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渔翁；124、华严（修）
tue apr 28 22:18:16 cst 2015
123、渔翁
司马俊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寒英刀，一瞬间双眉的寒霜又白了一层，两根手指覆盖了一层寒冰，如水晶一般。
曲石泉却眉心一红，脸上跟着起了红晕，好像醉了一般，紧跟着心口一闷，吐不出气来，竟就一头栽倒。他是被司马俊先天真气所伤，但并无大碍，喘过一口气休息片刻便可无事。
可儿和粥铺里的人察觉了外面的打斗，都出来观望，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一场热闹。可儿却看见了司马俊，疑惑他怎么来了这里。
不远处的江岸边，停靠着一艘小渔船，有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翁坐在船头，那里能清楚的看见西来粥铺发生的一切。装扮成渔翁的就是郭垢。此时他心情很复杂，愤怒、惊慌、难过都有，接下来怎么办？司马俊为什么会出现？谁出卖了我们？谁是叛徒？背叛，这个词一出现，就刺中了他的心，好像往燃烧的火焰上浇上烈酒，那火势便腾空窜起烧的更凶猛。要不要出手去救曲石泉？或者现在偷偷溜走，以后即便曲石泉供出实情，也打死不承认，如此，武城雨一时也不能奈何我吧？
郭垢一直动也不动的坐着，思前想后，终于有了决定，他打算解了缆绳，架起小舟离开。可是，岸边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两个本来不该走在一起的人，看见他们，郭垢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武城雨先笑了笑：“郭当家，怎么一身渔夫打扮。”
段暮雪脸上也挂着嘲讽的笑意：“郭当家是想要独钓寒江雪吗？”
事已至此，郭垢无路可退，于是取了斗笠，脱了蓑衣，丢在船上，走上岸来，也冲武城雨和段暮雪二人一如往常的一笑，“两位跺跺脚柳州府都会颤抖的大当家竟然聚在了一起，若是为郭某而来，实在荣幸之至。”
“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武城雨道。
郭垢哼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段暮雪冷冷的看着他。
郭垢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苍凉的悲壮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似乎在这一瞬间和那个要去刺秦王的荆轲有了共鸣。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结局是悲剧。
司马俊陪在可儿身边，两人站在西来粥铺前，看着不远处江岸边三人的对峙，可儿轻声道：“郭垢看上去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话的是武楚楚，她已经带了蛇组战士将曲石泉等人全部捆绑看押，“若不是他要处心积虑的绑架你，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楚楚。”可儿伸手挽住她的手臂，道：“好久不见你了，还好吗？”
“还好。”楚楚和司马俊分立可儿两边，她避开了司马俊的眼神。
可儿显然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其实她和楚楚相见，彼此也尴尬，大部分时间，因为天珠号和江雪号的缘故，她们是对头，只有那一段同舟共度的缘分，让她们彼此之间产生了友谊。好在，女人处理尴尬的能力比男人要强了许多，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
柳江上一条大船驶来，停在江心，船头上站着抱刀在怀的刘恨轻。郭垢回头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今日已经陷入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潜入水中都不可得，只能与江雪号、天珠号两大当家以及广西第一高手的秋风刀刘恨轻硬拼。
郭垢拔剑，口中怒喝：“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两剑分刺武城雨和段暮雪，剑气中流露出一种无奈和寂寞，武城雨出掌，攻向郭垢肋下，段暮雪出剑，“突兀立孤城，诗中别有情”虚白剑别有风姿，把郭垢的寂寞打散，只剩下无奈。
“郭垢绝对不是两大当家的对手。”武楚楚道。
“他已经在拼命了。”可儿道。
“他也许不是对手，却未必会输。”司马俊道。
“为什么？”楚楚和可儿齐声问道。
