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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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离愁;116、杨白花(修)

    wed apr 22 22:25:32 cst 2015

    115、离愁

    侯爵府的素菜不只是好吃,还很好看,精致的宛如艺术品,那一道萝卜雕成的莲花,美的如在极乐世界,司马俊心中爱极,几乎不忍心下嘴,后来是抱着吃一朵莲花就能离极乐世界近一步的心情吃了,才发觉一种又鲜又醇的味道,久久回味,三日不绝。

    当吃饱不成问题的时候,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呢?

    司空揽月吃的不是很开心,好像藏着很多心思。

    司马俊问他:“怎么愁眉苦脸的?”

    司空揽月摇头:“只是没什么胃口吃饭罢了。”

    可儿知道他的心思,他要去南京了,离开柳州府,他想要她陪着一起去,可是她不想。

    “唉,我要当官了。”司空揽月叹气。

    “世人都希望能升官发财,你叹气什么?”司马俊摇摇头,他不免心里会起了羡慕的念头,让司空揽月厌弃的机会,在别人而言却是多么难得珍贵的。

    司空揽月白他一眼,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道:“去你的,你喜欢你去当官。老爷子是要把我送去京城里当官,你不知道,京城里环境复杂的一塌糊涂,乌烟瘴气的地方正常人去了准得生病不可。老爷子自己躲在柳州享清福,却非要我去京城做官,你们说公平吗?”

    “公平。”司马俊吃的头都不抬,回答问题却很顺溜。

    “公平?”司空揽月震惊了!

    可儿被他们二人逗的笑,这两人聚在一起像两个大顽童,说话办事没正经,但是却有趣,她喜欢这样的气氛。

    “当然,你生下来就做小侯爷,你可有觉得不公平?”司马俊道。

    “自然不觉得,问题是,这有什么不公平的?我就是我,如之奈何。”司空揽月道。

    “所以啊,你就是你,如之奈何。”司马俊原话奉还。

    司空揽月像斗败了的公鸡,低下头,“唉,没错,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伤心,想怪老爷子不厚道,对我不公平都不行。”

    “去京城建功立业,做个百姓称赞的好官,做大丈夫事,有什么不好呢?”可儿鼓励司空揽月,“现在官员腐败,人情冷漠,正需要有识之士出来为世道人心做些事。”

    “可是官场复杂,尤其是天子脚下,各种利益盘根错节,背后势力交织纠结,只是应付这些人事斗争就要了命,哪里还有力气做正事。做正事,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司空揽月道。

    “如果人人都说没办法,这个世界还有救吗?”可儿温柔的道:“我们总要自己先去努力,不是吗?”

    “可儿,你一点不像平常女孩子,只喜欢胭脂水粉,你若是男子,一定比我强!”司空揽月又劝说道:“和我一起去京城吧,我做官,你帮我出主意,做我的军师,我代表你为百姓做事。”

    可儿还没说话,司马俊抢先说道:“她不去。”

    “为什么?”司空揽月没好气的翻他一个白眼。

    “你说说,我能眼睁睁看着羊入虎口吗?”司马俊一本正经的放下筷子道。

    “你混蛋,我是老虎吗?我这是和可儿谈正经事,你别瞎胡闹。”司空揽月把手里的筷子丢向司马俊,司马俊一伸手接住放在了桌上。

    可儿轻柔的一笑,没接话。看着她的笑容,司马俊和司空揽月都没弄懂她的意思,是愿意去,还是不去?

