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配逆袭之孤女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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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03更新

    待他们转到一个视线的死角,楚昭华伸手扯住衣襟,用力拉扯,立刻把内侍服扯了下来,内侍服都是用一色水蓝的丝缎剪裁的,质地柔滑脆弱,只要用力一大就能徒手撕开。陈溪见她把衣服撕了,立刻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衣服脱了,露出里面西唐传令兵褐色的粗布衣裳。

    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出营。

    如果来不及,后果……就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是,都到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了,他们还偏偏不能用轻功只能靠两条腿跑,传令兵大多模样不起眼,身材不高大魁梧,只是跑得快,不容易被敌军辨认为士兵。如果一个两个传令兵用轻功在营地飞奔,那就等于不打自招,告诉满营的士兵他们有很大的问题。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伙房,叫上里面等候的凌霄卫,立刻就朝营地侧方跑去。他们刚从伙房跑出不远,迎面就是一队外营巡逻的士兵,外营的巡查并不如内营这样严密,人数也在百来人,就凭他们五个人要从百来人中突围,并不算难事。

    “喂,你们……传令兵怎么到伙房附近来了?”

    身边的凌霄卫神色不变,可是双手都蓄势待发,按在了自己的武器上,准备强行突围。他们都经过严苛训练,实战经验丰富,这百来人的队伍还不至于能够把他们留下。楚昭华在陈溪背后推了一下,用内力传音道:“告诉他们,内营有刺客,将军让我们过来召集人手。”

    陈溪笑嘻嘻地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伸臂勾住了领头那人的肩膀,低声道:“大哥,刚才内营混进了刺客,将军让我们过来先召集人手,通知外围的兄弟们戒严。”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据说那个刺客本事不小,就在夜巡的兄弟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要不是有血腥味,大家都没觉察到呢。”

    “这么厉害?有谁受伤了吗?”

    “可不是厉害得很嘛,至于有没有人受伤,我可不知道,不过将军的脸色可难看极了。”陈溪拍拍那人的背,“不多说了,我们赶紧去做事!”

    他回归到队伍前方,一叠声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跑快点,将军交代的事,可要紧着办!”

    这陈溪还真是把一个兵油子演得惟肖惟妙,再加上他看上去就年纪小,身材也不高大,就和普通的西唐士兵没什么区别。楚昭华忍住笑,埋下头跑在中间,她虽然在传令兵的衣服里填了布料,把腰身加粗,这样毫无曲线的平板身材,除了有点瘦小,并没有明显的女子特征,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火眼睛睛,一下子看穿她的伪装?

    他们在出外营的途中又碰上一队巡查的士兵,陈溪如炮制法,用之前的说辞蒙混过去,顺利达到外营的岗哨。

    外营聚集的多是步兵,或是后勤相关的兵种,比如伙头兵、辎重兵和马夫。这些士兵的武力相对低下,很多都是服兵役或是主动参军的平民百姓,他们并没有向那些参军的世家子弟那样有过规整的兵法和武艺的学习,资质出挑的都被挑走,编入骑兵或是弓箭手,他们对于异常反应的觉察能力也相对较低。

    陈溪前几次忽悠都十分成功,正准备继续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岗哨的士兵,脸上已经十分自然地展露出亲切的笑容。楚昭华戳了他一下,飞快地说道:“告诉他们,我们是为将军办事,让他们立刻让开,不要挡路,若是耽误事情,由他们是问。”

    陈溪愣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不妥,还是原原本本地按照楚昭华的指使做了,他绷紧了脸,用力推了一把前来查问的岗哨,一下子把人推得一个踉跄:“我们有将军命令在身,十万火急,若是耽误了要事,你们担得起吗?还不让开!”

    那个被他险些摔倒的兵还是个小队长,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这几个传令兵不管不顾,连让他们查问和验看令牌的功夫都不给,直接把人推开,风风火火地往外闯,他气不过,可看着对方嚣张的态度,也不敢真的去拦人,万一真的是有要紧事呢?事情办成了还好,若是没办成,那还可以把办不好的缘由赖到他们身上,说是他们阻拦耽误了时间。那人对着几人的背影唾了一口唾沫:“狗仗人势!”

