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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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50章菩提按

“不是不好。”萧天笑道:“是太好了,父亲狂草,已经可以开山立派,独树一帜了,这样的作品传于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做神迹追捧。”

“果然?”萧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心中明白,这个儿子虽说混蛋,不过琴诗书画无一不通,才气早就名满京城了,此时的话该由八分真实。

萧天不理会父亲喜悦,目光注意到一张拜帖,拿起来看,问道:“葛朝瑞是当今状元了?看来莫大娘却不曾吹牛。若有机会,还请父亲多提携他。”

“提携他?”萧诚疑惑,“他是你的朋友?”

“江湖中游历时,也算有些缘分吧。”萧天笑着解释。

“不需要为父提携。”萧诚感慨,“他之前拜在李太傅门下,得太傅垂青,已经许了二姑娘给他,圣上昨日就准假赐婚了。”

“赐婚?”萧天惊诧,“这人已有妻子了呀。”

“已有妻子?”萧诚也严肃起来,“难道是停妻再娶,他好大的胆子?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啊。”

萧天叹息:“他没有九族,只孤身一人,流落到莫离村,被莫大娘父女收留,入赘在家。如今,莫大娘怕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枕边人,已经将她抛诸脑后。”

“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萧诚严肃道:“关系到李太傅家中清誉,你若是多事,老夫也跟着为难。”

不管?萧天想起那一日漫天纷飞的大雪,想起红泥火炉旁,那个热情灿烂的妇人,她提起自家相公,满眼都是遮挡不住的情谊。真的,不管吗?

萧天浑浑噩噩回到寒梅苑,九儿迎了上来,将他的斗篷摘下,挂在一边。又沏了热茶,递在萧天手上,看着他的神情,怯怯问道:“爷,被老爷教训了吗?”

“啊。”萧天瞧着他小心的模样,不禁好笑道:“怎么就挨训了,你天天盼着爷被教训啊?”

“呵呵。”九儿看见萧天的笑容,才放下心来,“没有就好,就是看见爷不开心嘛。”

萧天沉思片刻,道:“九儿,替爷办件事情,你跟着萧忠,去莫离村畔的酒馆把莫大娘父女接到城外别院中去。这件事情,小心些,不要让父亲知晓。”

看着萧天面色严肃,九儿也不多问,答应着下去做事。

夜色弥漫,京城外望月山庄内,一间间精致的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其中一间宽敞些的木屋里,有个青衫女子,静静坐着,双掌吐着滚滚热浪,逼退着身前男子胸中的寒意。她身上已经汗如雨下,可是脸上皮肤却依然干巴巴,皱呼呼的,在灯光下更觉丑陋、狰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衫女子收了功,把男子扶在**,又把锦缎被子帮他遮盖严实。女子刚要转身到藤椅上休息,只觉得脚下一软,瘫在地上。听见动静,门外守着的两名女子,赶紧推门进来,将青衫女子扶起,安顿在椅上,抱怨道:“门主何苦如此,这个人气息全无,一定没有救了,门主还要为他虚耗身子,岂不可惜?”

青衫女子微微一笑,道:“他还有命,胸口是热的,只不知道为什么,封了自身大穴。这自封穴位的方法巧妙,我轻易不敢开解,只好帮他驱寒保住本元,等他自己醒了吧。”

两个女子摇头叹息,依然到门外守着去了。

三更鼓罢,有人来替换她们,两人到木屋里面向门主告退,却听见一声奇异的喘息。三人都是女子,胆子再大也觉得通体生寒,勉强克制着胆怯,屏息凝神往**看去。只见白日里捞上来的,那个没有气息的白衣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眸,他看了眼四周的摆设,奇怪道:“这可不是阴司鬼界吧?”

两位姑娘十分不满,其中一人冷哼道:“胡扯什么?敢说我们山庄是鬼界。”

听见呵斥,司徒文正却舒心的笑了笑,问道:“是山庄?和京城沈华有关系吗?”

“沈华是谁?”青衫女子问道。

“呵呵,好,真好,谢谢诸位救命之恩。”司徒文正的笑容弥漫开,俊朗的面容也生动起来。屋中三个女子,都觉得诡异,这个男子好似不大正常。她们觉得奇怪,只是因为没体会过人生的无常变化,不懂这世上:知己才叹千杯少,回首已嫌半句多。昨夜繁华春景绣,朝来凄凉秋叶衰。

新茶待斟谁相伴?红尘空渺青衿断。

三月桃花开尽,只有金黄菜花陌上飘香。朵朵依偎,尽彰显小家碧玉情态。本来葛朝瑞此时是顾不上郊外踏青的,恍惚间却不知听谁说话,城外有绝色的牡丹,初露华妆。葛朝瑞心里一动,皱眉抚颔,不住地摇头又点头,暗想道:听闻李沁芳喜爱牡丹的天姿国色,每一年这个时候,家中院落都摆得满满的,争奇斗艳,煞是好看。既是这样,我何不寻它几株!若是大婚之日,花儿开得茂盛,能讨佳人欢心,岂不美哉?想到这里,片刻也等不得,下人也忘记知会,独身前去寻觅芳迹了。

“真真绝代只西子,众芳独牡丹。果然好颜色啊!”葛朝瑞一面赞叹,一面闭眸咂嘴抚摸娇花,那柔软的触感,宛若少女花容娇嫩。

他心中正美,忽被一阵歌声吸引过去,只见远远地走来个肮脏肥胖和尚,一手摇着铜铃,一手拿着发黑的鸡腿,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唱。

葛朝瑞本不将闲人放在眼里,只是眼前之景太过诡异!一个和尚,吃肉就奇怪,更何况他闭着眼睛分毫不错地行在条直线上。

只听和尚清清楚楚地唱道:“丙齐属火火墓戌,此时诸事不须为。劝君莫失此玄机,洞彻九宫扶明主。扶明主啊么扶明主!”

