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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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迷人

谁说真相不会被掩盖?至少表面上看,真相是可以掩盖的,就好像人的尸体,被釘上棺木埋入地下,什么都看不见了。杭州府关于东城早市单悺出丑的传闻似乎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了,为此,单悺颇为得意。而知府王维风虽然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和延续,却为此忧心忡忡。东厂对百姓想打就打想抓就抓,自己身为地方父母,却不能保护一地百姓身家安危,长此以往,社会戾气必将大涨,人人都会以恶为荣。有人赞同,有人不以为然,说知府大人迂腐了,如今是什么时代了,还总是捧着孔老夫子的臭皮囊不放。几千年前的人,几千年前的道理,怎么能够拿来束缚我们现在的人?让我们丢失自由?王维风闻之,闷闷不乐数日,他觉得这便是单悺这样的人作恶的恶果渐渐显现于社会上面了。

    单悺也没有遵守诺言,那一夜他哭着哀求时说的话,没有一句打算遵守。在打烂了杭州城一堆人的屁股,让一群人陪着他一起疼痛以后,他对冷魔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楚楚的命!可以活捉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就杀之。他说的很淡,冷魔领命而去。至于广德号,即便有皇太孙撑腰又如何?太子都未必能成为皇帝,何况太孙。单悺又下令,广德号进出杭州府的货物一律详加盘查,若有违禁之物,严惩不贷。

    做生意的最怕得罪官府,尤其是被特别关照。下面的抱怨和担忧一件件的传上来,公冶华压力倍增,可是,他毫无办法。单悺如此受辱,岂肯轻易罢休。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然而,他又不能毫无办法,别人都可以没办法,领导者的责任却正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带领大家走出一条生路。

    公冶华苦思良久,解铃还须系铃人,世间的事往往极为奇妙。他去见楚楚,现在只有楚楚能解决眼下危局。

    楚楚在楼上倚着窗,窗外是斜阳,斜飞的枝叶,飞扬的柳枝,几声鸟鸣,幽静而美丽。

    “公冶兄不必担心,既然是我惹来的事,便一样会解决。”楚楚说。

    “并不是要来责怪你,我和大哥都视你为亲妹妹,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千万莫误会。”公冶华说。

    楚楚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舒服,她和武城雨虽不是亲兄妹,毕竟也是同一姓氏血脉,从小一起长大,而如今,结义金兰的武城雨和公冶华之间的交情,似乎比她和哥哥的还好。武城雨对自己没有过去那么好了,是不是也和这有关?人有了别的新朋友、新兄弟姐妹和家人,就会疏远老朋友吗?

    楚楚看着窗外,有美好的侧影,楼下的司马俊抱着剑倚靠庭院里一株大树而坐,仰头看着她,金色的阳光洒在楚楚白皙的脸庞上,那么美,那么动人!

    “我左思右想,为今之计,只有求救于小侯爷和皇太孙了,否则,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东厂,单悺可以利用官府的公权力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整垮我们。事在危急,只有楚楚你能救广德号!”公冶华诚恳的说。

    当初真不该放了他,楚楚心里想,她眼光向下看向了树下的司马俊,司马俊看见她对他笑了,那么动人,那么美!

    “好吧,我会去问问司空揽月,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楚楚懒懒的对公冶华说。

    “有劳了。”公冶华笑着起身告退。

    下了楼,公冶华冲树下的司马俊遥遥抱拳为礼,笑道:“这几日你倒是清瘦了些。”

    司马俊高声回道:“是不是更英俊了?”

    二人俱笑,公冶华别去。

    自单悺派人满大街打人屁股开始,司马俊就抱着剑守护在了楚楚的楼下,他是担心单悺将不利于楚楚。楚楚笑话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除了尴尬的笑笑,无言以对。事实上,从某种层面上,他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放了单悺的理由,甚至仅仅从眼下的暂时利益上看,杀了单悺似乎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简单快速的解决了很多问题,然而,他终究觉得,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并不能真正解决难题,只是暂时掩盖,反而会如陷泥途,越陷越深。

    “你就是死心眼。”楚楚笑他。

    司马俊说:“也不是,只是杀了一个单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单悺出现,东厂里难道除了单悺其余的太监就都是好人?都保证不会再来为难我们?”

