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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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朋友;100、相聚(修)

    fri apr 10 20:00:00 cst 2015

    99、朋友

    “可儿。”他是个圆圆胖胖的人,像弥勒佛一样可爱亲切,做小生意,乡下还有几亩地,中产之家,常来粥铺做义工,他胖胖的来到可儿身边,笑眯眯的透着慈祥,小声的说:“要不今天你先走?早上的事也忙完了,下午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来帮忙。你若不走,他们也都不肯走,粥铺……”他胖胖的手指悄悄指向司马揽月等人,可儿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她抱歉的看着他,道:“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想帮忙,却给粥铺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他连忙摇手,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

    “胖子,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司空揽月看见他一直在跟可儿说话,心里有些起疑,怕说的是自己的坏话。

    可儿瞪了司空揽月一眼,司空揽月忙低头假装没说话的样子,胖子笑眯眯的并不生气也不回嘴。可儿拍拍手,像个小女孩似的,也不知对谁说道:“好啊,既然忙完了,那就走吧。”她率先走出了西来粥铺,司空揽月忙也跟着出来,他一动楚楚跟着也动了,司马俊也忙跟了出来。

    四个人走在柳江旁,一时都无言。冬日的柳江,湿润而寒冷,可是却冻不住四个年轻人的热血,他们都在敢爱敢恨的岁月,他们都在追逐着自己生命的幸福快乐,追逐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和成就。他们并肩走在江边,心里忽然都涌起一种感慨,一种年轻人会有,而在经历过太多人生艰难后往往就轻易抛弃的情感。这样的情感可以称为友谊吧,在某些特别的时刻会在彼此的心灵开花结果。天下这么大,他们能相遇相知,能一起并肩行走在这冬日柳江畔,是需要几世的缘分才能如此纠缠。风景如画,寒江无雪,他们忽然都感到,他们本来可以是朋友的,若是朋友该多好,一定会更幸福吧。楚楚看着可儿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层难得的柔和,而司空揽月看着司马俊时也多了一种尊重。可儿不觉对楚楚一笑,这一笑原谅了楚楚那时的一剑。看见她们二人之间的和睦,司马俊不免和司空揽月相视而笑。

    这一刻,楚楚只是楚楚,可儿只是可儿,司马俊只是司马俊,司空揽月只是司空揽月,这一刻,那些社会属性和身份特征都属于另一个时空,他们四个人,暂时的,暂时的走入了一个纯粹的纯属于人性的时空。

    他们租了条蚱蜢小舟,泛舟江上。四个人在舟上有点挤,却快乐。楚楚和可儿坐在船头弄水,司马俊和司空揽月在船尾划船。

    楚楚把手放在水里,司空揽月笑道:“你不怕水冷吗?”

    “不怕。”楚楚笑着从江中抽出手把水都洒向司空揽月,司空揽月无处可躲,高叫:“冷啊,冷啊,这水太冷了,楚楚你饶了我。”

    他们一路顺流而下,看一江风色两岸美景,欢声笑语不断。司空揽月发现在小舟上才能看见风景,在他那艘庞大舒适的奢华画舫上,只能作为风景被人看。他心中最空虚的那一块,忽然被满满的填补充实了,那种快乐,是比得到更多更多佳肴美酒珍宝器物更快乐的快乐。他忽然好惭愧,不该躲着楚楚,他忽然想说出一切实话,他忽然眼角有泪,他张嘴,想说话,却忽然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楚楚第一个看见他流泪,惊讶极了。

    “你怎么了?”可儿和司马俊也关切的问。

    司空揽月擦去眼泪,仰头一笑,道:“我高兴!哈哈,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他忽然起身,在江面上大叫:“我高兴!司空揽月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啊!”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司马俊闻言跟着大笑,可儿和楚楚交换着眼神,不解这两个男人发什么疯癫。

    时近中午,大家都饿了,司空揽月提议钓鱼来吃,司马俊却指着江岸边一处人家道:“不如且停舟,去那家讨些饭菜来。”

