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轮回之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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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旧人相见,暗潮涌动

    赌气转为了意外。

    为眼前女子戴上,他端详了一会儿。

    “果真,最适合辛儿”

    素白的玉手抬上去,摸着发上那枚银簪,女子家的赌气嗔怒褪去,转变成脸上一抹羞赧的绯红。

    “误会了朕,觉得不好意思了?”

    微垂着头,辛夷面上带着欢愉,又不甚好意思。

    最后,直接道“臣妾乏了,您陪臣妾再睡一下吧”

    推着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摘下了头上的簪子,拿到手上重新端详着。

    这簪子,她是真心喜欢!

    簪上嵌着红玛瑙,泛出剔透的芒光,红得仿似滴下一滴血!

    长陌看着她的模样“中意吗”

    她转头望他,一只手摸上自己脖项上的项链“皇上,您说这两样哪样值钱一些”

    全然没意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长陌笑着拧起了眉头“朕问的是你中不中意”

    自己自顾自思量着“应当是这玛瑙簪子贵重些,这项链虽别致,到底也是猜灯谜赢回来的。”

    “你要做什么”

    “往后臣妾要是缺银子了,还能典当了换些银子”

    “你在宫中何以会缺银子”

    “臣妾总有出宫的时日,皇上平日里赏的大都是首饰等贵重之物,臣妾还要打赏底下人,皇上赏的那些现银不剩多少的”

    闻言,他哭笑不得。

    端详完了,辛夷重新又把簪子好好戴回了头上。

    扳过她小小的身子,他看着她,道“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眨着眼睛“那要是天上的星星呢,皇上如何给臣妾?”

    拧着眉头,大掌轻抚她细嫩的脸,低斥“你何时变得这般刁难”

    满心满眼,却都是宠溺!

    她的神情,却忽然变得认真,小小的手抬起,摸着他的脸,而后掌心上移,指腹轻轻在他暗青的眼睑下摩挲“所以呀,天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霎时微顿。

    望着近在咫尺的娇容!

    须臾,她一笑,掌心遮住他漆黑深沉的一双眼“臣妾真的乏了,皇上不要说话了”

    语毕,她率先闭上了双眼,那只手,依然覆在他的眸眼之上。

    寝殿内,是两人一起,一伏的呼吸之声。

    直到感觉触碰掌心的睫毛落下——他闭上了眼睛。

    嘴角里浅淡的笑意,隐而不见,那些故作轻快的潇洒,悉数都褪了去。

    许久,她才放下右手。

    深深望着眼前安静睡着的刚毅面容,她轻声呢喃“好好睡吧,愿您梦里,无忧无愁”

    日子,随风而逝。

    一年重阳时节至,宫中摆宴,宴请朝中大臣,后宫嫔妃。

    美人秋花争艳,歌舞升平,祥和一片。

    舞姬一曲落,谢礼退场,换得一场男女对剑舞,初时情意绵绵,奈何不敌命运作弄,恋人成仇敌,眉梢情意褪,剑风染杀意!

    群臣家眷,后宫嫔妃,有专注者,有醉翁之意不在酒者。

    醉翁之意者,凤眼含情目,片刻不离天子颜!

    坐于斜对面的美人曲修姬,与她旧相识,久闻她仰慕皇上许久,如今皇上设宴款待,再得见天颜,必像眼前这般,一双狐媚眼,想法设法要勾人魂儿!

    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曲修姬愤恨地在桌下揪紧了锦帕“当真是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戴到身上去”

    不知是否心有觉察,被暗地咒骂的女子收回了倾慕的眼神,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斜对面的‘老熟人’身上。

    而后,是一抹略带挑衅的浅笑。

    曲修姬牙一咬,心中越发气了。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皇上是否也应当思虑一下龙嗣一事了”郎朗一声响,乃当今深得皇上器重的丞相大人——墨江流。

    也是爱慕皇上许久的墨家幼女,墨青釉之父。

    墨青釉知晓父亲此话是何意,默默红了脸,夹着一缕得意。

    曲修姬与父亲对视一眼。

    这墨江流父女,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其他大臣闻言,也是纷纷附和“是呀,皇上正值盛年,眼下要紧的,当是多多为我巍夏开枝散叶”

    这是时常会出现的话题。

    居主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清淡一语挡回去“子嗣一事,时辰到了自会有,朕不急,各位爱卿急什么”

    墨江流“皇上,虽说今年刚刚举行过选秀大典,可入选人数仅且数十人,臣等都觉,后宫是否,还是得充盈?”