    夜越来越深了,可儿说咱们去看看那棵老梨树吧。

    于是三人起身去了前院,那老梨树还穿着可儿为他准备过冬的衣裳。一眼看上去,虽然枝干依然干枯,但那是因为这在冬季,然而人人都可以感受到,这棵老树确实又焕发了新的生机,他遒劲的枝干中有着充沛的生命力在源源不绝的流动。

    三人站在梨树前,司空揽月轻叹,“等我去了京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回来看这棵老树,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看见你们。”

    三人一时都无语,月半弯,躺在梨树枝头,清冷的风一直吹着,一种离愁在三人心中散开。

    一样的月色,照着不同的故事。

    道安楼一层,孙或正在闭门向武城雨禀报事项,他已经详细查验了过往账目,发觉还有五万两银子对不上,问郭垢,郭垢含糊其辞打太极,不说不知道,也不说知道,不说这笔钱在哪里,也不说这笔钱不在了。五万两是笔大数目,即便是郭垢曾经贵为柳州府一方之主要硬吃进去这么大一笔财富,在天珠号内部也是没有先例的。孙或这是来请武城雨给拿个主意,他脚下的路已经走不通了,郭垢是二号人物,即便他有证据是郭垢吃了这笔钱,也无能为力,除了武城雨,谁也动不了郭垢。

    武城雨想了想,说:“有一分证据,才能说一分话,你要查清楚这笔钱的去向,有确实的证据,我自会处理。”

    郭垢的老婆娘家在北平,几天前,郭垢就派人护送老婆孩子回了娘家,说是多年没有回家看望父老,夫人想念双亲都快要得了思乡的病。孙或怀疑,郭垢的夫人也许已经带着五万两的巨款去了北平,要不要追?

    “只希望嫂夫人能一路平安,公事私事还是分开处理为好。”武城雨道。

    孙或忙连声应是,若是武纵,一定会派人去追,他还不了解新主子,还需要时间揣摩观察。

    孙或逼问郭垢五万两银子去向的时候,郭垢心中的怒火烧的像快要喷发的火山,一个小小的孙或,狗仗人势,重新翻了身,竟然就敢来问我要钱!这五万两银子是郭垢拿的,但不是出于私利,而是作为秘密资金对付江雪号的。可是他不想跟孙或解释,也不想告诉孙或详情。

    不久郭垢就得到密报,孙或屁颠颠的跑去跟新主子告状去了,隐忍的愤怒终于爆发,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莫大的侮辱,为天珠号奉献了一切,收拾武纵留下的烂摊子,帮助天珠号保全了在柳州的地位和利益,可是他得到了什么?在愤怒之中,郭垢想到了一个名字:杨白花。

    116、杨白花

    杨白花,风吹度江水。坐令宫树无颜色,

    摇荡春光千万里。茫茫晓日下长秋,哀歌未断城鸦起。

    ——唐·柳宗元

    郭垢想起的杨白花不是一个人的名字,不是杨树飘飞的柳絮,而是一个组织,一个名声显赫令人胆寒的杀手组织。江湖无人不知杨白花的名号,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它出名,却低调,神秘。

    只要付钱,杨白花就愿意帮你办事。这是他的准则,唯一遵守的规则。有人说杨白花童叟无欺,说这样话的人通常年少、或者无知,为了赚钱,人都敢杀,还会童叟无欺吗?当然,杨白花收了钱一定办事,但如果要对付的人太难对付,太棘手,太麻烦,他并不会一诺千金宁死不屈的战斗下去,他通常的办法是黑吃黑,既然杀不死目标,就收拾了雇主。所以,杨白花才能存在这么久。但是,这是一个极其险恶的秘密,一个没有人能说出口的秘密。

    郭垢付给了杨白花一千两白银,是在清湘竹馆的雅室里,交给了一个油滑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待人接物皮笑肉不笑,仿佛一团浑水,拎不清。这个人当然不是杨白花,没有一个人是杨白花,这个人只是杨白花负责收钱的人。

    “事成后,再付一千两。”郭垢笑着道。

    “杨白花办事,郭当家敬请放心。”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郭垢很快离开了,连他也不愿意和此人长久相处。

    郭垢原本是打算除掉段暮雪的,但是当那夜恐惧侵入了他的骨髓,他就隐隐改变了主意,后来愤怒从他的心底爆发时,他就做出了决定:先下手为强,杀武城雨。

    杀死武城雨就能保住自己的财富、地位和权力?似乎是如此,郭垢看不到别的方法。事实上算无遗策的太祖朱元璋杀死了满朝勋贵,也没有在死后保住孙儿朱允炆的皇位。因为你只能杀死人,却永远会留下高高低低的位子,一代新人换旧人,有位子,就有人坐,有位子,就有权势。那些坐在高位上的功臣都死绝了以后,那些位高权重的位置依然会有人坐,朱元璋没有想到这点,郭垢也没有想到,所以为了维护权力他们想到的解决办法都是杀人。