    四人停舟上岸,远处青山,近前绿水,一户人家独自孤零零立在江畔。这里不是渡头,少有人居,方圆十几里不见什么人家。四人敲门,一个满脸胡须,宽袍大袖宛如魏晋时人的男子开了门,“你们要问路?”四人几乎猜不出他的年龄,仙风道骨貌似非凡。

    “我们来讨口饭吃。”司马俊回道。

    “讨饭?四个年轻人,穿的这么体面,竟然跟我这个穷人讨饭?你们好意思吗?我都快没钱吃饭了,都快要饿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快要不能照顾周全了,你们竟然好意思跟我讨饭。”他念叨着,说话速度很快,砰一声竟然就把门关上了。

    四人相视,一起笑了。

    “你不行,看我的。”司空揽月跳出来,又去敲敲门。

    老半天,那扇门不情愿的开了一半,那男子警惕的看着司空揽月,像防贼。

    司空揽月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那男子眼前晃一晃,“看见没有?一百两银票,在你这吃顿饭,这张银票全给你。”

    男人接过银票,看也不看,顺手就撕了:“一张纸,不顶饭。”

    司空揽月气的咬牙,又摸出一块玉佩,男人接过丢到地上:“一块石头,不顶饭。”砰的门又关了。

    “他怎么回事?难道是个疯子?”司空揽月不是心疼银票,是气愤这个人无礼愚昧。他捡起那块白玉佩,吹了吹上面染的泥土灰尘,收回怀里。识货的人若见了这件玉佩,几乎会跪下来跟他讨要,这件玉佩,雕工绝玉质美,是无价之宝。

    “也许真是遇见了疯子。”楚楚道。

    可儿笑笑,“若真是,那我们就不要打搅人家,再找别处试试。”

    “别急,让我也试试。”楚楚上前,轻轻敲敲门,那男子开了门,速度还挺快,看着楚楚,他就摇头,又看见楚楚手里的十两纹银,立刻笑了,眼睛也亮了,接过银子,揣进怀里,手舞足蹈,立刻大开了门,又恢复平静,躬身道:“四位朋友远道而来,请进请进。”

    楚楚回头看三人,一笑,进了门。司空揽月摇头,可儿笑,司马俊躬身回礼:“多谢多谢。”

    100、相聚

    这是间茅草屋,屋里屋外几乎空无一物。司空揽月道:“有一日江风大时,吹走了屋顶房子,你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随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男子道,他指着一角破败的屋宇,说:“那里是厨房,做好饭叫我。”他进了屋,屋里有张床,倒头就睡。

    可儿四人去了厨房,外表破败,里面锅碗灶具却还齐全。缸里还有一底米,够大家吃一餐的,角落里堆着些蔬菜,没有鱼肉。司马俊于是负责生火,司空揽月负责去江边提水来,楚楚负责洗菜,可儿做饭炒菜。大家各司其责,忙的风风火火,一会儿,就做好了饭菜。可儿炒了四个素菜,各个不重样,只是屋子院子都找不到桌椅,于是只有在院子里席地而坐。菜刚摆上,那里面睡觉的男子不用人叫,闭着眼睛闻着香味就走了出来,来到四大碟菜前一屁股坐下,“好香,好香。”睁眼一看,手指着四盘菜,惊叫:“哎哟,我四天的菜被你们一次就全吃光了,你们真是败家子啊,吃穷我了。”

    楚楚道:“不准叫,那十两银子够你买一百天的饭菜。”

    男子嘿嘿一乐,点头不语。

    大家围坐在地上,一起吃饭,楚楚吃的最少,一点点饭,又每样菜都尝了几口,就不吃了,坐在那里,像一幅温柔的画,不语微笑的神情,温暖迷人。

    司空揽月吃的很开心,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做饭,穷人的生活原来也有滋有味。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努力求生,不管生活多么艰苦,不管多么贫穷,不管前面多少难关。因为金钱不是生活的目的,只是工具,生活若是一道佳肴,每个人都平等的品尝着同样的酸甜苦辣咸五味。穷富不平等,五味平等待穷富。

    男子吃的最多,也吃的最快,此时忽然在扒拉了一大口饭后对司空揽月说:“你有心事?”

