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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园散_第五十五章-2芳魂尽

这巡抚大人此言一出,肖家众人俱都吃了一惊,又听得他道:“本府听到有人举报,说你肖家长子肖岳轩,原本是个女人假扮成男儿之身,此等欺君犯上,本府当然是要查个明白。”

肖家人听闻了,原本的惊讶已是转为了愤怒,个个通红着双眼,拦在了肖岳萱的尸体面前。叶玉笙心知不妙,忙亦是跟在众人的身后,挡住了那原本伸手过去要挑开肖岳萱衣裳的兵士,朗声道:“大人,这等谣言,大人何以竟会偏听偏信?所谓死者为大,人都已经死了,还请大人尊重我家大哥,加之我大哥死得蹊跷,只怕含冤莫白,他若是泉下有知,大人在他死后竟还如此羞辱于他,只怕定然死不瞑目,难免会要怪罪于大人……”

这巡抚大人听她这般言语,心下倒当真有些踌躇,又见肖家的众人个个通红着眼,仿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外头有轿夫的高声呼喊之声:“长江水师提督吴大人到!”

听闻这喝声,那巡抚大人亦是一震,缓缓朝门口望去,不一刻,便见从门外头进来一人,他一身戎装显得身板极是硬朗,一双虎目之中隐含伤痛,他行至门口,见到院子里的众人,又见到躺在地上的肖岳萱,脚步不由不滞,片刻后方急急朝肖岳萱行了过去,行至跟前,他脸上极为震惊:“岳轩,大侄儿……”

地上的那个人却是哪里听得到他的呼喊之声,他到底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一转头见到立于一旁的二儿子,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岳轩好端端的会丢了性命?”

“爹,”吴清远行至他身旁,朝他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巡抚大人,听信旁人谗言,说岳轩是个女人,不仅将肖家一家老小幽禁在堂屋里,更是派兵四处捉拿岳轩。那时候岳轩与岳凡原本要出城采买,被他派出的兵拦住了,后来还大打出手,打伤了他。以至他兄弟二人采买不成,便退回了城里,不料那些人竟是跟着他们,可怜岳轩纵是武功再高强,终究双拳不敌众手,竟然,竟然……”

“竟然什么?”吴提督喝道。

“竟然被他们当场给杀死了。”吴清远此时神情颇为难过,指着那个巡扶大人道:“便是这个人,不分清红皂白,纵容手下行凶,害死了岳轩!”

那巡抚听吴清远这么说,大惊失色,忙摇手道:“这位公子,可不能胡说,不能胡说。”

吴提督此时方注意到他,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张大人!”

“是,是”那张巡抚此时已是脑门上都冒出汗珠,朝吴提督一抱拳,躬身道:“下官拜见提督大人。”

“哼!”吴提督冷哼一声,“老夫听闻近日长沙城内流寇不止,张大人你不去捉拿流寇,何以今日却如此劳师动众,要来此捉拿我的大侄儿?你竟然还害死了他!”

那张巡抚吃了一大惊,忙道,“原来这位肖公子竟是吴大人的侄儿,下官有眼无珠,实乃罪该万死,只是因为有人向下官告密,说这肖公子原是个女人,这么多年,一直假扮男儿之身。下官原是对这等流言不置可否,只是这肖家身份过为特殊,又年年上贡,下官为了确保皇家之物不至流落出去,因此方行此下策……”

“胡说八道!”吴提督怒道,“老夫看着我这肖大侄儿长大,就连他的功夫亦是老夫所授,我岂能不知他是男是女。你简直岂有此理!”

“吴大人!”张巡抚竟是打断了他的话头,“这肖岳轩是个女人的传言,由来已久,听闻此前他们肖家自家人还聚众过一次,结果却是不了了之。他若当真是个女人,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张汉果!”吴家榜已是大怒,“你莫要在此危言耸听,而今我的两个侄儿,被你的人打得一死一伤,这笔账我可是要找你来算!”

“吴提督。”张汉果笑起来,“下官知道吴大人您年前破了太平天国,在老佛爷跟前长了脸,但是下官奉劝大人,此事颇为复杂,还是不要插手其中,以免惹来祸端。再者而言,您此时不去操练您的水师,却来管这当子闲事,说句难听之主,吴提督您一届武将,这个事,只怕您是想抽手也难!”