葛朝瑞哼了一声,手劲上来,不由得撕扯下一片花瓣,又心疼道:“哎呦,这,这真唐突了。”

那和尚忽然睁开了眼睛,葛朝瑞只觉精光四射,与其本身邋遢样子完全不符,只见和尚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用浑浊嘶哑的声音道:“天英星当位,不宜嫁娶!嘿嘿!宜返家,嘿嘿!”

葛朝瑞没来由的一阵堵心,冷冷道:“胡说八道!钦天监说日子是再吉不过,正宜嫁娶。”话未说完,葛朝瑞忽然停下,只觉脚底发凉,平白他人讲话,自己为什么辩解?

胖和尚嘿嘿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那根黑鸡腿,又闭上了眼睛,大步往前走,还是直线,摇铃唱,只是捏细嗓子变了女声:“天寒雨冷,奴在家里等。抬头看天上,吉星变凶星!哎呀变,变,变……”

葛朝瑞望着那个诡异和尚远走,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也就一瞬,马上被手里娇艳的花儿给勾回去了。

葛朝瑞寻花辛苦,李沁芳并不知晓,或许知道了也不

肯领情,自从亲事定下,她的脸上便没有过一丝笑容。此时,她被父亲逼着回到了以往住过的花颜苑中,平日里睡觉也有两个婆子相伴。李沁芳早明了父亲的狠心和薄情,她更加没有忽视过他的智慧。所以,竟也不露出多少反抗,沉默地看着众人缝制喜服,备下嫁妆。

马青岚性子愚钝,一心拜谢佛祖、菩萨,以为女儿终于有了好前程。看李沁芳面色清冷,常常交代,让她再喜庆一些,要有个新嫁娘的样子。一行还不住抱怨,以为半载多的佛前修行,活活委屈了个好孩子,这年轻后生,花骨朵似的年纪,也是该常伴青灯古佛的?

李太傅冷眼看去,却一眼看穿女儿心事,这个傻丫头,一番痴心只在张亭身上,哪里会乖乖顺顺答应嫁给别人?所以看守要更加小心,甚至晚间睡觉,都将李沁芳绑了手脚。他心中暗恨沁芳,那一日在张府出丑露乖,难得太子还肯为她安排,张家也只作不见,不来干涉,她如还不省心,待要如何?

李沁芳果然不省心,她先前还能沉默,可是大婚之日渐渐逼近,情绪也不稳定起来,隔三差五便要砸东西,打骂奴才。说起来,她去岁之前,也偶尔如此乖张,只不过到底是大家小姐,总算还顾忌些脸面,不闹得十分厉害。奴才们被打,都不敢声张,心中苦楚,只求早日送走这尊瘟神罢了。她身边的欢喜是个不怕死的,每日里劝慰:“小姐嫁过去,就是状元夫人,有什么不好?”或者道:“张公子而今已然流浪江湖,十年八载也不见得回来,小姐何苦为了无心的人误了青春。”

就为了一张嘴多话,欢喜都不知道挨了多少耳光,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可怜。但是她就是个痴笨的蠢丫头,心思不会转弯儿,看见李沁芳心里不痛快,摔砸打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嘴。于是大家再看见这样的情况,纷纷找借口躲避出去,只留下欢喜一个老实头儿顶缸。

这一日,大家又躲开去的时候,欢喜竟爬在床下,捡起一枚锋利的瓷碗碎片,惊喜道:“这次一定可以了,小姐瞧瞧。”李沁芳接过碎片,只见它三寸左右长短,呈弯月形,锐利非常,不禁微微一笑,眼中却滑下两行泪,一直淌落到欢喜手上。欢喜多日来,只见李沁芳发怒,却从未见过她流泪,此时不禁担忧,小声道:“小姐,还不成吗?都是奴才蠢笨,每一次踢进去的都不合适。他们手快,扫得也快。”

李沁芳的泪水流淌地更加肆意,她捧着欢喜的手,怜惜道:“这个可以,只是辛苦你了,受了许多苦楚,疼得厉害吗?”

“不疼。”欢喜单纯,立刻欢欣地笑了起来,“小姐不愿意嫁给状元,就不嫁了吧,您再不要像前两日一样,毫无生气。你到晚间割断了绳子,就去找张公子吧,欢喜装作你的模样,睡在**。”

李沁芳摇了摇头,道:“咱们家那么多眼睛日夜盯着,怎么逃得开,我等上了花轿,再寻机会吧。你到时候要帮我好好留意,制造些机会,懂吗?”

欢喜拼命点头,她一颗心跳得快要出了胸膛。一个一贯老实的丫头,却要为主子谋划逃婚,这件大胆的事情把她惊吓得难过,她只好拼命点头,不为安慰小姐,竟是安慰自己。

钦天监奉旨观天占卜,得,丙寅年三月二十九,文曲星当位,宜嫁娶,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