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么帕子？”哥哥疑惑。
莫艾的思绪被拉回来，随即也有些疑惑——韩墨棠怎么知道她送给了千绍一条帕子。
韩墨棠并不打算向他们作出解释，而是装腔作势的抖开折扇，给莫艾泼上一盆凉水，“过了这么多年，倒也不一定了。颜翰林家的小姐琴艺高超，人如皎皎明月高洁不可犯也，千绍看过她写的诗，称赞过她才比文姬。”
旁人与她又有何干。莫艾在心里冷冷回答。
那首诗她也看过，确实不错。才比文姬？只怕千绍溢美多过其他。她的诗文是前太傅江思远教出来，未必比她差……
“墨棠！”哥哥轻喝。
莫艾回神。
韩墨棠合起扇子，轻点了几下额角，收起不正经的腔调，“我和你说笑呢，你听一听心里有个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莫艾本想拒绝，理智又告诉她韩墨棠的话没错，便忍着坐在原处没动。
“这次入宫的小姐一共有七位。除了你和颜小姐，还有谭少府的女儿谭千秋、太子太师的侄女钱雪、成郡王的女儿千玥、光禄寺卿的孙女周灵双和吴将军的女儿吴幼诗。”
世家、新贵。这一碗水，千绍端的不偏不倚。
“你怎么知道这些？”莫夏问。
韩墨棠自矜一笑，“若我在边关也就罢了，我回来了，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事还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莫夏对韩墨棠这种见缝插针夸赞自己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每每当做过耳旁风。莫艾想像小时候一样反驳回去，然而上下打量了韩墨棠一眼，还是把话咽回去了。韩墨棠难得来一次府上，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哥哥说，她转头向哥哥告退回房。
下人们早已经收拾妥当离开了，洛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莫艾坐在窗边发呆，好打发这无所事事的时光。
入宫的时间一日逼近一日，期间除了母亲把她叫过去检查了她的女工和礼仪外，便再也没什么事好出门。倒是洛田经常偷闲跑出去四处逛逛，说是进了宫想家的时候能记得更清楚些。莫艾托着下巴思考半刻，发现自己对家却是没什么留念的。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懂事以后旁人就总是对她投以极大的期望，红墙绿瓦的宫墙之内才是她的归宿，莫府于她而言更像是临时驻足的驿站。
等到进宫的轿子停在门口，跪别家人的时候，她才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真切地生起不舍。前十几年的回忆浮现在脑海，激得鼻头一酸。莫艾几乎用尽全力来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母亲抱住她，眼眶也红了。哥哥轻轻揩掉她的眼泪，向她说出那句已经说过千百遍，如同誓言的话，“有哥哥在。”
父亲在官场多年，父亲无论遇到何事都是冷静自持的。他上前几步揽过母亲，“去吧。你是我的孩子，整个莫家都在你的身后。”
她点头，揪紧手中的手帕，紧紧咬着牙，盈满眼眶的泪再没在人前落下过一滴。直到上了轿，走出一段距离后，眼泪才在裙上砸出一滩水渍。
已到宫门外，轿子停下。洛田为她补上一层粉，堪堪遮住了脸上的痕迹。莫艾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好心情，才搭着洛田的手下了轿。
站稳之后莫艾左右看去，发现有人比她先到了。那女子离她不远，穿着一身鹅黄衣裳，圆圆的脸蛋很是明媚俏丽，抬头望着高高的宫墙，带着好奇和期待。
莫艾还犹豫着是否上前打招呼，对方听到动静便惊喜地过来了。
“姐姐好，我叫谭千秋，家父是少府监谭无晦。”
原来是谭少府的女儿，怪不得这样开朗大方。
谭氏一族祖籍崖州，崖州是胥国东部沿海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海运便利、商贸频繁，听哥哥说当地民风彪悍，女子也多有行商，很是爽利。
莫艾和气地一笑，“我叫莫艾，家父莫裴。”
“我知道！”谭千秋笑嘻嘻的，“你是定远大将军的妹妹，至莫艾色香，说的就是你。闻名不如见面，你果真美极了！”
几十年前曾有江湖门派按武功高低排了个高手榜，此榜一出，便有好事者跟风排了个公子榜、美人榜，还附有藏名诗以便流传。而最新的美人榜榜首就是莫艾，“至莫艾色香”一句也是出自榜中诗。
