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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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席间

眼看着楚佩兰和任典性就要来了,单悺有些紧张,楚佩兰拒绝过他一次,这一次肯来,让他又惊又喜。但转念一想,这江湖上有的、只是利益,哪里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呢。

    “大人,楚爷和任爷到。”下人前来报。

    单悺换了满面笑容起身迎了出去,在堂上握住楚佩兰的双手,如同久已相熟的朋友,相见恨晚的说道:“楚公子仪表非凡,望之如神仙中人,今日能莅临小小织造局,是单悺的福气啊。”单悺品级虽然不高,但是身为东厂太监首领权力却不小,在杭州地面,便是正四品的知府也要礼让他几分。如今他却在楚佩兰面前如此谦卑,任典性表面上似无所动,心中却已经是十五六个竹筒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楚佩兰久居龙宫太子位,常在千万亿众生之上,对一切恭敬巴结早已习以为常,竟然不以为意,只是习惯的点点头而已。任典性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湿透了背。单悺亲手扶起了任典性,任典性身子弓的如一只虾米,低声道:“大人,切勿见怪,楚公子世外之人,不懂世间规矩。”单悺微笑,“那是自然。”

    “坐,二位请坐。”单悺伸手请二人入席。由于楚佩兰有言在先,一切鱼鳖等属海中之物都不吃,桌上就少了山珍海味,多了几样精心准备的素菜,色香味俱绝,都是人间美味。

    “美味,美味,织造局名不虚传,杭州府街市上断然找不到烹调如此精雅绝伦的菜肴。”楚佩兰吃了几样菜不禁赞道,只有织造局的菜,让他回忆起龙宫中的美食佳肴,虽然还差得远,但是比起别处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单悺谦和的笑笑,“楚爷客气,任府富甲天下,还有什么美味是楚爷不曾吃过的。”

    “任府只是粗浅的有些钱罢了。”楚佩兰轻轻一笑,道:“但需知这世间很多事,都是那些钱买不来的。就比如眼前的菜肴,你可以花钱买来相同的菜,却很难做出相同的味道。烹调之妙,存乎一心,若没有此间的厨师,便难有今日的佳肴。珍贵的菜品容易买到,烧菜很好的厨师也容易请到,然而要遇到懂得烹调的厨师却是需要缘分的。单大人,为求得这位厨中大师,您一定费了许多心思!”

    单悺听的心中大惊,做这桌菜肴的厨子确实是他费劲苦心觅得的,本是想寻个机会进京送去给刘公公,或者直接献给皇上。今次,为了楚佩兰,才动用了这位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轻易使唤的大师。这一切,却被楚佩兰一口道破。眼前人,不仅风貌绝伦,武功深不可测,便是这份智慧也实在出人意料。单悺心想,很多人都学得了此人身上的傲气,可是却学不了他身上的本事。一半逢迎一半真心的竖起大拇指,赞道:“楚爷一语中的,了不起!”

    “这些都是小事,本不足道,只是一时心有所感,多说几句闲话罢了。单大人找我等来此,为的又岂是眼前佳肴,总有别的事情见教吧?”楚佩兰道。

    “说什么见教,楚爷见外了,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交个朋友嘛。”单悺说着话拍拍手,一群美人迤逦而出,在堂前歌舞。

    楚佩兰面有喜色,单悺也是心喜。

    歌舞罢,美人们退去,楚佩兰目光追随,单悺看在眼中,此时,又有美人独自出,绝世而独立。楚佩兰注目而视。单悺低声介绍道:“这是媚春园名妓绿云姑娘。”

    “恩。”楚佩兰点点头。

    有丝竹声渐渐响起,绿云随着音乐,婉转起舞,似流水潺潺,楚佩兰想起了故乡,想起了一望无际的海洋,蔚蓝的天空和海水,融为一色,在海天之间,多么的自由自在啊。绿云的舞姿触动了楚佩兰的心,那是难以言喻的美,不知是绿云本来如此美,还是她的风姿映照出了佩兰心中本来的美。怎么都说不清楚,才成就了这份难以言喻的感觉。