    “老臣知晓皇上不喜铺张,何不从各位大臣府中挑选合适女子,如此,便一举两得了”

    那些朝臣纷纷点头颔首,谁人不想自家府中出贵人!

    主位之上,那双温润眸眼却是不时看向下方一名娘娘,看到她桌上半分未动的酒壶。

    头微微一偏,身后千德礼随即上前来。

    听天子低声吩咐“取一壶梅子酒给辛修姬”

    “是,皇上”

    而后,长陌方慢悠悠地对下方群臣道“朕又不是宋度宗,江山黎民为第一,儿女情长子嗣龙裔朕自有分寸”

    朝臣们恭敬的笑着,不敢再论了。

    那一幕,落在墨青釉与曲修姬眼里,两人留意着,去而复返的千公公手上多了一个承盘,承盘搁了一瓶酒壶,静悄悄去到辛夷身边。

    “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备的梅子酒”

    辛夷桌上的酒杯未动分毫,不过是举杯之时象征性地抿了几口。

    他注意到了?

    心里陡然一股暖意横流,轻轻道了一句“请公公代我谢过皇上”

    曲修姬哪能不妒恨。

    而如今,多了一个墨青釉。

    她眼神不善,盯着那个饮下皇上差人送来的美酒的女子,靠近父亲耳边,低声问“爹,她就是独得皇上宠爱的辛修姬?”

    墨江流转过头,循着小女的眼神看过去,见一芙蓉女子“是她”

    墨青釉妒忌“不过是没家世没背景的孤女,凭什么能得皇上青眼相看”

    不过,眼下她更看不顺的,是另一女子。

    给了一个眼神父亲“爹”

    墨江流心领神会,抬首恭敬与高位之上的主子道“皇上,曲娘娘未进宫之时,老臣的小女便与曲娘娘有过一次琴艺切磋,当年小女学艺不精,与娘娘相比,当真是相形失色了”

    长陌淡淡点了点头“曲修姬的琵琶弹得倒是一绝,既有珠落玉盘之声,也不乏高荡起伏之感”

    曲修姬原是对墨家父女的提及深感警惕的,现今见皇上竟此番欣赞,一时满心欢悦,心头颇有几分得意之感。

    莞尔一笑“谢皇上谬赞”

    墨青釉眉梢染了几分不屑,转而与皇上轻轻道,嗓音之清婉,娇容之柔美“听闻曲修姬的琵琶在这数年间,越发精湛无双了,臣女闻名已久,如今重阳佳节,不知臣女是否有幸能与娘娘请教一二”

    “墨小姐那就要问问曲修姬了”长陌不强人所难,只把决定权交予她本人。

    如此,她转过脸,看向那人,温温一笑“娘娘,可愿让在座的各位见识见识?”

    有人自愿壮她名声,曲修姬哪有不肯的道理“见识谈不上”

    便朝皇上一颔首“如此,臣妾就献丑了”

    两人齐步走向中央,宫人已将乐器一应摆上。

    众人目光,皆聚集于二人之身。

    落座,指尖之上,琴弦轻弄,二人相视,抿唇一笑

    长陌问“你二人合奏什么曲子”

    曲修姬未来及言说,旁侧女子已然柔柔欣答“回皇上,奏的是《梅花三弄》”

    心中暗自愠恼,曲修姬面上未显分毫。

    纤纤玉指,跃然上琴弦。

    众人皆静。

    清幽泛音声声入耳,琴声与琵琶之音相融其中,半分不输彼此。

    锦书有些好奇,微微探过身子,询问坐于上侧的辛夷“那可是右丞相之女?”

    辛夷点点头。

    又听她闲谈似的问“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回望姐姐一眼,辛夷探到对方眸眼里头的小小好奇,又将目光转回到了中间两人身上“二人怕是不对付”

    坐在辛夷上方的姝妃不大不小听到二人的闲谈,也微微偏过了小半个身子加入其中“曲大人与墨大人在官场之上总要有些来往,故她们二人入宫之前便已相识,京城四大美人,二人皆榜上有名”

    两人听闻,侧头朝姝妃看去。

    对方继续道“既是齐名者,自然心中少不了暗自比较,谁都自恃高对方一筹,两家父亲也以其女来日荣升贵妃为夙愿”

    锦书疑惑“既是如此,为何当年墨小姐没有入宫,以她的相貌地位,断然是不会落选的啊”

    周遭忽然传来喝彩声,原来是前半阙刚过,清冷婉约之曲调骤便急促激昂之感!

