    “夫子为何不一起走?还有我们不带上翠翠了?”齐三公子心中不解,最后还是将疑惑说出了口。



    “此时老夫正在与一个旧敌周旋,你们这些日子所遇之事,大多就是那旧敌暗中谋划的。现在别说是与你们一道离开,就算腾出余力帮助你们安然离开都办不到。至于翠翠,你无需管她了,她自有因果。”说完,木桃枝将齐三公子推向屋外的黑色空间,接着自身也化成了桃花瓣,飘向黑暗深处。两人离开不久,此处的婚房渐渐崩塌,而后被黑暗慢慢吞噬,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狸历此时已经走到了资逐大殿门外,正要入门,手中铜镜的镜面竟然毫无征兆的碎裂,无数铜片掉落在地。



    无奈之下,狸历捧着一堆碎铜片进了殿中,将今晚绢子街所发事由告知了此时在大殿内等待的精佢国皇帝和许泽。



    精佢国皇帝闭目皱眉,紧握双拳:“来人!快去请姜国师前来!”



    “皇上,雀所说的镜中涧,许泽也略有耳闻,但此时铜镜已碎,虽不知这里面有何事发生,但唯一能知晓的是那个余孽此时怕是已经不在于世间了。”许泽站起身,拍了拍本来就没有一丝灰尘的白衣,悠然的说道:“如若那余孽已死,姜国师的谋划怕就要毁于一旦了,就算将他喊来,也怕要从长计议,短时间无法解决此时的国难。”



    精佢国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许泽:“听徐供奉此言,应有良策?”



    许泽正欲开口,此时却从殿外传来了话语:“那人未死,不过是通过镜中涧去到了别处,国师之策还有一线生机。”



    进来之人是那位看不清真容的雀,他走到大殿中心,对着龙椅方向作了一辑:“陛下,虽国师已死,但良策依然有施行的余地。”



    精佢国皇帝听后,急忙站起身,奔到雀的面前,面色惊诧万分:“雀供奉,你之言是为何意?国师已死?怎么可能!”



    雀依然不急不慢说道:“国师那处望星楼,臣刚刚发觉有死亡气息萦绕不散,便去到顶楼察看,发现除了遍地血迹,并无他人。因为以前某次为国师治病的缘故,臣能确定那一地的血迹都是国师自身的心口血,然而如此多量,已经必死无疑。”



    精佢国皇帝面色苍白,瘫坐在地,自言自语道:“死了?”



    “陛下无需如此担心,国师之位还请先放置一边,现在需要的是先将逃匿那人抓获,这样才能挽救家国运势。”雀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加上音色难听,实在缺乏说服力。



    “皇上别这样丧气嘛,国师之位,奴家以为许大仙不就可以担当吗?姜国师死了也是好事,免得常与奴家这些供奉争斗,一家和气才是治国之本不是?”一旁的狸历看着许泽刚刚那番眼神意味,心领神会地说道。



    精佢国皇帝猛然抬起头,看向许泽:“许大仙是否愿意担当精佢国国师职位?助朕福平天下?”



    许泽笑容满面,微微点了点头:“皇上都如此之言,许泽勉为其难的答应就是。而且就现在困境看来,许泽心有一计,是更为简单的方法解决此次国难,根本不需要那余孽的活口!而且现在的急事难道不是找出杀害姜国师的凶手?还要费大力气去抓一个毫无相关的余孽,实在有点过了。”



    精佢国皇帝瞬间感觉轻松许多,缓缓爬起身,走过去握住许泽的手,与其攀谈精佢国日后的谋划。



    雀将这些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没有打扰那边的谈论,静静走出了殿外,消失在黑夜的楼宇之中。



    齐三公子被木桃枝推出婚房后,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身漂浮在空中一般,接着头晕目眩,难以呼吸。片刻后,他忽然察觉脚下有了立足之地,猛然睁眼,竟发现自己站在了客栈的房间之中,一旁脚下,却有一面破碎的铜镜。



    想起木桃枝的话语,齐三公子正要将余不通叫醒,但看着此时还在床上静谧睡着的小娃,又不愿就此打搅他的美梦,便先迅速地将屋内行李收拾完毕,接着跳出窗外围着客栈巡视了一圈,确认客栈周围并无官兵监视,才返回屋内,一揽便将余不通扛在上了肩,脚一发力,跃到房顶之上,接着在错落有致的屋脊上小跑赶路,往着资逐城的北城门方向行进。



    在赶路其间,齐三公子突然想到与郑紫北的约定,望了望城东方向,思量一番后,叹了声气,默念了句后会有期,便又加快了速度继续赶路。



    到了北城门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后观察了许久,发现其规律,齐三公子才借着城墙一旁的高树,精准地躲过巡卫的官兵,翻越出城而去。或许是因为落地时,动静太大,余不通竟然惊醒,齐三公子赶忙捂住他的嘴巴,一直赶路往北到天亮,才敢将余不通放下,将木桃枝的话转诉给了他。



    而就在齐三公子离开资逐城时,一位头发几乎遮住全脸面容的神秘之人来到了他们先前留宿的客栈房间,此人看到地上破碎的铜镜,眼神严肃,接着跳到屋顶之上,环视四周,有疑惑之色,犹豫片刻后便朝着城东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