莫艾虽知有这个榜，也知道自己是榜首，却并未放在心上。现在被谭千秋突然提起，便觉有些难为情。
正巧旁边又落下了两顶轿子，莫艾便得以避过这个话题。莫艾和谭千秋一同看去，下轿的两个女子正是颜雨苏和钱雪，她们言笑晏晏，并肩行来。
莫艾只是六年前见过她们一次，还是先帝五十岁寿辰时宴请百官，特许携带女眷的时候。先皇多的是兄弟，姊妹却少得可怜，又多远嫁。母亲是先皇堂妹，嫁的又是当朝丞相，除了皇后贵妃便属她地位最尊贵，所以坐在上首，莫艾跟在母亲身边，一整晚都提醒自己谨言慎行，惟有宴席过半，皇后不胜酒力离席后她才松了心神，打量起座下的人们。
在众人间最出挑的就是颜雨苏。她和身旁的钱雪小声说话，时而微微一笑，时而淡淡蹙眉，举手投足间疏疏朗朗，好似真有仙气缭绕。
她小小年纪，一时看痴了，母亲问了她几次话都没有听见，直到洛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衫才反应过来，寻了个久坐头晕的借口出去透气，却见到了那人……
“颜姐姐、钱姐姐好。早就听闻二位姐姐如星如月，皎皎清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谭千秋笑眯眯对面前二人打招呼，她是个嘴甜的，语气极真诚，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你，不像拍人马屁，而是实心实意地夸你，叫人一下子就放下了些防备。
待她们说完话后，莫艾才淡淡笑着和她们相互见礼。她们父亲在朝中政见不同，平时也少来往，再加上性格使然，打完招呼后她们便没什么话可以说，场面登时冷清了。谭千秋有所感，装作不觉，挑了几个无伤大雅的话题继续与她们说话。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后，便有太监宫女领着她们进宫。
歆帝母妃去世，先皇后病逝，后宫中只剩几个太妃，打理后宫的一直是歆帝还是皇子时就进府的贤妃和淑妃。她们几个都是出自权贵之家，被朝廷挑选出来以后礼聘入宫的，此时应当是要被册封，再去往自己的寝宫。
莫艾暗自猜想要先去何处，结果还未出，领头的太监已然停在了一座宫殿外，“太妃和皇上都在里面。”
抬头看去，慈安宫三个字端端正正。
门被缓缓推开，知道千绍也在后，莫艾的心也好像被推搡着没个定处，未来得及低垂的眼眸恰好和殿上那人的视线交汇。她心一惊，低下头碎步走进去。
行过礼，她们分列站定，莫艾始终觉得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明没有温度，却烧得她手心不停发汗，只能把帕子越揪越紧，好把太妃的话听个清楚。
太妃原来只是小小婕妤，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还未成年。对于千绍的后宫，她并不敢多插手，所以只是敲打了几句，要她们在后宫中安分守己。淑妃称病未到，贤妃也只是要她们好好服侍皇上，其他没有多言。
殿内很快静下来，都在等着千绍说话。
莫艾感到身上的视线移开了，千绍那把像冷酒一般凛冽的嗓音响起，“封号已经拟好，听宣便是。后面的事情贤妃你来安排。”他像是过来匆匆走个过场，留下一句话后便要离开。
莫艾隐隐松口气。
就在千绍要从她身旁走过去时，他却停下来，身上的温度笼罩着她。千绍饶有兴味、有些意外的说：“你也会紧张成这样。”
莫艾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闻言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三魂七魄都好像离体，眼瞳中映着他勾着浅笑的脸。
千绍心情很好的笑了一声，像哄小孩一样，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换朕的这块吧，好不好？”
莫艾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捏的那块帕子已经被汗浸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犹豫着伸手接过。她羞赧地低下头，“臣女失礼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从脸颊到脖子都烧得慌，要把她仅剩的理智都蒸发掉。可她看着手上那块明黄帕子，还带着他的体温，却像握着一块冰，从手心冷到后背。