    他们出了营地,就一点都不顾及地用上了轻功,回到之前藏着马匹的地方,然后骑上马就朝那个葫芦口的峡谷狂奔,楚王的军营就驻扎在葫芦口外面,而李骞的先锋军由谢游带领着去追击季凛他们所带的诱饵。

    等到他们达到目的地,或许这场仗还没打完,他们还能再痛快地厮杀一场。

    陈溪飞身上马,根本憋不住情绪,放声大笑:“楚姑娘简直就是算无遗策,我们这一趟不光没少人,就连伤口都没几道!”

    这种同生共死的经历,的确是能一下子拉近众人之间的距离,就算之前他们之中还有人对楚昭华无法信服,此刻也是心服口服,她领队做的事情,每一桩都做得无可挑剔,几乎是兵不血刃、毫无牺牲地完成了所有任务。

    好像……除了他们这些男人必须要听从她的命令这点尴尬外,也没什么可以挑刺的。再说了,凌霄卫向来是强者为尊,季凛之所以能当上统领,除了他很有威信,是最早跟随楚王殿下的人外,武艺也是在凌霄卫中数一数二的。

    楚昭华的功夫,看上去比季凛都还要强不少。

    听从强者,哪怕这个强者比较特殊,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

    只是楚昭华在武力上强过季凛,也强过他们的……楚王殿下。这个,只要殿下高兴就好。

    李骞的先锋军一路追击,一直追到峡谷的口子上,才渐渐放缓了脚步。副将谢游等待着大将军对他下的新命令,到底是追击到底,还是鸣金收兵,可是他等了半日,都没有等到李骞的军令。

    没有军令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李骞让他随即应变,作为大将军,面对整场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不可能事事都亲自亲为,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副将自己考虑;第二种情况则是传令官出发不久就中了埋伏,军令无法传达到他的手上。

    如果是第二种,虽然有点麻烦,但是结果也就等同于第一种。

    像这种呈葫芦状的峡谷,是兵书上最典型的埋伏之地。他们只要一踏进去,就相当于踏进了敌军的攻击范围,可是这个地形优势已经被他们给占了,他们不进,对方就会一直守着,这样一直僵持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谢游把先锋队分位两拨,第一拨直冲进去强攻,剩下一拨人又分位三小队,从后方和两侧包抄。按照秦仪透露的信息,楚王一共只有五六万人手,其中还有一万多人是蜃海城的百姓,可谓乌合之众,只要消耗掉他们兵力,就能动摇军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狭窄的、不适合作为战场的谷口,只有进攻、进攻、不断地强攻,才能撕裂对方的地形优势,击溃对方的信心和军心。

    他在出发之前,先派人回营请李骞派来中军作为支援,挑选出最强的一批人作为进攻主力,每个人都带上三日的干粮和水,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狭窄的山谷口。

    两侧的骑兵变为盾兵,用巨大沉重的盾牌防卫队伍两侧,只要楚王的弓箭手一放箭,他们就顶着盾牌走,可是没有埋伏,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埋伏,他们没有遭到一点攻击,十分顺畅地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谢游跟随李骞十几年,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离奇的事情。之前他们派出了兵力作为诱饵,一直把他们引到这里,没有道理不占据地形优势埋下伏兵,虽然有些将领只会按照兵书上生搬硬套而打了败仗,可是这种绝佳的地形优势都不利用,这领兵的人得是多么外行?

    谢游不死心,还派人在周围搜索了片刻,得出的结论是:楚王还真的没在这狭窄山谷中布置伏兵。

    谢游虽然不善计谋,却还是没有小看对方:“继续派人在前方探路,两侧盾兵不要松懈!”

    结果他们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另一头的山谷口时,才有零星羽箭迎面射来,守在口子上的士兵撒开腿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他们冲过来了!大家准备应战!”

    谢游一挥长刀,威风凛凛地怒喝:“兄弟们,杀!”

    “杀--!”

    谷口狭窄,几面盾牌一堵,就把出口给堵死了。可是区区几面盾牌又如何能奈何谢游麾下的虎狼之师?他们列成队列,不断朝盾牌上撞去,想要撞开这层简单的防御。很快,对方就顶不住了,有人嘶声吼道:“快,快点炸药,炸死他们!”

