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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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镜中人

    翠翠发觉到老人一直注视着她,心里有点害怕,因为这位老人的眼神不像是当初村里那些男子的暧昧味道,也没有齐三公子几人的平淡之意。感觉自己像极了村里那些即将走入陷阱的鸟兽,被一位躲在草丛的小娃贪婪地注视着。



    身体略微发凉,翠翠急忙推开人群,往着客栈方向跑去,想要甩开这位老人的目光。极快地到达客栈,进入房门,翠翠却发现此时房内并无人影,于是惊魂未定的坐在椅子上,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连手都还在不住发抖。



    “小姑娘,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掉你。”翠翠背后传来一句略带苍老,有些戏谑的话语。



    翠翠猛然抬头,身体却突然僵住,不敢回头看去,气氛凄冷无声。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一只手掌慢慢贴到了自己背上,在自己后背摩挲。过了一会,那位老人笑眯眯的走到翠翠身前,一只枯柴般的手轻轻抚摸着翠翠地脸蛋,而后捏住其下巴,往上一抬,使翠翠呆滞的目光与老人对视。



    “老……老神仙,翠翠我身无分文,也……也并无长处,不……不知老神仙找翠翠有……有什么事。”翠翠话语含糊不清,因为当她看见老人的双眼时便已然确定,这位老人已经将她当成了被成功引诱入笼的食物。



    老人双眼微眯,嘴角勾着一个诡异的弧度,没有说话,视线就一直在翠翠脸上游走,仿佛在欣赏一件世间罕有的杰作。



    翠翠此时内心一狠,准备奋力拼搏一番,心想着兴许能取得一线生机,可哪知在老人碰到自己那刻起,自己本来就已经怕得僵硬的身体,更是无法动弹一分。翠翠眼眶泪水开始打转,准备讨饶,即便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只要能够苟住性命,便已满足。可当发觉自己此时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发不出声时,翠翠大脑一片空白,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老人就这样看着翠翠,过了片刻,老人放开了翠翠的下巴,同时将自己的胸襟前的衣物敞开,翠翠才看见其胸口处肌肤整片通红,而其上有黑色之物勾画的奇怪图案,那些黑色线条随着心脉的起伏而慢慢蠕动,仿佛活着一般。



    老人脸色一发狠,食指与中指瞬间发力,刺入心口图案的中心,令翠翠惊诧的却是此时并没有鲜血迸发而出,而且手指与肌肤触碰之处有水纹般的涟漪。接着老人将手指慢慢抽出,有一条泥鳅般的黑色小虫被夹在双指之间,不停蠕动着。



    老人将那条小虫放在了翠翠的额头之上,翠翠此时无法出声,也无法行动,精神已经崩溃,双眼一翻白,便昏了过去。小虫慢慢在其额头爬动,接着到达眉心处时,头部一仰,奋力下钻,眨眼间便钻进了翠翠的眉心之间。



    老人看到此般场景,面色渐渐放松,转而笑面,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物。接着袖子在翠翠面前一挥,翠翠便从椅子上消失不见,之后老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客栈,回头看了看客栈,愣了一下,脸上笑意更甚,轻轻说了声:“原来如此,岂不是可以一石二鸟,真是天助我也。”接着便消失在街头处。



    在老人离开客栈许久,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木桃枝和余不通才从河边归来。



    木桃枝进客栈房门的时候,脸色微动,紧接着看到先前翠翠坐的地方,眉头紧锁。藏在麻布袖中的手指快速推算,待到推演完毕,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余不通并没发觉不妥,刚刚才在河中畅游了许久,现在弥漫的热浪仿佛都变成了清爽的凉风,一股脑便跑到床上躺着,四肢分叉,闭着眼睛,笑着说道:“舒服!”



    “蠢脑袋,还不起了扎马步打拳?我可记得今日上午你的量数可还没做够!”木桃枝看着此时余不通在那怡然自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个爆栗。余不通不明所以,但挨了打,自己又没犯错,内心一委屈,便大哭了起来:“臭老头,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怎么就知道欺负我嘞!”