“他陷入绝境，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拼死求生，而两位当家占尽优势，总有后路可退，总是行有余力。轻敌，就会给对手机会。”司马俊道。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郭垢又是两剑攻出，这一次他专攻段暮雪，完全不理会武城雨，整个背后都是空门，武城雨出掌就能击中他，可是武城雨却没有出掌，因为他担心郭垢是故意卖个破绽，其实却是陷阱，以郭垢的武功和狡诈，都不会如此轻易的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绽。这不是游戏，这是高手之间生死决战。胜负，生死，呼吸之间事。
武城雨才一犹豫，郭垢已经大喊：“哈哈哈，大当家，段暮雪已经上当，乘此机会我们合力攻杀他。”
段暮雪本就奇怪郭垢为何只专注攻击他，完全不理会背后武城雨，难道是找死？如今听他如此一喊，心里暗惊：“莫非是计中计？演这么一出戏，目的不在可儿，而是要害我性命？他们二人若合力攻我，大事不妙。”如此一想，电光火石，段暮雪无心恋战，“地深江底过，日大海心生”两招似实似虚，可攻可守，变化无穷，挡住郭垢攻势，抽身便退开三丈外。
“段兄，莫要中计！郭垢诬陷我。”武城雨已知中了郭垢的计，忙全力出掌，攻向郭垢身后，郭垢竟然也不回身应战，硬是背上吃了武城雨一掌，心头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却并不停留，就从段暮雪因为退避而让出的唯一生路冲了出去。施展轻功身法，脚不点地，一路飞奔远去。
段暮雪才知中计，要追，慢了一步，已是追不上了。
124、华严
就在郭垢大喊大叫诱使段暮雪上当后退时，司马俊预感到郭垢想逃，毕竟旁观者清。可是，当郭垢真的逃跑时，他依旧安静的站在可儿和楚楚身边，没有动。
为什么不追？一来他不想对郭垢赶尽杀绝，哪怕并不欣赏这个人行为处事的手段。二来，他即便擒住了郭垢，也未必是好事，武城雨和段暮雪两大当家没有做到的事情，由司马俊来完成，得到的未必就是奖赏。这甚至不出于武城雨或段暮雪的个人意愿，而是人们的嫉妒和流言，终将让司马俊恐惧不安。
所以司马俊站着没动，如果年轻十岁，他一定已经冲出去了。
郭垢并没有跑远，他即没有跑到北平去找夫人，也没有浪迹天涯躲避天珠号的追踪，他只是逃到了离柳州府很近的桂林躲了起来。没有人知道郭垢的老家就在桂林，桂林离柳州又太近，好像灯下黑，从柳州四望，都会越过桂林看向远方。何况，更诡异的是天珠号根本没有四处追踪寻找郭垢。
楚楚就曾不解的问武城雨：“郭垢还拿走了我们五万两银子，不要了？”
“那是天珠号的银子，不是我们的。”武城雨说：“南京总号如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人事倾扎，劣胜优汰。我们即便费尽辛苦从郭垢手中拿回那些钱，又能怎样？不过是被总号的那批蛀虫给分食罢了。”
楚楚心疼的看一眼武城雨，她的哥哥也是在南京总号郁郁不得志，被排挤才来到的柳州府。
但这些郭垢不知道，如果是郭垢，有人拿走了他五万两银子，他就是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他到了桂林，隐藏的很小心，终日躲在房中很少出门。
他的房子是一座园林里废弃很久的小楼，传说里面有狐仙住着，阖府上下没有人敢在这里住，所以这座小楼极清静。这里是郭垢的大哥郭尝的府邸，郭垢来了桂林投奔大哥，郭尝很热情，可是大嫂脸色不好。因为一看郭垢就是落难来投奔的，灰头土脸脸色苍白，一副失败者的晦气样子。所以一听郭垢打算长住一段时间，大嫂便让下人领着郭垢去了那间小楼住，郭尝尴尬的搓手，却不敢说话，下人偷偷的笑，一路领着郭垢到了那座小楼，远远的指着道：“二爷，地方就是这儿，您自己去吧。”
郭垢早看出有些不对劲，便故意磨蹭着道：“这小楼有什么故事？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回去找大嫂换个地方住。”
那下人怕郭垢给他找麻烦，不得已道：“二爷，您可小心了，这楼里有狐仙，白天夜里都会闹，有人经过，猛一下，小楼窗户里就会扔出一些物件来，还传出人笑的声音。这话您听了就好，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原来如此，郭垢怕人，却不怕狐仙，下人躲在一旁，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的看着郭垢走向小楼，楼里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动静。只见郭垢来到小楼前，双手抱拳，很恭敬的作揖道：“诸位狐仙朋友，小人郭垢一时生活局促，来此暂时落脚，多有得罪，来日必有报答。”说完便迈开脚步，推开小楼的大门，走了进去。楼内幽静、有些暗，更奇怪的是荒废许久，却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照顾的样子。郭垢心里也有些怕，许是真有狐仙。可是如今又能如何？没有退路，他已无路可去了。
而那下人在远处偷偷看着郭垢进了小楼，楼内竟然没有声音也不闹腾，心里很是佩服，又害怕不敢多看，便忙回去跟夫人回报了。