    谢游暗道不妙,之前他们就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火器搅得队伍都散了,幸好先锋军的将士们都训练有素,一阵混乱过来,大家又重新集队,这回要再来一次,他们自己就先要军心动摇了。

    只听轰轰两声,炸药爆炸,可是听动静,炸药响起的声音离他们还有点远,山道上的山石被震碎了,滚落下来,也没有伤到他们,反倒是对面的楚王军队又是一阵混乱,有人骂道:“这是谁埋的炸药?这是往哪里炸呢?”

    谢游简直哭笑不得,之前埋炸药的人看来和现在的根本不是同一队人,之前做诱饵的那些人不管身处何等劣势,都进退有序,中间还有些单人武力强悍的,可是现在这群人……真的不是来开玩笑的吗?

    “谢将军,前方的路被石头堵死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谢游思忖片刻:“分出两队来,轮流搬开挡在前方的石块,剩下的人原地休息。”按照外面堆积的石块数量,恐怕不是一晚上就能搬完的,他也不急,他们带了三日的干粮和水,足以以逸待劳,而外面楚王的军队则必须时刻戒严,他们大可以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突围的几率非常大。

    等到楚昭华他们骑马赶到山谷口,看见就是一个奇景,谢游留在谷外接应的士兵都被团团包围起来,派出通知李骞的士兵则被扣下了,连谢游的信物都被搜了出来。

    李毓正坐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一手拿着令牌,一面悠闲地望着被困在包围圈里的那些西唐士兵。他穿着一身玄色的窄袖胡服,衣摆上沾了些干燥的沙土,就连束在发冠里的头发都有些散乱,有那么几缕散落下来,被汗打湿了,贴在脸颊边。

    季凛最先迎过去,一看见他们全部都平安归来,一拳打在陈溪的肩头:“好小子,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只有五个人,不但要深入敌营刺杀监军德宣,还一个人都不少地安然归来,他之前知道他们准备这样做,根本就不敢去猜测后果,也知道他们这一去凶多吉少。可是现在,这几乎不可能的结果就呈现在他面前。

    陈溪拉住季凛的手臂,笑道:“哥,不是我,是楚姑娘,我们不但没有人员损伤,就连伤都没有……哎呦,不对,我是受伤了,你看我的手臂,还有手背上都被划伤了,楚姑娘不但没伤,还把三个暗卫都杀了。”

    楚昭华抱着臂,安静地站在一边。季凛看了看她:“殿下就在前方。”

    她应了一声,就独自往前走去,她很快看到了被明刀明抢围在中心的谢游手下的先锋军,还有坐在一旁仪态悠闲的李毓。

    李毓很少会亲自上阵,没有必要,作为主帅若是受伤,对于士气必定是重创。可他现在竟亲自领兵埋伏。她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殿下。”她在路上就脱掉了那身褐色的传令兵的衣服,和填塞的布料,贴身的胡服正包裹着她修长的颈项和纤瘦的腰身。

    李毓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住:“受伤了吗?”

    他的语气平静而和缓,外表也是一副坚不可摧的神态,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很冷,手腕在发抖。

    其实她一出发,他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分配给她这样艰难又危险的任务。如果她失手了,深陷敌营会遭遇什么,如果她受了重伤,又在这荒凉隔壁上遇到危险,他要怎么去接应她?他不需要她站在他的身边,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就好了,不管将要面对什么,他都一个人可以去抵挡。

    可他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他试过一次,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困在一方窄小的、狭隘的天地,他错过一次,就不能再错第二回。

    即使是理智上清晰地知道,要说服自己接受,还是太困难了。

    楚昭华不动声色地、悄悄握住他的手指,轻声道:“没有受伤。殿下可还需要我做什么?”

    李毓低声笑道:“今日你辛苦了,剩下的由我来就好。”他旁若无人地回握住她的手,走向围困谢游的先锋军的包围圈,先是低声对守在外面的副官说了几句话,副官很快就找来几个嗓门大的士兵,让他们喊话:“楚王殿下说了,大家同是西唐的兄弟,不管现在的立场是什么,都还是一家人,家人之间若是同室操戈,只会给外族看笑话。西戎突厥都在边境虎视眈眈,而我们则在自相残杀,大家就觉得心安理得吗?”