千绍不是从前无害的少年，他决心要坐上那把椅子后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帝王心术。先帝寿宴时，在殿外他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对他再抱有幻想。那么他在此刻给她这块帕子，是他确实对她还有与众不同的亲昵，还是要在一开始就把她树为众宫之敌。
她不能再往任何一个方向去想。
迅速收好帕子，她做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恭敬姿态，两个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顿时消失无踪。
千绍也没再和她说什么，径直出去了。莫艾不敢散了心神，再让旁人看笑话。
敬事房太监捧着圣旨上前，由周灵双起受封为正五品才人，莫艾为最后一个，被封为正二品昭仪，位列四妃之下。这样的恩宠，引得其他秀女纷纷侧目，莫艾神色如常，跪拜听封，端的是大家风范。
她有自知之明，千绍给的是莫府和莫府身后一众世家的面子，不单是为了她。
谢了恩后，她们便依次而出，由等候在外的太监领路去往各自寝宫。走到最后，路上只剩下她与颜雨苏两人，两人不熟稔，都只沉默的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太监引颜雨苏往另一条路去时，她停下来向莫艾施了一礼，才跟着前去。
莫艾站在原处，望着她的身影渐小，小时候那种感觉又油然而生。
“颜婕妤住处何名？”她问。
“采莲宫。”
“采莲宫。”莫艾把这三个字仔细咀嚼一遍，轻轻笑起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
莫艾示意他继续走，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皇上亲自指给您的长舞宫。”小太监做出请入的姿势。
莫艾刚踏进宫殿一步，殿内太监宫女便哗啦啦跪了一地。她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殿内种满了牡丹。
领路的太监看了看她的表情，机灵道：“这是年初的时候皇上吩咐人种的，一直有人打理伺候着，等到了明年花期，定是满园倾城之色。”
莫艾那点酸意，终是被这句话冲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莫艾的思绪被拉回来，随即也有些疑惑——韩墨棠怎么知道她送给了千绍一条帕子。
韩墨棠并不打算向他们作出解释，而是装腔作势的抖开折扇，给莫艾泼上一盆凉水，“过了这么多年，倒也不一定了。颜翰林家的小姐琴艺高超，人如皎皎明月高洁不可犯也，千绍看过她写的诗，称赞过她才比文姬。”
旁人与她又有何干。莫艾在心里冷冷回答。
那首诗她也看过，确实不错。才比文姬？只怕千绍溢美多过其他。她的诗文是前太傅江思远教出来，未必比她差……
“墨棠！”哥哥轻喝。
莫艾回神。
韩墨棠合起扇子，轻点了几下额角，收起不正经的腔调，“我和你说笑呢，你听一听心里有个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莫艾本想拒绝，理智又告诉她韩墨棠的话没错，便忍着坐在原处没动。
“这次入宫的小姐一共有七位。除了你和颜小姐，还有谭少府的女儿谭千秋、太子太师的侄女钱雪、成郡王的女儿千玥、光禄寺卿的孙女周灵双和吴将军的女儿吴幼诗。”
世家、新贵。这一碗水，千绍端的不偏不倚。
“你怎么知道这些？”莫夏问。
韩墨棠自矜一笑，“若我在边关也就罢了，我回来了，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事还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莫夏对韩墨棠这种见缝插针夸赞自己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每每当做过耳旁风。莫艾想像小时候一样反驳回去，然而上下打量了韩墨棠一眼，还是把话咽回去了。韩墨棠难得来一次府上，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哥哥说，她转头向哥哥告退回房。
下人们早已经收拾妥当离开了，洛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莫艾坐在窗边发呆，好打发这无所事事的时光。
