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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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幸福;72、借盐(修)

    wed mar 25 22:04:53 cst 2015

    71、幸福

    永乐17年,8月15日,中秋节。黄历上说这一天宜嫁娶、订盟、纳采、祭祀、祈福、出行,忌针灸、伐木、作梁、造庙、行丧、安葬。

    天珠号和江雪号联袂发帖,邀请柳州府达官贵人齐聚文庙,共赏明月,共贺中秋佳节!

    黄昏时分,前往驾鹤山柳河岸边的道路已经是车水马龙,还有跟随在车马后的各家仆役丫环,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热闹非凡。香车宝马,珠帘翠幕,繁华如梦。文庙前三里地,已经有天珠号和江雪号的人迎接,沿路挂起了大红灯笼,透出的烛光又贵气又喜庆。

    文庙大门向南,门前街道东西两侧建有两座牌坊,坊前立有“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的石碑。这在过去,是大明对智慧和道德的尊重;而如今,却成了柳州豪贵们招摇赏玩的摆设,车马轿子通行无阻。

    大门两侧还有八字形红墙,琉璃黄瓦,庭中有半圆形水池,名叫“泮池”,池上建有精致的石拱桥,叫“泮桥”,考中秀才的生员入学才有资格走过这条桥,称为“入泮”。过桥后进入 头门踏上刻有云朵的青石台阶,象征“青云直上”。如今,这条桥普通的秀才是再也走不起了,青云直上的也只有权贵子弟。

    宴会设在大成殿,以前供的是至圣先师孔子,称为“大成”,是指孔子的道德,谓“孔子集先圣之大道,以成已之圣德者也”,就是说孔子是集先古圣者智慧大成的圣人。原本端坐于殿中的孔子像身着十二章帝王服,头戴十二旒冠冕,分置两旁的有四配十哲,四配是颜回、曾参、孔伋和孟轲。十哲是: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如今他们都被搬出了大殿,不知丢到了哪里。因为这里已经是天珠号柳州府别院,坐在殿内孔子席位上的是文武财神像,整个大明几乎每一座天珠号别院里都供奉着文武财神,寄托着大当家武期狂希望黑白两道通吃的雄心壮志。

    主持宴会的是郭垢和段暮雪,分别代表天珠号和江雪号,他们与宾客们笑谈低语其乐融融,根本看不出两家不久之前那一场死伤惨重的械斗。

    只是在私下里,郭垢悄悄对段暮雪说:“天珠号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你们抢走的银子若不还回来,别后悔。”

    段暮雪满脸都是笑容,道:“咱们两家还客气什么,哈哈。”

    郭垢听明白了,人在江湖,既然事情都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段暮雪是够胆。

    夜深月升,郭垢和段暮雪陪着知府大人和几位柳州府的贵人一起上大荒楼赏月,门窗俱开,清风徐来,月在中天清明如水,月下楼上有美人轻吟浅唱,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那女子唱的缠缠绵绵,婉转艳丽,到了后半阙的“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歌声已是极尽纠结,女人的无限柔情似乎都化成了月下的流水,九曲十八弯,却又有花影横斜。听了这曲子,看着月色,几位柳州府最位高权重的男子却都腾的从心里升起一把火来,于是这夜色就更加旖旎了。

    知府大人和贵客们各自抱着美人去歇息了,郭垢却无心睡眠,今天是他人生三十年最露脸的一次。没错,他只比司马俊大两岁而已,可是看上去至少老了十年。郭垢没有去找女人,哪怕武楚楚明艳动人触手可得;郭垢也没有纵酒狂饮,哪怕如今天珠号的美酒他可以随意享用。郭垢又回到了大成殿,身边陪着的是一步一风情的武楚楚,他们在殿内与众人交际应酬,欢声笑语一见如故。

    段暮雪却已经离开了文庙,回了江雪号。他已经招呼完了最重要的客人,就是知府大人和那几位贵人,其他的人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应酬,段可儿今天靓丽的如同琼楼上的仙女,一直在大成殿代他迎客、宴客。人们都喜欢和可儿打交道,她的笑容总是那么亲切明亮。