    看着在那抽泣的余不通,此时怒气渐消的木桃枝也觉得有点做过,便准备过去安抚。哪知走到余不通一旁,正以为出言安慰,突然窗外有箭枝穿窗而入,朝着木桃枝射来。木桃枝眼睛一闭,在其一丈处,箭矢竟然渐渐消散成了粉末,接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杀意盎然,接着身形一晃,便在屋内不见人影。



    余不通看到这般过程,刚刚的委屈渐渐变成了害怕,从刚认识起,余不通从没见过刚刚那般生气的木桃枝,眼睛已经怒到发红。本来早就不见踪影,以前插在鬓发间的那朵桃花枝,竟然在木桃枝睁眼瞬间,便突然显现出来。甚至在他周身都能看到丝絮般的物质将其环绕,刚刚箭矢便是进入丝絮环绕的范围,才生生化成了粉末。



    余不通呆呆的看着木桃枝先前消失的地方,虽然情景令人恐惧,却也有点使人向往。真正见过了不可及,那就算再微小,也是有了梦想。



    一直到了天黑,木桃枝也没有回来,余不通觉得无聊,便在那里开始默默扎马步打拳,想着自己未来有一天也能那样意气风发,便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睡意已经渐渐来袭,余不通强撑着,坐在床上吃起了干粮。他抱怨着大家怎么都没有回来,虽然以前经常一人独自入睡,可这几个月的打闹,使余不通渐渐不习惯那种孤独,甚至现在感觉有点落寞,害怕自己以后又要开始一个人生活。越想越伤心,余不通突然又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就无事般的入了睡,而后嘴里说着梦话,有张老碗,有木老头,有青山哥,还有个翠翠姐。



    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了他身上,有点美好。



    与齐三公子分别后,郑紫北默默的回到了后院书房,过来许久,进来了一人,是先前给齐三公子开门的小雨。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



    “嗯。”此时郑紫北练着字,听到答复后默默答应。



    “既然老爷已经做好打算,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就将那人困在府内,等到朝廷来人,这样难道不应该更有利于老爷吗?”小雨看到此时老爷心情不错,便随口问了问。



    “我与齐兄乃过命之交,怎可如此作为?”郑紫北放下手中之笔,看着书柜旁那把被他私藏的长枪说道:“这次让你去报信,不过是我作为精佢国臣子的忠,而我让他走,也是我的义罢了。忠义难两全,两者谁得势,我不敢奢望,所以各个点到为止即可。”



    “老爷乃忠义之人,小雨佩服。”小雨听着这话,奉承的笑着说道。



    郑紫北提起笔写完最后一笔,便坐了下去,示意让小雨离开,在关门之际,书房传来了一句话:“你不懂。”小雨听后笑着关上了门,接着翻了个白眼,默默离去。



    郑紫北此时看着自己所写之字,不断念叨着:“你不懂。”脸上已经潸然泪下。



    桌上就一字,悔。



    齐三公子趁着夜色,根据白日的观察考量,轻松绕过巡卫,进到了绢子街内。他首先顺着墙翻进临街的第一家院落,发现此时这里已经被朝廷清理完毕,除了随处可见的血迹,尸体已经被搬运一空。



    接连着潜入了几家,都发现是同样场景,但齐三公子依然每家都小心翼翼排查,不愿漏下任何蛛丝马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先前与他联姻的那家府邸,大概因为近日并没有人家搬此入住,所以这里是到此时为止唯一没有血迹的地方。



    齐三公子顺着走廊,找到了当初他未婚妻的闺房,用力轻轻一抵,便将房门推开,待到进入其中,发现此处除了孤零零的镜台和一个卧榻再无其它,齐三公子靠近镜台,一一推开镜台的抽屉,发现中间抽屉中竟有一个铜镜,借着月光仔细观摩,发现镜中有位女子,背对着在那悠悠梳头,待到齐三公子准备定睛一看,那名女子竟然有缓缓转头的趋势。



    此时在闺房之外,有数十位身穿军装之人,慢慢将此处围住,悄无声息。



    在资逐城皇城,一处高楼的顶部,一位女子躺在正中,不知道在此睡了多长时间,随着一阵腥臭之风吹过,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旁站着一老人,羽扇纶巾,痴迷的看着这位女子。而还有位少年在门口处跪着,低着头,额头不停地冒着汗,不时滴下落地,有着滴答的响声。



    “你……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老神仙,求求你放过翠翠我吧,翠翠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想活着而已。”躺地的女子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一旁的老人,突然想起昏迷之前之事,开始哭腔的求饶。



    老人此时不语,笑眯眯的看着女子,仿佛一头饿狼看着一块滴血的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