    副官大声吼道:“我们北地,每年都还有突厥的游牧散兵杀入境内,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多少人家妻离子散,而我们现在就在自相残杀啊,谁家没有父母,谁家没有弟弟妹妹,还有孩子,难道我们要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尝到家人战死的痛苦滋味吗?如果我们是对抗西戎或是突厥而死,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千千万万的小家,可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站出来道:“说得好听!你楚王要是真的觉得我们可怜,又为何不直接放了我们?我们是李骞大将军的兵,是谢游将军的属下,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你楚王的话?!”

    “看来,这个就是他们领头的。”季凛压低声音道,“殿下,首恶先诛,不如先杀了他,再慢慢劝降剩下的人。”

    “不用,”李毓抬起手,缓缓道,“只要谢游没归降,他们自然也不会归降。”他越众而出,站到了刚才说话的大汉面前,他身形也算是高了,可是跟那大汉比起来,不但矮了些个头,身材看上去也显得太过文弱:“我便是楚王李毓。”

    那个大汉长笑道:“你就是李毓?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楚王,陛下已经下旨令我们将军将反贼李毓缉拿回长安,你这反贼还有何面目称自己为楚王?你算是什么,这楚王又是谁给封的?”

    “父皇不过是一时被人蒙蔽,想必此刻,便有新的旨意下来,为本王洗清冤屈。”李毓语气平淡,“你又是何人,敢对本王出言不逊。”

    “我是个粗人,学不来你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谢将军麾下的先锋鲁岩。”他眯着眼看了李毓一会儿,又道,“我听说你会打仗,还打过不少胜仗,可看你的样子,别是连长枪都提不起来吧,该不会是你把自己副将的功劳都占为己有。”

    武将大多是凭借战场上的功勋,用鲜血铺路,以身上的伤疤为功勋章。只有少数世袭武勋的子弟,在一进军营就有武职。可是军营可以说是谁的拳头最硬,立下的功劳最大,谁就能拿到话语权的地方,相对公平,但也很残酷。世家子弟就算在开始受到父辈的荫蔽,若是没有相应的能力,很容易就被手下的一刀一剑打拼上来的副将架空权力。

    而恬不知耻,把旁人功劳占为己有这种事,在军营里,可谓是触犯众怒了。

    鲁岩挽起袖子:“喂,你敢不敢跟我打一架?我让你十招怎么样?”

    李毓轻声笑了,他的笑声压得极低,听上去十分低沉悦耳:“好,我当然应战。”他又低声对季凛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压得太低,就连楚昭华都没有完全听清。他信步上前,原本包围住对方的阵型散开,鲁岩用力掰着手指关节,原本围在他周围的人也散开了。

    两人的四周都成了空地。大家都后退了,楚昭华没动,反而在人群中突显出来。鲁岩看了她一眼,嘲笑道:“怎么,那个女人是你的贴身侍卫,随时准备抢人的吗?”他说完这句话,那些先锋军就发出了一阵哄笑。

    西唐的世家门阀的确是有不少用女侍卫的,有很多场合,男侍卫不适合陪同。而皇帝的暗卫中,也有部分是女人,她们会用美人计迷惑对方,再借机暗杀或是下毒。正因为很少有人会防备一个女人,女暗卫出手,成功率往往会很大。可是一旦失手,作为女子,她们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而要培养女暗卫太困难,那些所谓的“女侍卫”多半是以色侍人,手段也并不入流。鲁岩这样说,其实是颇有侮辱之意的。

    楚昭华只是一笑,规规矩矩地往后退开几步。

    鲁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虽然夜色浓重,但依然可以看出她身材窈窕、五官秀美,他裂开嘴笑道:“小娘长得不错!”

    楚昭华依然只是笑了一下,甚至还微微低下了头,似乎有点羞涩。

    凌霄卫都在心里暗道,这个人一张嘴就直接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楚昭华是什么人,她出言辩驳了,就说明她只想用语言羞辱你,可是如果她都不说话了,那就说明她选择动手。

    陈溪抖抖肩膀,在心中为这魁梧大汉道了声一路走好。

    鲁岩练的是纯粹的外家功夫,再加上他天生臂力惊人,下盘稳固,一旦站定出拳,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西唐将士大多都练太祖长拳,招式简单不花哨,非常适合在战场上试用。而鲁岩打出的太祖长拳因为臂力惊人的缘故,更增石破天惊之势。他第一拳直捣对手的太阳穴,如果这一拳挨实,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可是李毓却站着没动。