吴家榜听这张汉果这般言语,心中已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呼的一掌,便往院中的一张石凳拍了过去,那石凳应声而裂,却是依旧难掩他满腔的怒意:“好你个张汉果!老夫破了太平天国有功,皇上、老佛爷特许老夫回乡休养一段时日,原本今日便要起程回京复命,不料在半路之上听闻了我这侄儿命丧的消息。老夫倒是要问问张大人,你不去长沙城里抓流寇,却来我们这桃花江滥杀无辜!哼!张大人,老夫此次前往京城复命,定要在皇上、老佛爷面前参你一个玩乎职守,草菅人命之罪!”

“你!”张汉果被他一席话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被他一掌便劈裂了的石凳,更是吃惊。

“老夫乃一介武夫,张大人你若是再不走,可休怪得老夫错手伤人了!”

那张汉果虽是气怒难挡,终究是被他的那一掌所震涉,气得冷哼了一声,一甩袖,朝他的手下道:“走!”

待他们一走,肖家人原本的怒气亦是消了一大半,又见着躺在地上的肖岳萱,又联想起肖家的未来,俱是悲从中来,又是咽咽呜呜的哭开了。

吴家榜一手搀着肖老爷,心中亦是凄然,叹道:“老哥哥,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兄弟我,定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肖老爷握着他的手,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肖岳萱,悲伤不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吴家榜是在第二日一大早启程赴往京城,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下得整个桃江城里都是一片淋漓之色

,此时的肖家沉浸在一片雨雾里,被悲伤掩没着。道场先生已经请来了,大太太已经连夜替肖岳萱换了新的衣裳,擦净了她脸上的血斑污渍,她躺在那里,安静而详和。大太太整个人都呆呆的,端了条凳子坐在她的旁边,灵堂里锣鼓震天而响,阵阵悲歌声传来,她心中凄惶,脸上的泪更是止也止不住,边哭边大喊:“我的儿,如今我这人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你的命苦啊,我的儿,枉来人世趟一糟,是为娘的害了你,连个为你戴孝送终的人都没有……”

她还在哭着时,猛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在喝:“咄!咄!咄!你这化生儿哪里逃去!”

大太太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站起了身来,身子一扑,便护住了肖岳萱的尸体,只见从外头进来了一个手拿拂尘,穿着道袍的道人,他骨格精干,丰神不凡,白发飘飘,竟是上次前来肖府指点迷津的凌丘子道长。

他步履刚健,几步便行到了大太太的跟前,看了一眼被大太太护住了肖岳萱,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大喝道:“呔,你这化生子,还不乖乖跟我回去!”他言罢已是双足急跳,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握着罗盘,一手提着拂尘,那拂尘在空中化作了一道厉鞭,被他挥舞得叭叭直响,一鞭一鞭直朝肖岳萱的身旁甩了过去。

大太太已是被他吓得呆了,一时竟是也忘了哭,扑到他跟前喊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你的儿子乃化生子转世,原本你们若是在他幼年时让他在庙中佛前理佛八年,今日之劫,或许可避。你们若是此前听我之言,尽快将他送至庙中理佛,或许还有机缘可转,至此时一切为时已晚,他此时已化身恶灵,即将作乱人间!你这妇人,速速让开,莫要阻我降妖除魔!”

外头前来吊孝的人听到这道长之言,俱都吓了一大跳,胆小的人已是哭了起来,被熟识的人拖着,急急离开了肖家。这凌道长在这灵堂里窜上跳下,与众人肉眼不见的化生儿斗了几百回,最后竟是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了肖岳萱的尸体旁。

肖家人已是慌了神,奔跑上前来急急掐他的人中,凌道长方哎哟一声,幽幽转醒过来,他一醒过来,便长叹一声:“不好!”

“如何啊道长?”二少奶奶陈芕芝急问道。

“那化生儿此时只怕已是逃了出去了,完了完了,终究是来迟了一步,竟然让他修练成精了!”

“哎哟!”只听得旁边一声呼喊,原来竟是老夫人,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满脸悲怆,此时听闻这凌道长之言,亦是心焦不已,急急问他道:“道长,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化生儿呢?”

“父母双亲健在,自己却含冤早夭,此时亡灵若是含了一口冤气在胸中,最易生变,加之您这孙儿原本便是个化生儿转世,受佛祖点拨不够,于是才导致他提早成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