    “可儿手艺一绝,这样平凡的菜她也能调理的美味无比,是我今生吃过最好吃的菜。”司空揽月不理他,讨好的看着可儿。

    “她手艺好,不如我的菜好。”男子插嘴。

    “是要谢谢先生的,打搅您真不好意思。”可儿道。

    “你该谢谢那位不吃饭的姑娘,没有她的银子,你们什么都吃不到。”男子边吃边道。

    “他要谢谢的不是我,是银子。” 楚楚摇头,忽然又一笑,道:“司马,我一直有种感觉,有一天你会变得像他。他好像你,一个更加落魄的你。”

    “我有吃、有喝、有房住,你说我落魄?”男子勃然大怒,用手指着司马俊道:“还竟然说我像他?我哪里像他?我周身上下俊美无比,人见人爱,怎么可能像他长的那么丑?”

    楚楚掩嘴,笑道:“你还说不像,他的名字就是俊字,俊美的俊。”

    “我刚才说错了,事实上我是帅气无比。”男子道。

    “别怕,我不会像他这样。”司马俊对楚楚笑道。此时男子吃饱了饭菜,起身拂袖而去,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人实在不通情理,没有礼貌。”司空揽月道。

    “他身在人间,心在物外,常理常情不能束缚他。”司马俊道。

    “看着是像位高人。”可儿道。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高人,很多人看上去清高,实际上只是穷酸。”楚楚道。

    很快,大家都吃饱了,司马俊把剩菜全部吃了,和可儿一起洗了碗筷,一切恢复原状,眼见男子依然呼呼大睡,便也不去打搅,大家一起离开将院子大门关上。

    四人上了蚱蜢小舟,司马俊道:“逆流而上是更费力气和时间的事,咱们回去吧。”

    司空揽月轻叹:“若能不回去,多好。”

    “是啊,今天好快乐。”可儿也叹息了一声。

    “是啊。”楚楚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说话了,她的沉默却似乎更藏着千言万语。

    四人心里都清楚,回去,就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那个以身份、社会地位、财富、权力等等莫名其妙的东西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划分成不同种群,划分成不同阶级,变得泾渭分明,变得易怒变得斗争的时空。在那个时空里,他们天各一方,完全不是一路人。

    司马俊眼眶湿润,他很容易动情,容易感动,他舍不得离开可儿和楚楚,“以前,我以为世间的事,人间的情,努力了就一定能把握在手中。后来明白,那不是人可以把握的。你不能事事如意,事事称心,你只能无怨无悔,但求尽心尽力。”

    “你为何要说这样泄气的话,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司空揽月昂首。

    “你说的对,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天下事大有可为。没有上天注定的命运,人生本来就是悲喜参半,本来就有悲欢离合,不强求一切都顺遂自己的心意,去付出爱和希望,我们永远有选择的自由,有一天我们都能解脱成佛。”司马俊重又振奋起精神。

    “回去了,我们还会是朋友吗?”可儿忽然幽幽的问。

    大家一时都无言。

    “至少,我们现在是朋友。”司马俊道。

    “没错,我们现在是朋友!”司空揽月也激动的大声道。

    “嗯,没错!”楚楚点头微笑。

    可儿也笑了,四个年轻人重又在江上大笑叫闹,恢复了年轻特有的活力。

    一路溯江而上,回到当初租船的地方,把船还给了渔夫。四人上了岸,想到要分别,都依依不舍。耳畔传来古寺钟声,司马俊提议:“咱们一起去西来寺逛逛如何?”

    四人进了西来寺,来到大雄宝殿,殿上供奉三尊佛,正中是本师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居释迦佛右,药师佛居释迦佛左,又称药师琉璃光如来。

    四人一起跪拜在佛前,称念佛名: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南无阿弥陀佛。最左边跪的是可儿,然后是司马俊,然后是楚楚,司空揽月在最右边。

    四人起身后,司空揽月忽道:“佛也要人朝拜供奉,为何还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不可在佛前无礼。”可儿有些紧张。

    “他不是无礼,他只是真心疑惑,无妨。”司马俊道:“佛并不需要人们朝拜供奉,佛像在这里,注视着众生,只是想提醒我们一声:我离你们这么近,触手可及,是因为你们都可以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