夜里郭垢在楼下书桌伴着油灯读书，是跟大哥郭尝借的《华严经》，全名是《大方广佛华严经》，这是佛教的经典，大部头的佛经，人说不读华严经，不知佛家富贵。郭垢从来不信佛，如今一读佛经，便是华严经这样的大经典。他是想研究一下佛教，研究一下佛学，他想弄明白，为什么司马俊那个小子那么机灵，似乎处处能看穿他，似乎总能料敌先机。也许，这跟司马俊是佛教徒有关？他希望也能借助阅读佛经，增长智慧，将来能胜过司马俊。
咚！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响，似乎有人故意在用脚跺地板，又似乎有个重物掉在了地上。郭垢被吓的浑身一哆嗦，几乎跳起来。他抬头看，盯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屏息凝神。楼上似乎传来一些说话笑闹的声音，有的像孩子，有的像女人，有的像老人。
“打搅先生读书，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儿顽劣，还请恕罪。”楼上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副富家员外的打扮，说实话，倒和郭尝差不多。
楼上怎么还会有人？郭垢心里一惊，勉强站起身，他想眼前这必是狐仙了。便强自震惊，作揖道：“老神仙客气，我是后来者，你们是主，我才是客，说打搅，也是我打搅了诸位神仙。”
老员外到了郭垢身边，坐在了书桌旁另一张椅子上，熟悉的好像这里本就是自己的家，他又招呼郭垢坐，等郭垢坐下，老员外扫了一眼书桌，看见郭垢所看的竟是《华严经》，肃然起敬，道：“先生夜读佛法，此处便是佛堂，是圣地，从今后我必严格约束子弟，先生在一日，便不可嬉戏打闹扰乱先生修行。”
郭垢见老者误会，有些心虚，却也不好解释，便笑了笑，问道：“老神仙也信佛？”
“佛门慈悲，三百年前若不是一个和尚舍身救我性命，我早已是别人刀下之鬼。”老员外有些黯然，又有些激动，“此后我便发誓，永远皈依佛法僧，守护佛法僧，先生在此读经，我必全力护持，不使先生受惊扰。”话毕，老员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郭垢眼前，一时间，楼上也变得安静，无有吵闹。郭垢一时愣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以为是梦，但心里清楚，这不是梦，是真的亲眼看见了狐仙。
郭垢捧起《华严经》感慨万千，今夜若不是灯下读佛经，不知又是怎样的际遇。
123、渔翁
司马俊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寒英刀，一瞬间双眉的寒霜又白了一层，两根手指覆盖了一层寒冰，如水晶一般。
曲石泉却眉心一红，脸上跟着起了红晕，好像醉了一般，紧跟着心口一闷，吐不出气来，竟就一头栽倒。他是被司马俊先天真气所伤，但并无大碍，喘过一口气休息片刻便可无事。
可儿和粥铺里的人察觉了外面的打斗，都出来观望，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一场热闹。可儿却看见了司马俊，疑惑他怎么来了这里。
不远处的江岸边，停靠着一艘小渔船，有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翁坐在船头，那里能清楚的看见西来粥铺发生的一切。装扮成渔翁的就是郭垢。此时他心情很复杂，愤怒、惊慌、难过都有，接下来怎么办？司马俊为什么会出现？谁出卖了我们？谁是叛徒？背叛，这个词一出现，就刺中了他的心，好像往燃烧的火焰上浇上烈酒，那火势便腾空窜起烧的更凶猛。要不要出手去救曲石泉？或者现在偷偷溜走，以后即便曲石泉供出实情，也打死不承认，如此，武城雨一时也不能奈何我吧？
郭垢一直动也不动的坐着，思前想后，终于有了决定，他打算解了缆绳，架起小舟离开。可是，岸边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两个本来不该走在一起的人，看见他们，郭垢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武城雨先笑了笑：“郭当家，怎么一身渔夫打扮。”
段暮雪脸上也挂着嘲讽的笑意：“郭当家是想要独钓寒江雪吗？”
事已至此，郭垢无路可退，于是取了斗笠，脱了蓑衣，丢在船上，走上岸来，也冲武城雨和段暮雪二人一如往常的一笑，“两位跺跺脚柳州府都会颤抖的大当家竟然聚在了一起，若是为郭某而来，实在荣幸之至。”
“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武城雨道。
郭垢哼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段暮雪冷冷的看着他。