    一直到对方的拳头就要打到他的身上,他才后发先至,架开了鲁岩的手臂。楚昭华微微挑眉,又笑了起来。李毓的习武天赋其实不如林衍之,和她的差距则更加明显,天赋的差距可以用勤奋来弥补,可是如果天赋更高的人也很努力呢?两者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可是他很聪明,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四两拨千斤,等到对手无法变招的时候他才出手,甚至连出手的力道都是轻飘飘的,但是每一招都精准地打在对方的要穴上。

    鲁岩天生神力,可是他每一次被拨开招式,气势就会减弱一点,身上的要穴就被击中一次,等到十来招后,他连提起手臂的力道都没有了。甚至可以说,他的力气有多大,那些力量都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而李毓还是轻描淡写的、似乎根本没把这场比武放在心上的姿态,再跟对手面红耳赤、表情狰狞的形象对比,显得特别的游刃有余、高深莫测。

    果然,鲁岩才打了不到十拳,他的动作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有所觉察,可是即使知道,却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觉得手臂和肩膀上都负担着千斤重担,压得他气喘吁吁、身体都佝偻下来。

    他啊得一声大吼,整个人都向李毓冲去,可是李毓只是微微一让,便很轻松地把人让了过去。鲁岩直接脸朝下摔在地上,扬起了阵阵沙土。

    他目眦欲裂,用拳头砸了一下地面,强撑着爬起来,再次向前冲去,这一回李毓却没有侧身避过,而是抵住了他的拳头,脚步一错,转到了他的斜侧方,手臂运力,直接把人给甩了出去。

    如果鲁岩不挣扎的话,在落地时候还能还能蜷起身体来利用滚翻来卸力,可是他偏偏挣扎了,不但挣扎,还想在落地时维持站稳的动作,结果嘭得一声,他魁梧高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沙地上,在黄沙飞扬和巨响中,把沙地砸出了浅浅的人形坑来。

    就在大家瞠目结舌,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场比武已经分出了悬殊的高下时,伺机已久的凌霄卫动了,犹如一把尖刀迅速地插入人群中,在阵法的配合下,几乎在一瞬间把部分的先锋缴械,有些下意识反击的则被按倒在地,锁住咽喉之类脆弱的部位。

    就算还有部分人没有被制服,但是眼下这种丧失优势的情况下,就算再挣扎也是毫无用处了。

    “不要再负隅顽抗,不管是人数还是单人的武力,你们都没有优势。”季凛道,“想想自己家中的高堂妻儿,楚王殿下不杀降兵,就算不愿意归降我们,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定会放你们回家。”

    他提出的条件太优厚了,不杀降兵,甚至也不需要他们归降就能够放他们归家,这种条件,只要是人就会心动。有一些士兵当初加入李骞的军队是为了建功立业,可是更多的士兵则是为了当兵可以减轻赋税徭役还有每个月的军饷才来的,对他们来说,能够平安回家就是最大的愿望。

    鲁岩艰难地支起身来,现在人心已经涣散,只要有一个人先放下兵器,剩下的就会完全丧失抵抗的勇气。而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注意他。离他不远处,就站着楚王的那个贴身女侍卫,他看见他们双手交握,看上去很是亲密,明面上是侍卫,私底下却未必是。他疾走两步,横臂勒住她的颈项,粗粝的手指捏住了她的咽喉:“大家都不要相信他!现在说会放我们回家,到时候就会翻脸不认,我们现在丢了兵器,就只能任人宰割,只要我们一直坚持下去,等谢将军和李将军的救援,就能得救!”

    楚昭华被勒住脖颈,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甚至还配合地抬起下巴,让自己不至于太难受。

    鲁岩又喊道:“楚王,让你的人都放下兵器退后,不然我就拧断她的脖子!老子说到做到,现在开始数三声,三声一到,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要被拧下头来了!”