    短暂被打断,三人瞧去了一眼,姝妃又继续“自然是不会”

    “你瞧她那张桃花面,弱柳扶风姿,哪个男子见了心中不喜欢?”

    这话进了辛夷耳,不由又望去了墨家小姐那,这才细细端详着对方。

    那女子人面桃花姿,梳一个抛家髻,髻上点翠双步摇,右侧还有一枚墨绿梅花发钿,耳著翡翠瑱,一袭烟罗望仙裙!

    琴弦弹指素手间,仪态万方!

    不禁望向主位之上的那个男子。

    如他人一般,那万人之上的天子目光也停驻在美人弹奏上。

    他今夜未着龙袍,一袭靛蓝祥云滚边锦袍,腰间束玄色鎏金锦带,上挂玉羊脂腰佩,如墨长发以银冠高束,冠中嵌一枚黑玉玛瑙,身形笔挺,丰神俊朗,掩不住满身的凛凛威严!

    她在心里想。

    他——也喜欢她吗?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那人的目光,朝她这方看来。

    不偏不倚,与她四目相对!

    辛夷一愣。

    面上不禁划过一抹清浅绯色。

    那张刚毅俊脸,一抹笑意若有似无挂在嘴边,眼神收回前,看了一眼她的头上。

    那枚玛瑙银簪,俏姿姿插在髻上。

    修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酒杯,微微扬首,一饮而尽。

    眉梢,也染着旁人不察的隐隐笑意。

    静态动止间,流淌着天人的霸气!

    耳边姝妃的声音钻入耳“当年京城达官女眷之中曾流传着一个说法,墨青釉之所以未来得及在宫门下钥前进宫,是因为曲家”

    锦书“这话从何说起”

    “你们二人也是选秀而来的,应当知晓每个宫门的规矩,是按身份高低择时在各个宫门等候。墨青釉过了那个时辰,便已来不及了”

    说罢,往中央琵琶遮面的美人看了一眼去“之所以来不及,是因为前一日曲耿五姨太喜获麟儿,府中设宴,宴请朝中显贵,那日从曲府回来,墨青釉便昏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就已然赶不及了”

    辛夷微微挑了挑眉。

    锦书问“这件事,就这般落幕了?”

    “墨丞相千盼万盼就盼女儿能一朝成妃,曲大人毁了他铺好的道路,哪里能这么容易了结”

    “这几年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久”

    “当年事情发生后,墨家没有追究吗”

    辛夷思量“想必是哑巴吞黄连”

    姝妃听闻,看她一眼,点点头。

    锦书则是一时不太明白。

    见姐姐眉染疑惑,辛夷又道“曲家设宴,朝中显贵都去了,人人平安无事,就墨小姐昏睡一日,还是回到墨府之后,先不论是何人所为,就算是曲家做的,无凭据,墨家也难奈他何?再者,墨小姐只是昏睡,也并未有中毒之兆,旁人一句不胜酒力便对付了”

    弹奏还在继续,姝妃道了一句“今夜,怕是轮到曲修姬败阵了”

    言语里,夹着一些讥笑。

    台下,拙优渐显!

    内行的,可以看出两音之中,琴声胜一筹,琵琶之音处处遭压。

    辛夷与锦书虽无台下二人精通,但琴棋书画也略知一二,眼下,墨家小姐越发显迫人之势。

    曲修姬暗地里心惊,指上飞跃,强自镇定,额上却有一丝细汗渗出。

    锦书不禁打趣道“所幸墨小姐阴差阳错没有入宫,如若不然,这二人怕是要斗得鸡犬不宁了”

    姝妃却不以为然“往后的事谁也料不定,这几年墨丞相可从未放弃过将女儿送进宫来的打算,你当他几次三番拉着亲近大臣进谏,劝说皇上充盈后宫,当真是全是为了龙嗣?”

    恍惚中,琵琶声骤断,只剩袅袅激昂琴音。

    辛夷等人看去。

    只见曲修姬怀中琵琶其中一弦已然淬断,主人坐在其中,掩不住的难堪。

    而身旁的女子,闭着眸眼,一如无他人之境袅袅弹奏,享受其中!

    曲修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唇上扯着僵硬的笑意,玉指,几乎要握碎了怀中的琵琶!

    这贱人,定是动了她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