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发烧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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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熟练工人(二)

    我轻轻摇头,解释说:“我算清楚了,没有问题,这个变种人体脂率很低,肌体锻炼度较高,比一般的变种人强韧不少,不会出问题的。”

    “那好吧,你是专家。”巴赞服气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肥厚的手掌。其实这类计算交给智脑更为便捷,但由于传统和理念等复杂因素,只好让行刑官根据经验来判断。

    抱着负重沙袋的我转身登上通往跃层的楼梯,皮靴踩在楼梯踏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沙袋的装沙容器在两年前被光流改良换成了防水的人工皮,为了防止个别死刑犯死亡时尿液失控打湿沙袋。

    对于即将处死同类,我心中毫无波澜,既无快感,也不排斥,更没有恐惧。杀人对我而言,只是彻底打破人体生化系统的平衡,从生理上抹消此人的意识,这个行为本身不存在任何意义,它所有的意义都是由人类附加上去,这是社会结构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哪怕我现在冒充行刑官,化身榄城法律的无情利刃将要处决死刑犯,我心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只因在我看来,对于社会规则,只有遵守或不遵守,其它多余的情绪只会显得累赘,但有很多人总是喜欢玩弄这些累赘的东西。

    我稳步登上跃层,视线一扫而过,这个白色的小房间面积约三十平米,四周空空荡荡,在右侧墙壁上设有一处内嵌式的武器箱,输入密码即可取出应急武器,光流在履职三年中就从来没用过,左侧墙壁和天花板各设有一处视频监控,而这个名叫千玉挽的高健男犯正躬身站在视频监控正下方的绞刑踏板上。

    他身穿染血的米灰色风衣,血液已经干涸成红褐色的污渍,可血腥气味还比较新鲜,而且血液气味混杂,应该分别来至于许多不同的人,似乎他才在昨天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反抗,大杀四方。但现在,他却戴着黑色头套,双手被合金手铐拘束在腰后,双脚踝也锁着黑沉沉的脚镣,破损的裤腿正黏着在左腿肚上的巴掌长的伤口,伤口没有被精心缝合,但有凝血针留下的针眼儿,这足以保证千玉挽在受刑前不死。

    在千玉挽左侧半个身位旁,一个同样高大强壮的警备员正伸出强健的右臂搀扶着他,左手则用手枪抵触着他的太阳穴。而在两人的身后,还有一名体格精悍的男警备员正全神贯注地用激光步枪瞄准着千玉挽的后脑勺。

    千玉挽似乎听见了我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转身,面朝向我,引得两名男警备员朝我瞄了一眼。

    在这时,我才得以看见风衣胸口处那零零散散的血污,以及数枚激光弹留下的焦黑圆痕,这风衣应该是特殊材质,居然没有被烧穿?!

    这一系列痕迹似乎表明了他曾经行迹败露,在狭窄通道里强行突围激光枪阵列失败,又不得不返身近距离搏杀,后被生生擒获,只是这伤口看起来很奇怪,有两指宽,边缘崎岖,不知道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虽然对他的罪行和人生经历比较好奇,可现在又不方便对他释放细胞解析异能,复制他的记忆,万一留下的痕迹被发现就不妙了。

    我前行几步,弯腰将沙袋放置于绞刑踏板旁边,然后布置好绞绳,并细致地检查绞刑设施,确保稍后万无一失。

    大概三分钟后,我已经完成了绞刑的前置工作,是时候该给死刑犯捆绑负重了。

    我来到千玉挽腿

    边,蹲下身体,将沙袋推移至他的脚边,当我伸手凑近他的小腿时,听见了他那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这犯人有点不对劲,好像有情况呢。

    一旁的精悍男警备员警告我说:“喂,杀蔻娜的行刑官,你绑沙袋能不能再快点?当心他一脚踢飞你!”

    正在此时,千玉挽从黑布头套中发出沉闷、发音别扭的本地语:“你能不能把音乐关了,在我死前,还播放这么难听的音乐,你们的品味真低俗。”

    处刑室播放的音乐是舒缓又复古的管弦乐,主要是为了缓解犯人紧张的情绪,远未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虽然来至本能的警觉提示我不要讲话,但我的理性已经大致理解了他的意图,于是配合说:“好的,我向上级……”

    果然,千玉挽立即听辨出我头颅的位置。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发力,身体快速仰倒,双腿膝关节如同一个致命的锁套,以常人难以理解的灵活和精准扣向我的脖子。跃层房屋中骤然响起两声枪响,两枪均落空。

    等两名男警备员反应过来时,千玉挽的双腿已经以常人难及的灵活性圈锁住我的脖颈,他或许认为,只要轻轻一用力,我就会小命不保。

    同时,他用沙哑干瘪的嗓音快速高喊着:“不要开枪,不然我拧断他的脖子!”