    楚楚闻言愣住,她从没有这么想过。

    司马俊笑:“所以说,单悺其实不是问题的根本,而是他心中的恶意。”

    楚楚瞪他一眼,“哼,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司马俊道:“心里的恶意,只要一转念,就可以变成善意。”

    “这么容易?”楚楚问。

    “是啊,就是这么容易。可是,容易的事情要做到却又很难。”司马俊说。

    “既然容易,为何又难?”楚楚问。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司马俊说。

    “啊,都是废话!”楚楚懒得理他了。

    然而,司马俊日日夜夜抱着剑在楼下守护着她,还是让楚楚心里感动的,她也想,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世界不是这么势利,自己也是愿意嫁给他的。“司马俊,你知道吗,嫁给你的女人,会吃苦的。”一天楚楚终于忍不住对司马俊说出了心里的话。

    司马俊笑道:“为什么会吃苦?我绝对不会让跟着我的女人吃苦,我会保护她,为她分担世界上一切苦难。”说这话的时候,他笑的像孩子一样单纯。

    “这个我自然知道。”楚楚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你会尽你的全力,付出你全部的爱。可是啊……”楚楚温柔的看着他,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庭院里,有凉风习习,鸟语花香。

    “可是什么?”司马俊忍不住问。

    “你……”楚楚迟疑几次欲言又止。只是你事业不够成功,不管你主观多么的努力,可是面对这个物价日益飞涨的时代,客观上跟着你的女人还是会过的很辛苦。然而,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太打击司马俊,所以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司马俊看见楚楚又笑了,像是有一朵花在他的心里绽放,不、不是一朵,是千朵万朵美丽芬芳的鲜花一起绽放。楚楚啊,你为何如此迷人?司马俊痴痴的看着楚楚,忘记了要问什么。

    多日后,冷魔来见单悺。

    “为何一无所成?”单悺问。

    “司马俊日夜不离,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冷魔道。

    单悺想了想,“那好吧,此事暂时放下,以后有的是机会。”

    由于单悺对于广德号的压制,任府旗下与广德号重叠的生意都大有起色,虽然他们收费贵,可是如今大家都怕沾染上麻烦,只有选择多花钱少出事。任典性什么事都没做,就坐收渔翁之利,让他大乐。这让他开始怀疑楚佩兰的话,事实证明敌人的损失就是我们的收获,凭什么要白给江雪号那么多银子?若能把杭州府三十八家异花四季楼一窝蜂的都烧了,那所有的生意不就都归任府了吗?所有人只能来我的曲水流觞楼看戏,那些戏子编剧要想继续赚钱生活,也只有为我卖命。为此,必须要让楚佩兰肯出手。毕竟,没有楚佩兰的支持,他也没有能打赢江雪号的把握。

    随园在杭州城北,随园的异花四季楼是江雪号在杭州府的第一家店,颜八亿常在此坐镇。

    这一日,下面有人来报:“楼里有人闹事。”

    江湖上混,总会遇见各式各样的人,有人闹事不新鲜,通常下面的人自然就会处理好,不会惊动颜八亿,所以他问:“谁在闹事?”

    “任家的任典性。”来人说。

    颜八亿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任典性会自己跑来异花四季楼,以他的地位如此不顾脸面的来闹,必有其它心思,难怪下面的人不敢随意处置。

    异花四季楼最奢华的雅室里,任典性领着一群手下人大肆叫嚣、起哄,害得台上的表演根本无法继续,演员都无奈退到了后台,楼下花钱来看戏的百姓,不敢得罪任家,又生气看不成戏,也喊成了一片。戏楼里像是菜市场,热闹轰吵的不像样子。

    “任爷,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异花四季楼看戏,难道是曲水流觞楼的戏都不好看?”颜八亿走了进去来到任典性面前。

    “嘿嘿。”任典性不理颜八亿的讽刺,“戏不好看,难道还不让人说了?都说店大欺客,果然如此,颜大老板啊,你的这异花四季楼看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