    凌霄卫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有些还憋不住笑了。在场的人这么多,可是他偏偏选中了楚昭华,眼神太差,运气更差。

    “既然你们都不肯后退,那我也不用客气了,一……”他才数了两声,就觉得被他扼在手中的人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正要合拢,楚昭华已经掰住了他的手指,往外一扭,指关节发出了一声不详的咔擦脆响,她已经反手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门,甚至连蓄力发力的动作都没有,鲁岩魁梧的身躯再次被砸了出去,这回砸的是那些还不肯放下兵器投降的士兵。

    众人惊叫着躲闪头顶上腾空而降的黑影,凌霄卫很容易就把那些顽抗的士兵缴械了。

    楚昭华掸了掸袖子,走到李毓身边。李毓笑着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轻柔地拭去了她脸上沾到的些许沙尘。他擦得很小心,似乎生怕动作稍微重一些就会弄疼她,也很仔细,托着她的下巴端详了半晌:“今天很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他还要处理关押降兵的事务,没什么时间休息。楚昭华就先回临时搭起的帐篷,她忙碌了一整日,随时随地都要精神紧绷,现在一旦松懈下来,几乎是一沾到地就熟睡过去。整夜无梦,一直到初露晨光透过帐篷映在她的脸上,她才慢慢清醒。

    她坐起身,就见李毓躺在身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才睡下的,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穿的那一件,连外衫也没解就直接和衣而卧,毯子皱巴巴地盖在他的身上,嘴唇干裂,下巴上的胡渣也纷纷冒出头来,看上去落拓又狼狈。

    可就是这副落拓的模样,她看着看着也不自觉地想笑。指尖慢慢滑过他的额头,他的睫毛,又顺着鼻梁下来,坏心地夹住了他的鼻子。李毓皱眉,却还没被她弄醒,因为鼻子无法呼吸,不自禁地张开嘴唇。她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加深了这个亲吻。李毓轻哼了一声,抬手按住她的腰身,一翻身便把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他伏在她的肩头,还故意用长出一些胡渣的下巴蹭着她的颈项:“怎么,偷袭我?”

    楚昭华笑着躲闪,脖子上的皮肤本来就敏感,被这样刺刺地磨蹭着,她实在受不了:“不刮脸就不要蹭我……”她翻过来覆过去就是避不开,痒得连眼角都发红了,那一张秀丽的面孔就像浸在水里鲜艳欲滴。他看在眼里,连眸色都变得幽深起来,忍不住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楚昭华捂住自己的颈,硬是把他推开了:“你又干什么?”

    李毓回答:“秀色可餐,有点饿了。”

    她摸了摸那个齿印,咬得不深,过一会儿应该就会褪掉:“今天要做什么?”

    “去找李骞,劝他退兵。”

    既然是要面见李骞,多少还要打理一下仪容。凌霄卫很有办法地打来了一盆清水,现在清水紧缺,每日都是按量分配给士兵,喝完了就没有了,而用这样一盆清水梳洗就显得很奢侈。

    她问人要来了修面刀,对着那把单面非诚锋利的小刀看了又看,十分感兴趣。李毓洗完脸,向着她微微仰起头:“你帮我?”

    她弹了一下刀锋,欣然道:“好啊。”

    李毓仰起头,毫不设防地露出了脆弱的咽喉,从她居高临下的视线看去,他的姿态实在再顺从不过。她的手指有点冰,按在他的颈上的皮肤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突然有点不太敢下手了,虽说不管是剑还是刀,她都玩得很好,可是把真刀真剑换成修面刀,她似乎还真有点没把握。

    李毓等了又等,也不见她动手,便笑了:“快点吧,一鼓作气,我们也好早点出发。”

    楚昭华扶住他的脸颊,慢慢靠近了,这才小心地刮了第一刀。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柔软细长的手指很小心地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往下移动,慢得……都让他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她用托住他的下巴,刀锋偏转,小心地刮去了他下巴上初初显露出来的胡渣,又慢慢地把他的脸转到另一边,这种小心谨慎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件易破碎的稀世珍宝。李毓握住她拿刀的手腕,玩笑道:“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打算雕出一朵花来了……”话音刚落,她的手偏了一分,锋利的刀锋离开在他的下巴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那道伤口很快就透出一缕殷红。

    楚昭华放下修面刀,把帕子按在他下巴上的小口子上:“雕花是不可能的,但是划拉一道倒是有的。高兴吗?感动吗?”

    “高兴,”李毓就势把她拥在怀中,“以后都不用伺候更衣的人了,我只要你。我去上朝,你就陪着我起。等到我们都老了,快要死了,就一起进皇陵,总之绝不分开。”

    “要是我死在你前面呢?”