    权力并不依附于个人,或才能,在最浅显的层面,权力依附于位子。朱元璋杀光功勋,依然需要有人当官有人做事,这些人会重新掌握权力,形成权力网络,郭垢即便能杀死武城雨,也依然不是大当家,最大的可能是武期狂会派来一个比武城雨更狠的人。

    为了争夺权力的宝座,一向血雨腥风。最有野心的人,想要独霸权力,如朱元璋,杀死了一切敌人,却留下了位子,简直就好像一个人费尽心机无恶不作从亲朋好友处抢来了黄金珠宝,为此还杀光了亲朋好友,然后,又将这些黄金珠宝随意丢给了一群别的人。还自鸣得意,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若真有人这么做,大家都会说他是疯子。讽刺的是,现实中疯子很多,却都自以为聪明。

    还有聪明的人,觉得既然如此,那抢来的黄金珠宝我都自己留着。那请问,全国那么多事情,事事都让皇帝本人处理,谁忙得过来?如果有可能,没有人愿意分享权力,可是几千年来的人类文明史证明,权力只能分享,无人可以独霸。

    但是,郭垢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恨,还有摇摇欲坠的惶恐,他要找回失去的安全感,那个让他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权力宝座。

    杨白花给出的期限是七日之内,意思是七日之内取武城雨的性命。郭垢焦急的等待着,他不知道杨白花会如何出手,他只能打探武城雨的行踪,可是令他失望。武城雨并不爱外出游玩,不是呆在道安楼,就是呆在楚楚的榕叶庭。这样不好下手,而且恐怕要杀武城雨,还要先杀武楚楚。

    楚楚离开榕叶庭,走过了一道小桥,忽然冷的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厚披风。那时,楚楚脚下,小桥下面藏着风枝。风枝是他的名字,好像被风吹断的枯枝,滚落人间,无人可怜。一次他饿极了,和几个比他大的流浪汉抢食,被打的满脸血,却死都不退。那年,他十二岁,流落街头好些年了,久的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容颜,父亲的样子。之后,他被一个旁观的老婆婆带进了杨白花,从此后有吃有住。当然,他需要刻苦学武,练不好会挨打,但是比起流浪街头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

    过了小桥,就是道安楼,上了二楼,武城雨正在听歌,一个并不绝色却很有态度的女子在唱着《诗经·郑风·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楚楚进去坐在武城雨身旁,笑道:“哥哥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妹妹,莫误会。”武城雨忙解释道:“今日天气格外寒冷,在门外看见她一人孤寒,陷入困窘,我能帮一把手,何乐不为。”

    那女子怀抱着琵琶,轻轻起身,对楚楚行礼万福。她轻声道:“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一个下人,是公子仗义疏财埋葬了家父,我这一辈子都是公子的奴仆,做牛做马来还。”

    楚楚才看清楚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很破旧了,只是被她身上的英气所掩盖,第一眼会无人注意。楚楚一笑:“你别怕,我是他的亲妹妹,你们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也不会吃了你的。你多大了?”

    “二十三。”女子回道。

    “坐下吧。”楚楚道,她又逗武城雨道:“哥哥,年纪跟你正相配,要不收了做侧室吧。”

    女子脸上一红,慢慢坐下,道:“这首叔于田,是特意唱给公子的,公子就好像歌中的男子,仁义美好,诚实勇武。”

    “嗯,我觉得也是,哥哥确实威武仁义。”楚楚笑道,“继续唱吧,我也想听。”

    女子点头,手指轻挥,怀中琵琶声又起,她慢慢开口,在流淌的旋律中唱起歌,那个歌中的美好男子,就好像活了,站在你的眼中心里,向你微笑,让你感受到他的美好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