郭垢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苍凉的悲壮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似乎在这一瞬间和那个要去刺秦王的荆轲有了共鸣。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结局是悲剧。
司马俊陪在可儿身边，两人站在西来粥铺前，看着不远处江岸边三人的对峙，可儿轻声道：“郭垢看上去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话的是武楚楚，她已经带了蛇组战士将曲石泉等人全部捆绑看押，“若不是他要处心积虑的绑架你，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楚楚。”可儿伸手挽住她的手臂，道：“好久不见你了，还好吗？”
“还好。”楚楚和司马俊分立可儿两边，她避开了司马俊的眼神。
可儿显然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其实她和楚楚相见，彼此也尴尬，大部分时间，因为天珠号和江雪号的缘故，她们是对头，只有那一段同舟共度的缘分，让她们彼此之间产生了友谊。好在，女人处理尴尬的能力比男人要强了许多，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
柳江上一条大船驶来，停在江心，船头上站着抱刀在怀的刘恨轻。郭垢回头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今日已经陷入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潜入水中都不可得，只能与江雪号、天珠号两大当家以及广西第一高手的秋风刀刘恨轻硬拼。
郭垢拔剑，口中怒喝：“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两剑分刺武城雨和段暮雪，剑气中流露出一种无奈和寂寞，武城雨出掌，攻向郭垢肋下，段暮雪出剑，“突兀立孤城，诗中别有情”虚白剑别有风姿，把郭垢的寂寞打散，只剩下无奈。
“郭垢绝对不是两大当家的对手。”武楚楚道。
“他已经在拼命了。”可儿道。
“他也许不是对手，却未必会输。”司马俊道。
“为什么？”楚楚和可儿齐声问道。
“他陷入绝境，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拼死求生，而两位当家占尽优势，总有后路可退，总是行有余力。轻敌，就会给对手机会。”司马俊道。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郭垢又是两剑攻出，这一次他专攻段暮雪，完全不理会武城雨，整个背后都是空门，武城雨出掌就能击中他，可是武城雨却没有出掌，因为他担心郭垢是故意卖个破绽，其实却是陷阱，以郭垢的武功和狡诈，都不会如此轻易的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绽。这不是游戏，这是高手之间生死决战。胜负，生死，呼吸之间事。
武城雨才一犹豫，郭垢已经大喊：“哈哈哈，大当家，段暮雪已经上当，乘此机会我们合力攻杀他。”
段暮雪本就奇怪郭垢为何只专注攻击他，完全不理会背后武城雨，难道是找死？如今听他如此一喊，心里暗惊：“莫非是计中计？演这么一出戏，目的不在可儿，而是要害我性命？他们二人若合力攻我，大事不妙。”如此一想，电光火石，段暮雪无心恋战，“地深江底过，日大海心生”两招似实似虚，可攻可守，变化无穷，挡住郭垢攻势，抽身便退开三丈外。
“段兄，莫要中计！郭垢诬陷我。”武城雨已知中了郭垢的计，忙全力出掌，攻向郭垢身后，郭垢竟然也不回身应战，硬是背上吃了武城雨一掌，心头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却并不停留，就从段暮雪因为退避而让出的唯一生路冲了出去。施展轻功身法，脚不点地，一路飞奔远去。
段暮雪才知中计，要追，慢了一步，已是追不上了。
124、华严
就在郭垢大喊大叫诱使段暮雪上当后退时，司马俊预感到郭垢想逃，毕竟旁观者清。可是，当郭垢真的逃跑时，他依旧安静的站在可儿和楚楚身边，没有动。
为什么不追？一来他不想对郭垢赶尽杀绝，哪怕并不欣赏这个人行为处事的手段。二来，他即便擒住了郭垢，也未必是好事，武城雨和段暮雪两大当家没有做到的事情，由司马俊来完成，得到的未必就是奖赏。这甚至不出于武城雨或段暮雪的个人意愿，而是人们的嫉妒和流言，终将让司马俊恐惧不安。
所以司马俊站着没动，如果年轻十岁，他一定已经冲出去了。
郭垢并没有跑远，他即没有跑到北平去找夫人，也没有浪迹天涯躲避天珠号的追踪，他只是逃到了离柳州府很近的桂林躲了起来。没有人知道郭垢的老家就在桂林，桂林离柳州又太近，好像灯下黑，从柳州四望，都会越过桂林看向远方。何况，更诡异的是天珠号根本没有四处追踪寻找郭垢。
楚楚就曾不解的问武城雨：“郭垢还拿走了我们五万两银子，不要了？”
“那是天珠号的银子，不是我们的。”武城雨说：“南京总号如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人事倾扎，劣胜优汰。我们即便费尽辛苦从郭垢手中拿回那些钱，又能怎样？不过是被总号的那批蛀虫给分食罢了。”