    “那我就去皇陵陪你。有皇帝亲自为你守陵,高兴吗?感动吗?”

    楚昭华摇摇头:“不高兴,不感动,很吓人。”

    等他们出了帐篷,就发现司青衣带着一小队人马就等在帐篷外面,他还很没形象地蹲在那里,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李毓心情很好,一把将他拖起来,调侃道:“看你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丢人都丢到李骞那里去了。”

    司青衣瞥了楚昭华一眼,叹气道:“殿下你是不懂的。属下的内心实在是很荒芜,就跟这戈壁似的。”

    李毓低声说:“等我们回长安,你置办新宅的时候,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帮你凑齐嫁妆。”

    司青衣喜道:“那就先谢过殿下了。”他又瞥了楚昭华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殿下,夫人强悍,我怕你将来受委屈……”

    楚昭华耳力本来就好,又是顺风,就算他刻意把声音压得含糊不清,她还是听到了。

    李毓叹气:“夫人貌美,就算强悍一点,也没什么。再说又很听话,连亲爹都不顾陪我到这里……”

    楚昭华咳嗽一声。

    “据我所知,裴相虽是书生,也十分凶悍,这是家传渊博。”

    楚昭华连咳嗽都省了,幽幽道:“我全部都听到了,你们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司青衣一个激灵,几步窜到他们身后,隔开了一段距离,嘴里还大喊:“殿下救我!”季凛他们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十分不屑地从他身边擦过。

    李毓原本约定的商谈的地方是在蜃海城前的一段古城墙,可是他们到了,李骞本人却没有,只有副官带着一小队人马来了。副官表面上还算恭敬,主动上前行礼:“殿下安好。将军昨夜收到殿下的信,便想赶来,可惜这几日军务繁重,监军大人又出了一点事,没办法亲自前来,就派卑职前来,为殿下带路,请殿下去营地一叙。”

    态度再恭敬,说话的语气再客气,也没法掩盖李骞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前来会面的事实,他不但自己不能亲自来,还要把李毓请进自己的营地。等他们到了对方的地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李毓微微一笑:“李骞将军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楚昭华每次听见他吐出有趣二字,基本就可以把这两个字等同于愚蠢。

    “李骞将军的诚意我没有看到多少,只看到他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他打趣道,“要进贵宝地,是不是还要先搜身,连随身侍卫都不能带?”

    副官面上一红,忙道:“将军绝无此意,殿下身边带几个侍卫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卑职是粗人,说不出好听的话来……搜身肯定是不需要的。”

    “既然李骞大将军有意相请,自然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多走一点路罢。”李毓今日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楚昭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深入敌人营地的做法很冒险,若是对方本来就心怀恶意,又或者谈事谈崩了,他们就会被李骞的十几万人马包围住,虽然他们单人的武力都不错,可是再这么厉害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慢慢磨,也能累死他们。

    “不要担心。”李毓悄悄握住她的手,“李骞的先锋军还在我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和监军之间一定会产生很大的嫌隙,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并非没有私心。”只要有私心有弱点,都是可以利用的。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会看人。什么样的人才,就要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才能物尽其用,整个朝廷才能正常运作。而每个臣子都有自己的私心和弱点,如果把握得好,解决难题都会事半功倍,兵不血刃。

    李骞在上一世时镇守东南,承袭了钦国公的爵位。可是等到李骞过世,李毓立刻召回了东南军,只给李家人保留了一个无用的封号。李骞子女众多,在他重病在榻时,家里还大乱了一场,最后兵权被收回,连封地都被撤销,他们争了半天只争到一个听起来好听、实际上毫无用处的国公爷的名头。

    现在收回兵权的时机还没到,李毓的目标是入主长安,李骞完全可以先放到一边去。

    楚昭华低笑道:“所以你准备把他忽悠走?”

    她想起留在德宣军帐里的那块刻了李骞名字的令牌,她是故意把刺杀德宣的事情嫁祸给李骞,但是否能嫁祸成功的前提,是德宣愿不愿意相信。当然,德宣的身边连暗卫都一个不剩了,他自然不敢和李骞翻脸。可是李骞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监军杀了,省得他回到皇帝身边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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