    我听见下方传来骚动,紧凑的脚步声,巴赞的咒骂声,以及女医官菲洛艾妲那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也闻到千玉挽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和掩盖不住的尿臭味。

    我心头立起贪婪,真是难得的机会!不胜感激。

    表面上,徘徊于生死线上的我已经失去常态,紧张害怕得不能自已,双手胡乱而徒劳地抓向他那紧扣住自己脖颈的小腿。但实际上,我的十指已经探寻到他腿肚上的创口,十指扣搭在上面,九万余根细若神经纤维、强韧异常的触须从我的指甲缝中激射探出,以电光传导般的速度侵入他的身体。

    我的意识随着触须不断地在他体内延伸,小腿真皮层、大腿真皮层、臀部蜂窝脂肪层、腿中肌、背阔肌、胸内侧神经……最后,当我的触须沿着视网神经,亲吻他的脑组织时,时间不过一秒。

    我如同本能一般地控制着触须,潜入他的各个大脑组织,然后释放出特殊的生物电信号。于是,大脑中的数百亿个神经元如同一个个被检阅的士兵般做出联动反应,他的记忆信息正通过触须毫无保留地同步进我的大脑中,对此,他却毫无所觉,或许会认为此时思维速度变慢,是由于失血过多引起的吧?

    “千玉挽,放开我的小可爱,这里是监狱内部,不管你怎么挣扎反抗也是无用的,你就不怕挤胀的膀胱裂开吗?”跃层中,埃莉薇雅斜靠着墙壁,面露讥笑地看向这边。

    月隐素用眼神制止了埃莉薇雅,她身着黑红色的军服,披着漆黑的斗篷,挡住了后面人的视野,对千玉挽淡淡地说:“不要再难看地挣扎了,不要再给你的家族蒙羞,安静地走吧。”

    “蒙羞的是你们,你们这帮自私自利的杂碎,总有一天,你们会被丢进人类史的粪池里!”千玉挽面露狠色地大叫着,干涸的喉管让他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嘶哑声,也许膀胱是他现在身体水分最多的地方。

    月隐素莞尔一笑,似乎听见了非常荒诞

    可笑的事情,或许她对千玉挽的说辞极不认同吧。

    而正在这时,我心中一动,瞳孔猛缩,静极而动的月隐素突然迸发出强劲的力量,在精妙的控制调动下,牵动着她的左腿以绝快的速度踢向千玉挽的脑袋。

    重伤且思维反应变慢的千玉挽闪躲不及,侧脑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嘭”,这一脚踢得我们两人身体稍稍位移。千玉挽霎时就晕死过去,周围瞬间寂静无声,这一脚的力道大概近一吨,要是换做普通人,估计头骨得迸裂吧?

    月隐素弯腰前倾,带着黑皮手掌的左手逮住我的衣领,把装作吓懵的我拎了起来,这使得我不得不中途收回触须。

    “还能动起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简直就像心跳停止的心电图。

    我木然地点点头,“能。”

    “请继续。”月隐素松开手,转身走向楼下,失去支撑力的我顺势摔了一个臀饼。

    “哎哟哟,”埃莉薇雅凑近,用润滑香软的手指拍了拍我的脸蛋,对我说了句悄悄话,“我这手指今早摸过狱长哦,便宜你了,快点做事,一会儿才是重点。”

    我的脸往后缩,露出了尴尬的红晕,轻声地说:“我不想惹事。”

    “啧啧,”埃莉薇雅朝我一尘不变的胯部扫了一眼,露出鄙夷的笑容,“小可爱,你已经不算男人了,被思想阉割的雄性是最无可救药的,连古代的太监都不如。”

    我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做出愤慨莫名的样子,像一只打鸣的公鸡。 “我要工作了,请不要打扰我。”

    “要注意哦,不要再被挟持了。”埃莉薇雅露出玩味的笑容,面朝我退后,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跃层。

    这女人怎么老是试探我?可能是因为采访的事情吧,等采访完成后,她应该没有理由再注意我了,总之今天小心些吧。

    整个跃层都处于无死角的监控中,我已经失去对千玉挽再次释放细胞解析的机会。虽然记忆复制在中途被打断了,可并不代表我毫无收获,我仍然获取了他小部分的记忆,等闲暇时再整理这些信息吧。

    我仔细地给千玉挽绑上沙袋,并在两名男警备员的帮助下,把他架上了绞刑架。完成绞刑布置的我,站在跃层的窗口前,向一直关注这边的巴赞打了个手势,巴赞立即向旁边的月隐素和埃莉薇雅汇报进展,他们的交谈声一丝不差地落入我的耳朵。

    “嗯,辛苦了。”月隐素又侧身向黑色礼服男子点头致意,“抱歉,让检察长久等了,刚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让您见笑了。”

    “不碍事,一切都照常进行,现在我们榄城司法部门正在经受考验,正需要阿耶德狱长这样雷厉风行的人才。”检察长风淡云轻地挥了下手。

    月隐素冷淡地微笑说:“那就开始吧。”

    她开始操作智能腕表,纤长若雪的手指以常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敲击着虚拟键盘。大概十几秒后,她的智能腕表在对面空地上方投影出一面近百英寸的全息影像,投影中,一对巨大的灰黑色羽翼在无声搧动着。

    紧接着,一个字正腔圆、感情饱满的年轻女声通过月隐素的智能腕表响起:“检察长、狱长、以及在周末辛苦工作的各位,大家好,我是榄城市政系统,迦楼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