    当郭垢和武楚楚走过段可儿身边时,那一刻全场一瞬间鸦雀无声,无人说话,无人碰杯,无人饮酒,无人吃菜,更无人赏月,每个人都在看着楚楚动人的武楚楚和明亮如月的段可儿。两人擦身而过,谁也没理谁,而郭垢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儿还记恨着武楚楚刺伤她的一剑,那一剑真狠,身上的伤痕至今尚未痊愈。在两人擦身而过后,大成殿一瞬间才又响起了杯盘交错的声响,一切恢复了正常,可似乎每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就在前一刻,有一瞬间这里曾经一片寂静,仿佛空无一人。

    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这一天月圆人和,柳州府表面上看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和睦。但是郭垢已经下定决心,他不仅要夺回天珠号被抢走的那些财富,而且还要彻底将江雪号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抹平。

    这一夜,司马俊在自己新租的房子里赏月,然后诵经持咒,他没有前往文庙凑那份热闹,段暮雪邀请他,他没去。他本来是想去的,想去看看武楚楚,也看看精心打扮后特别美丽的可儿。但是一想到为此要经历那么多无聊的应酬,他就又打消了主意。陪一群不认识的人,说一些无聊的话,彼此只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全没有一点真情的交流,这样的聚会实在没意思,不仅没意思,甚至太浪费时间了。

    今天房东特意给他送来了一小盒月饼,枣泥馅香甜美味。

    临睡前,司马俊又特意去看了一眼明月,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他的心里因而充满了幸福感。

    72、借盐

    武期狂的手令八百里快马飞传到了柳州府,内容主要是说武纵已死,所以由郭垢升任二当家,暂时全权负责处理柳州天珠号事宜。手令到达之日是8月16日,恰好是中秋后第二天。如此一来,郭垢掌舵柳州府天珠号算是彻底名正言顺了。

    拿着手令,坐在武纵喜爱的那张气派宽大的椅子上,郭垢心里也满满的都是幸福。一会儿,一直在盐仓负责修复守卫工作的秋风刀刘恨轻送来书信,恭贺郭垢升职,信中说私心一向敬仰灵蛇剑在江湖中的名声,愿意跟随郭大侠郭当家奋斗创业,在人世间成功立业。

    郭垢回了封信,大意是:刘大侠辛苦了,盐仓是天珠号的根本,惟有你才能当得起这个重任,借助秋风刀的威名,才镇得住江雪号等一干歹人,让他们不敢再打天珠号的主意。以后,还要请你多辛苦!大家都是兄弟,未来甘苦与共云云。

    刘恨轻看了回信,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揉了那封信丢进了烧水的火堆里,心里暗自骂道:妈的,小人得志。成名露脸的事情都是你来,苦活累活都是我干,还大家都是兄弟,龟儿子才是你兄弟。

    郭垢忽然想起了久未见面的孙或,与江雪号一战,孙或被司马俊重伤,天珠号撤退时竟然被人遗忘,他是自己一路爬回来的,路上有幸遇到个汉子,看他可怜,他又许人以重金,那汉子就把爬了半道的孙或背回了天珠号。躺在自家的床上,老婆孩子哭成一团,孙或也忍不住哭了,两行泪水委屈的流成了河。大哥武纵死了,以后谁还能照顾他?为什么死的是武纵?为什么死的不是郭垢那个王八蛋?