入宫的时间一日逼近一日，期间除了母亲把她叫过去检查了她的女工和礼仪外，便再也没什么事好出门。倒是洛田经常偷闲跑出去四处逛逛，说是进了宫想家的时候能记得更清楚些。莫艾托着下巴思考半刻，发现自己对家却是没什么留念的。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懂事以后旁人就总是对她投以极大的期望，红墙绿瓦的宫墙之内才是她的归宿，莫府于她而言更像是临时驻足的驿站。
等到进宫的轿子停在门口，跪别家人的时候，她才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真切地生起不舍。前十几年的回忆浮现在脑海，激得鼻头一酸。莫艾几乎用尽全力来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母亲抱住她，眼眶也红了。哥哥轻轻揩掉她的眼泪，向她说出那句已经说过千百遍，如同誓言的话，“有哥哥在。”
父亲在官场多年，父亲无论遇到何事都是冷静自持的。他上前几步揽过母亲，“去吧。你是我的孩子，整个莫家都在你的身后。”
她点头，揪紧手中的手帕，紧紧咬着牙，盈满眼眶的泪再没在人前落下过一滴。直到上了轿，走出一段距离后，眼泪才在裙上砸出一滩水渍。
已到宫门外，轿子停下。洛田为她补上一层粉，堪堪遮住了脸上的痕迹。莫艾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好心情，才搭着洛田的手下了轿。
站稳之后莫艾左右看去，发现有人比她先到了。那女子离她不远，穿着一身鹅黄衣裳，圆圆的脸蛋很是明媚俏丽，抬头望着高高的宫墙，带着好奇和期待。
莫艾还犹豫着是否上前打招呼，对方听到动静便惊喜地过来了。
“姐姐好，我叫谭千秋，家父是少府监谭无晦。”
原来是谭少府的女儿，怪不得这样开朗大方。
谭氏一族祖籍崖州，崖州是胥国东部沿海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海运便利、商贸频繁，听哥哥说当地民风彪悍，女子也多有行商，很是爽利。
莫艾和气地一笑，“我叫莫艾，家父莫裴。”
“我知道！”谭千秋笑嘻嘻的，“你是定远大将军的妹妹，至莫艾色香，说的就是你。闻名不如见面，你果真美极了！”
几十年前曾有江湖门派按武功高低排了个高手榜，此榜一出，便有好事者跟风排了个公子榜、美人榜，还附有藏名诗以便流传。而最新的美人榜榜首就是莫艾，“至莫艾色香”一句也是出自榜中诗。
莫艾虽知有这个榜，也知道自己是榜首，却并未放在心上。现在被谭千秋突然提起，便觉有些难为情。
正巧旁边又落下了两顶轿子，莫艾便得以避过这个话题。莫艾和谭千秋一同看去，下轿的两个女子正是颜雨苏和钱雪，她们言笑晏晏，并肩行来。
莫艾只是六年前见过她们一次，还是先帝五十岁寿辰时宴请百官，特许携带女眷的时候。先皇多的是兄弟，姊妹却少得可怜，又多远嫁。母亲是先皇堂妹，嫁的又是当朝丞相，除了皇后贵妃便属她地位最尊贵，所以坐在上首，莫艾跟在母亲身边，一整晚都提醒自己谨言慎行，惟有宴席过半，皇后不胜酒力离席后她才松了心神，打量起座下的人们。
在众人间最出挑的就是颜雨苏。她和身旁的钱雪小声说话，时而微微一笑，时而淡淡蹙眉，举手投足间疏疏朗朗，好似真有仙气缭绕。
她小小年纪，一时看痴了，母亲问了她几次话都没有听见，直到洛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衫才反应过来，寻了个久坐头晕的借口出去透气，却见到了那人……
“颜姐姐、钱姐姐好。早就听闻二位姐姐如星如月，皎皎清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谭千秋笑眯眯对面前二人打招呼，她是个嘴甜的，语气极真诚，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你，不像拍人马屁，而是实心实意地夸你，叫人一下子就放下了些防备。
待她们说完话后，莫艾才淡淡笑着和她们相互见礼。她们父亲在朝中政见不同，平时也少来往，再加上性格使然，打完招呼后她们便没什么话可以说，场面登时冷清了。谭千秋有所感，装作不觉，挑了几个无伤大雅的话题继续与她们说话。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后，便有太监宫女领着她们进宫。
歆帝母妃去世，先皇后病逝，后宫中只剩几个太妃，打理后宫的一直是歆帝还是皇子时就进府的贤妃和淑妃。她们几个都是出自权贵之家，被朝廷挑选出来以后礼聘入宫的，此时应当是要被册封，再去往自己的寝宫。
莫艾暗自猜想要先去何处，结果还未出，领头的太监已然停在了一座宫殿外，“太妃和皇上都在里面。”
抬头看去，慈安宫三个字端端正正。
门被缓缓推开，知道千绍也在后，莫艾的心也好像被推搡着没个定处，未来得及低垂的眼眸恰好和殿上那人的视线交汇。她心一惊，低下头碎步走进去。