    “今晚,可让绿云姑娘陪大人侍寝。”单悺微笑的说。

    “唉,不可。”楚佩兰心中难免犹豫,眼前佳人,触手可及,伸手可得,能不受,非大丈夫不能为此。

    单悺惊讶,他以目视任典性。一直小心伺候在一边的任典性,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变得随和而谦恭,笑容满面的脸上透着一股喜乐的可爱劲。“楚爷有妻室。”任典性小声附在单悺耳边说道。

    “在府上?”单悺小声问。

    “不,不,小人也没有见过,据说是在故乡。”任典性说。

    单悺闻言明白,笑对楚佩兰道:“楚爷,大丈夫,四海为家,如今您孤身在外打拼事业,夫人不在身边,由这小女子暂照顾您,是她的福分,也是为尊夫人分忧,不碍事的。”

    楚佩兰听单悺说的在理,处处都为自己着想,然而一想到家中夫人若是吃起醋来,实在不堪设想,再者,对待佳人,岂能唐突,若受了眼前美人,便总得要负起责任,岂可始乱终弃玩玩而已,那样,禽兽不如!可是,家里夫人又怎能容得下第二个人在他身边。他不禁有些羡慕起人间富贵人家,男子可以名正言顺三妻四妾,女人不敢多话。“唉,大人有所不知,实在是不方便。”楚佩兰又叹息。

    单悺不再强劝,微微一笑,心想只待晚上,将绿云送上他卧室,那时谁还拒绝得了?如今,楚佩兰不过故作姿态罢了。

    绿云歌舞毕,退下了。单悺一边招呼楚佩兰饮酒吃菜,一边似乎不经意的道:“楚爷,如今江湖盛传您才是当今武林天下第一的高手!因为您,广德号对任府退避三舍;因为您,那个恃才傲物狂悖不法的司马俊竟然跪在任府门前,认错请罪,此事已经传遍州府内外,果然大快人心。”单悺不知道,他绑架楚楚的秘密都是楚佩兰告诉司马俊的,为楚楚,司马俊才甘愿受辱。当然,楚佩兰也不会将此事真相对他详细解释,听他如此说,就只含笑点头,自顾饮酒吃菜。

    单悺见他不接话,就对任典性说道:“任兄,因为有楚爷在,广德号虽然老实了些,但是只要他们存在一天,终究都是你的心腹之患。尤其那司马俊,除了楚爷,没人被他放在眼里,若无楚爷坐镇,他只将你任府当做自家后花园,随意想进就进。即便楚爷帮你出了口气,可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大人说的是。”任典性恨道:“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连那广德号都一起碾成泥。”

    “任兄既然有此想法,又何妨大胆一试呢?”单悺笑道。

    “大人有心助小人一臂之力?”任典性喜道。

    “你我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单悺举杯,二人一饮而尽,相对笑道:“好酒!”

    楚佩兰一直静静的听着,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既没有赞同,也不曾反对,直到酒席散去单悺一直没猜透他的心思。然而,不反对很多时候不就是赞同吗?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的,尤其是像他们这样手握重权的人一向如此。他们通常会给出方向,暗示的很明显,但是却永远不肯给一个明确的指示。单悺也曾暗自揣测过,如此做事的目的是什么?他没想明白,他只是见到刘公公是如此做的,皇上是如此做的,还有身边很多手握权力的人都是如此做的,所以他也有样学样。渐渐的,他领悟到,这样做确实有极大的好处。其中之一就是不担责任,所有的事,如果结果是有利的,那么就都是你的功劳,是按照你的指导做成的。如果结果是不好的,那么就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因为从头到尾你都不曾对此做出过任何一个明确的指示,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你身上。单悺越是揣摩,越觉得官场上的为官之道,也是存乎一心,妙不可言。若借用今日楚佩兰席间所语,那就是做大官,如烹佳肴啊。

    回去的马车上,楚佩兰苦口婆心的劝导任典性。今日的事,说过就算,不要当真。

    “为何?”任典性愕然,“东厂肯跟我们联手做掉广德号,这是大好的机会,为何要轻易放过?”说着话,一幅痛不可言的惋惜样子。

    楚佩兰失笑:“东厂自然不能得罪,可是也不可过于亲近,好像一炉火,保持合理的距离,才可以取暖,靠的太近,会引火烧身的。”

    “大哥担心单大人有阴谋对付我们?”任典性问。

    看着眼前这个前世的儿子叫自己大哥,楚佩兰感慨万千,人这一生,短暂的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