楚楚心疼的看一眼武城雨，她的哥哥也是在南京总号郁郁不得志，被排挤才来到的柳州府。
但这些郭垢不知道，如果是郭垢，有人拿走了他五万两银子，他就是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他到了桂林，隐藏的很小心，终日躲在房中很少出门。
他的房子是一座园林里废弃很久的小楼，传说里面有狐仙住着，阖府上下没有人敢在这里住，所以这座小楼极清静。这里是郭垢的大哥郭尝的府邸，郭垢来了桂林投奔大哥，郭尝很热情，可是大嫂脸色不好。因为一看郭垢就是落难来投奔的，灰头土脸脸色苍白，一副失败者的晦气样子。所以一听郭垢打算长住一段时间，大嫂便让下人领着郭垢去了那间小楼住，郭尝尴尬的搓手，却不敢说话，下人偷偷的笑，一路领着郭垢到了那座小楼，远远的指着道：“二爷，地方就是这儿，您自己去吧。”
郭垢早看出有些不对劲，便故意磨蹭着道：“这小楼有什么故事？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回去找大嫂换个地方住。”
那下人怕郭垢给他找麻烦，不得已道：“二爷，您可小心了，这楼里有狐仙，白天夜里都会闹，有人经过，猛一下，小楼窗户里就会扔出一些物件来，还传出人笑的声音。这话您听了就好，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原来如此，郭垢怕人，却不怕狐仙，下人躲在一旁，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的看着郭垢走向小楼，楼里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动静。只见郭垢来到小楼前，双手抱拳，很恭敬的作揖道：“诸位狐仙朋友，小人郭垢一时生活局促，来此暂时落脚，多有得罪，来日必有报答。”说完便迈开脚步，推开小楼的大门，走了进去。楼内幽静、有些暗，更奇怪的是荒废许久，却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照顾的样子。郭垢心里也有些怕，许是真有狐仙。可是如今又能如何？没有退路，他已无路可去了。
而那下人在远处偷偷看着郭垢进了小楼，楼内竟然没有声音也不闹腾，心里很是佩服，又害怕不敢多看，便忙回去跟夫人回报了。
夜里郭垢在楼下书桌伴着油灯读书，是跟大哥郭尝借的《华严经》，全名是《大方广佛华严经》，这是佛教的经典，大部头的佛经，人说不读华严经，不知佛家富贵。郭垢从来不信佛，如今一读佛经，便是华严经这样的大经典。他是想研究一下佛教，研究一下佛学，他想弄明白，为什么司马俊那个小子那么机灵，似乎处处能看穿他，似乎总能料敌先机。也许，这跟司马俊是佛教徒有关？他希望也能借助阅读佛经，增长智慧，将来能胜过司马俊。
咚！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响，似乎有人故意在用脚跺地板，又似乎有个重物掉在了地上。郭垢被吓的浑身一哆嗦，几乎跳起来。他抬头看，盯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屏息凝神。楼上似乎传来一些说话笑闹的声音，有的像孩子，有的像女人，有的像老人。
“打搅先生读书，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儿顽劣，还请恕罪。”楼上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副富家员外的打扮，说实话，倒和郭尝差不多。
楼上怎么还会有人？郭垢心里一惊，勉强站起身，他想眼前这必是狐仙了。便强自震惊，作揖道：“老神仙客气，我是后来者，你们是主，我才是客，说打搅，也是我打搅了诸位神仙。”
老员外到了郭垢身边，坐在了书桌旁另一张椅子上，熟悉的好像这里本就是自己的家，他又招呼郭垢坐，等郭垢坐下，老员外扫了一眼书桌，看见郭垢所看的竟是《华严经》，肃然起敬，道：“先生夜读佛法，此处便是佛堂，是圣地，从今后我必严格约束子弟，先生在一日，便不可嬉戏打闹扰乱先生修行。”
郭垢见老者误会，有些心虚，却也不好解释，便笑了笑，问道：“老神仙也信佛？”
“佛门慈悲，三百年前若不是一个和尚舍身救我性命，我早已是别人刀下之鬼。”老员外有些黯然，又有些激动，“此后我便发誓，永远皈依佛法僧，守护佛法僧，先生在此读经，我必全力护持，不使先生受惊扰。”话毕，老员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郭垢眼前，一时间，楼上也变得安静，无有吵闹。郭垢一时愣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恍惚以为是梦，但心里清楚，这不是梦，是真的亲眼看见了狐仙。
郭垢捧起《华严经》感慨万千，今夜若不是灯下读佛经，不知又是怎样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