行过礼，她们分列站定，莫艾始终觉得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明没有温度，却烧得她手心不停发汗，只能把帕子越揪越紧，好把太妃的话听个清楚。
太妃原来只是小小婕妤，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还未成年。对于千绍的后宫，她并不敢多插手，所以只是敲打了几句，要她们在后宫中安分守己。淑妃称病未到，贤妃也只是要她们好好服侍皇上，其他没有多言。
殿内很快静下来，都在等着千绍说话。
莫艾感到身上的视线移开了，千绍那把像冷酒一般凛冽的嗓音响起，“封号已经拟好，听宣便是。后面的事情贤妃你来安排。”他像是过来匆匆走个过场，留下一句话后便要离开。
莫艾隐隐松口气。
就在千绍要从她身旁走过去时，他却停下来，身上的温度笼罩着她。千绍饶有兴味、有些意外的说：“你也会紧张成这样。”
莫艾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闻言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三魂七魄都好像离体，眼瞳中映着他勾着浅笑的脸。
千绍心情很好的笑了一声，像哄小孩一样，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换朕的这块吧，好不好？”
莫艾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捏的那块帕子已经被汗浸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犹豫着伸手接过。她羞赧地低下头，“臣女失礼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从脸颊到脖子都烧得慌，要把她仅剩的理智都蒸发掉。可她看着手上那块明黄帕子，还带着他的体温，却像握着一块冰，从手心冷到后背。
千绍不是从前无害的少年，他决心要坐上那把椅子后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帝王心术。先帝寿宴时，在殿外他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对他再抱有幻想。那么他在此刻给她这块帕子，是他确实对她还有与众不同的亲昵，还是要在一开始就把她树为众宫之敌。
她不能再往任何一个方向去想。
迅速收好帕子，她做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恭敬姿态，两个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顿时消失无踪。
千绍也没再和她说什么，径直出去了。莫艾不敢散了心神，再让旁人看笑话。
敬事房太监捧着圣旨上前，由周灵双起受封为正五品才人，莫艾为最后一个，被封为正二品昭仪，位列四妃之下。这样的恩宠，引得其他秀女纷纷侧目，莫艾神色如常，跪拜听封，端的是大家风范。
她有自知之明，千绍给的是莫府和莫府身后一众世家的面子，不单是为了她。
谢了恩后，她们便依次而出，由等候在外的太监领路去往各自寝宫。走到最后，路上只剩下她与颜雨苏两人，两人不熟稔，都只沉默的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太监引颜雨苏往另一条路去时，她停下来向莫艾施了一礼，才跟着前去。
莫艾站在原处，望着她的身影渐小，小时候那种感觉又油然而生。
“颜婕妤住处何名？”她问。
“采莲宫。”
“采莲宫。”莫艾把这三个字仔细咀嚼一遍，轻轻笑起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
莫艾示意他继续走，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皇上亲自指给您的长舞宫。”小太监做出请入的姿势。
莫艾刚踏进宫殿一步，殿内太监宫女便哗啦啦跪了一地。她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殿内种满了牡丹。
领路的太监看了看她的表情，机灵道：“这是年初的时候皇上吩咐人种的，一直有人打理伺候着，等到了明年花期，定是满园倾城之色。”
莫艾那点酸意，终是被这句话冲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