    “老爷,老爷,当家的来看你来了!”孙或躺在里间,怕风寒,裹着被子,气色苍白,听见外面庭园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老婆兴奋的喊声。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武纵死而复生了。他勉强支撑起身体,想象着武纵来到他面前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心里一时感动的热血潮涌,泪水便夺眶而出,恰在此时,郭垢进门了,就看见孙或泪如潮涌的看着他,孙或一看竟是郭垢,也便假装把郭垢当作武纵,认认真真的痛哭起来,一边赶紧挣扎着下地跪拜,道:“郭当家,以后天珠号有了您,我们这些人可就有了主心骨了。”这句话说完就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郭垢忙上去把他扶了起来,跟随在郭垢身边的武楚楚不动声色,倒是孙或的老婆给吓到了,赶紧也帮着郭垢去把他扶了起来。这一场痛哭,让孙或那小身子骨看上去更添悲凉了。

    自从郭垢来看过孙或以后,天珠号里其他人对孙或的伤情就多了几分关照,不似几天前那样视而不见的冷漠。

    孙或的老婆气的骂:“这群龟孙子,不要有倒霉的时候,看那时候,老娘怎么对你们。”

    孙或忙拦着她,道:“求求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嘴里这么说,声音自然还是放轻了,“许他们这么对你,还不许我说?”

    孙或咧嘴苦笑,没说什么,他心里想,至少老婆还陪着我,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以后要对这看似凶悍的夫人好些才是。

    闲着没事,这天下午司马俊跑去陈家村看陈愿喜,陈愿喜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跟身边的老婆孩子说:“这就是那个大英雄,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女子拘谨的笑,行了万福礼,孩子们都躲在母亲身后偷看傻笑。

    秋高气爽,天清云淡,二人搬了凳子小桌,坐在庭院里,鸡鸣狗吠,稻草飘香,小桌子上沏了茶,还有草编的一个大篮子,盛满水果,都是陈家自己种的。水果清茶,天下美味佳肴尽在此了。

    “日子过的好吗?”司马俊背靠在陈家庭院里那颗大树晒着太阳,悠然自得。

    “有了盐,日子就好过多了。吃了盐,人有力气,有力气就能多干点农活。”陈愿喜道。

    “那就好。”司马俊懒懒的回,在温暖的阳光里,和煦的微风中,他几乎就要在这农家小院里睡着了。这里是桃花源里的地方吧,这里是陶渊明隐居闲歌的乡野吧。

    “可是也有新的烦恼。”陈愿喜道。

    “哦。”

    “近来借盐的多了起来。”陈愿喜道:“三婶家说要嫁闺女,做喜宴,需要盐,来我家借点,她拿了一脸盆,一边往里装盐,一边笑着请我们一定去吃喜酒,一个大脸盆,盐都装的冒尖了,她也不怕弄洒了?”

    “哈哈,可是人家办喜宴,总不能没盐吃啊。”司马俊笑。

    “三婶嫁女儿要盐,我认了,不久,五姨婆也来借盐了,她拿了一铁锅,说要腌咸菜准备过冬,装了一铁锅,也不嫌重,你说我帮您搬回家吧,老太太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能行,你还没回话呢,她一个人抱着一大铁锅盐跑的没影了。”陈愿喜摇头叹气。

    司马俊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看着陈愿喜道:“兄弟,你这是真的假的,是逗我玩呢吧?”

    “逗你玩?”陈愿喜哼了一声,道:“是大家逗我玩呢。前两天,二大爷来了,天刚摸摸黑,他站在院子里叫我,大喜子,大喜子,我忙出来应声,问二大爷您什么事啊,进屋里说话。二大爷不进来,就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大海碗,冲我乐,说大喜子啊,听说你家里买了不少盐,够吃啊?我说够。二大爷就把大海碗往我手里一放,说,那行,二大爷今晚吃饺子,正在拌饺子馅,没盐可不好吃,你就给大爷来一碗盐。你说,他吃顿饺子,要一大海碗盐,也不怕齁着?”

    “哈哈哈哈……”听着陈愿喜的抱怨,司马俊仰天大笑。

    几天后,司马俊试探着跟段暮雪商量:“咱们江雪号能不能去各村卖盐?”

    “可以啊,不过一贯以来都是村民们自己来城里赶集的时候买盐回去的,不管是江雪号还是天珠号没人专门去村里卖盐。这事第一辛苦,第二跑的地方多,第三挣不了几个钱。”段暮雪道。

    “那这事您交给我办怎么样?反正我闲着没什么事。”司马俊笑道。

    段暮雪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点点头,“可以。”